成长生活里的音乐笔记

Record



《一个人去旅行》
你只在深夜和只身一人的行走时才听陈升。你望向公路的尽头,时光在那个上坡开始它一望无际的延伸,你就在这一刻被陈升拉起手臂,落寞,悠然而真诚地迈出流浪的脚步。你们渐渐厌倦跋山涉水,躲避灰尘一直到海里,你们叼着香烟点上火,尼古丁燃烧的芬芳挑逗睡去的海龟。你看见陈升趴在它的背上渐渐睡眼惺忪,那些热带的鱼流连于他蓝色的花衬衫,轻轻地抽泣着舔他眼角的皱纹。你笑笑地看着他的脸因为水和皱纹的波动显得生动,但是,他真的已经睡了过去,那个丧失一切记忆的时刻。(2002.12)

《冲出你的窗口》
赖在青春期的19岁,很多疑问消逝在朴树的声音里。
朴树一直是一个沉默的沙漠。你在电视上看见他,他把手按在耳边摇摇晃晃地唱:快从你的窗口冲出,就用你头也不回的速度。他就如同一只狂奔的骆驼,样子那样深刻而隐忍,那种永远沉迷的干渴。你想起那年听见他用压抑在喉咙的声音的呓语,这个年轻人就以一种长着怪异犄角的困兽的形状出现在你的意识中,那种真实而压抑的年轻,那种暴躁而幻想的年轻,那种迷失而忧伤的年轻,那种沉重而奔跑的年轻。(2003.1)

《姐姐》
带着秦腔,含着风沙,张楚的声音走过来抱住了你缺乏安静的身体。他喊: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你不要害怕……的那种悲拗和归属使你心底一下子疼痛了起来。你开始想起那个单薄的女孩,碎花的连衣裙,环抱着自己麦色的锁骨蹲坐在没有灯的台阶上,秋天的张楚神情游离地背对她,忧伤如同山泉一样地泻。
张楚依靠乏味的电子迷幻来表达一种细微却源源不断的灰暗情感,但所有的音乐中又轻轻地透露出一种难得的理智,这种理智在《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之中尤为突出——你孤独,你想反驳他,你却哑口无言。因为他轻而易举就打动了你,他的音乐变成尘埃飘散在你的心底,渐渐长成一朵朵白色的小花,你于是只能坐在窗台前观望那洒向山谷的阳光,那种渐渐遥远的温暖,是张楚式的温暖。
张楚式的绝望,隐隐的而冬暖夏凉。那个有爱情的夏天我听见他唱:我们的爱情不朽,那上面的灰尘一定很厚。捂住我的胸口和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没有爱情的冬天,我再次听到,突然间就大步大步走了起来了。(2002.10)

《晚安北京》
你狂热地喜欢前奏那段柔软但骚动的钢琴,那里面有不可抑制的情绪和力量。你第一次听的时候,目瞪口呆俨然一具尸体。
你在歌曲的间奏伸手去触碰眼前细雨中橘色路灯下的天安门。红墙的颜色十分沉闷,高悬的毛泽东在画像上头发花白得刺眼。一切瞬间像细沙一样源源不断流进汪峰的喉咙,手指顷刻在日光灯下虚无的空间中缓缓地疼起来。燥热的汗水滴在你的书本上,钢笔字就化得一塌糊涂。如同那个浑浊的北方城市。
汪峰的声线高亢狂野犹如青春时期的欲望。一直都喜欢他那种会时而暴烈起来的情感。他那样充满哀伤地唱:晚安北京。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每次都等不到那句真正想表达的:晚安,所有孤独的人们。如同钢筋丛林中的一句狼嚎,就开始喘不过气来。孤独和迷失用一种炸弹的力量打动人。
汪峰偶然的沉静在疲倦之中美好得如同山谷后的白雪。他在《花火》里唱:蓝色的梦睡在静静驶过的小车里,漂亮的孩子迷失在小路上这是一个永恒美丽的生活,没有眼泪,没有哀伤……那一刻他的黑边眼镜下有迷醉的气息,即使下一刻有那么猛烈的电闪雷鸣。(2002.7)

《One night in 北京》
这首歌给你有难以挽回的遗憾的是你仍未认真的听一遍陈升原唱版。但你是真喜欢那个台湾垃圾乐队——信乐团的翻唱版。
据说这首歌是当年陈升醉酒后所作。正是这一段戏曲恰如其分地唱出历史的尘埃狼族粗犷的胸怀,我们在京鼓和贝司之间游走不定,竟听见婉约和沉重。我不相信乐评里说陈升怀着怎样怎样的心境和思考写下了这首歌,我想他只是在玩却情不自禁地表达出对北京城的一个一个印象,用一种杂乱无章的方式,用一种浑浊的思想,用一种难以抑制和重复的心绪。一如所有商业乐队一样,信乐团的技术和嗓音都是优越的,他们站在台北某大厦的顶楼竟也能哼出那凄艳的: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眼中含着泪……柔软和并且深沉。醉后的陈升也是这样的吗?(2002.12)

《花》
那年夏天,花儿乐队蹦蹦跳跳地出现在舞台,费劲而毫不修饰地嚷出一个反叛的高分贝声音。那些年月,你渐渐就生活在那些幼稚的口号里。然后你渐渐充满一切青春期少年所充满的梦想。
这是一种纯粹的朋克,鼓声和贝司纯粹得几乎一无所有,那只是一种在青春中大步向前的姿态,他们不疼痛,只是烦恼。他们从不假装疼痛,只是被不解充斥。所有的青春有着一样的迷惑。许多次你偷偷开大耳机在课堂上,那种突如其来的迷废型百无聊赖和疑惑不解就侵略了你。一直到他们的发育渐渐完成,你知道这三个人在20岁的时候有的困郁是你只能到20岁再去理解了。老起来的花儿渐渐成熟的技术,渐渐丧失的纯洁。
你记得那年夏天最让你感动的一句词:看着你飘动着迷人的身体,并不在意谁会把你丢弃,你有美丽的脸可根已经枯萎,你想要的泉水在心中粉碎。
一把贝司一把吉他一台鼓,纯粹简单的青春挥洒型朋克。三个长大中的初成人,曾经在你心底刮风的草原上搭起了帐篷。(2003.2)

《艳阳天》
旋律和思想都平稳得像座大理石桥。似乎只有窦唯才能把握得如此清晰,理性。
这正是音乐中之所以不中庸的表现。他把声音终于唱得如同一个前辈了。也许听多了他后来收藏起声音的迷幻摇滚,突然听到《艳阳天》,转不过一个角度,仍感觉到那种玩弄人的意味,我听着他的音乐就写出了在生命中疼痛地游戏的诗句。
我十分哀痛并且喜欢他在《红旗》里塑造的老男人人渣。那声绝望游离的“幸福在哪里”到达我的耳膜,眼前就出现一坨巨大的灰绿色苔藓。
他在艳阳天里唱,天变,地变,秋变,冬变,岁岁年年,百变,千变,天变,地变,山变水变,千变,万变,人变,心变——这个年老的站在宇宙间漠然地凝望太阳的不多话的媚笑的男人。(2003.4)

《天湖》
我取下耳机的时候听到了这个夏天第一声蝉鸣来得前所未有的张皇失措。让我听出了一种邪恶的味道。
这个北京的强大的死亡金属乐队叫施教日。2003年6月16日的下午他们像蒸汽火车开过我的灵魂。留下不可抹灭的图腾,浓黑得漫无目的而无以复加。我的手指开始有一种伤疼的姿态,我猜想自己心底里一定迸发出了一种惧怕。这样的惧怕也许是一种最严重的打动。
主唱叫农永,有令我神往的爆炸惨烈的声场,在《天湖》里他把一首歌唱成一个激流旋涡和一颗灼灼闪亮的珍珠——只字片语描述的银镜天湖不容抗拒地撕开我的瞳仁却淹没得义无返顾。他在他的死亡诗篇里说:就让身体随着灵魂去吧。所有的旋律和人声一刹那全部碎裂。生命,自由。自由,疼痛。自由,坚决。
死亡金属中黑暗的华丽被施教日的非常规音效残酷地扭曲着,我常常在大段大段的solo和riff中沉溺异常,就如同一种灵魂挣扎的样子。旋律渐渐如同蜘蛛织网一样。在我的眼前很强的张力和精神力在速度和人声中不断涣散再衍生,保持着死亡的鲜味,就如同鲜血奔腾的动脉。我无色的血在灵魂与身体的缠斗中,在时光与死亡的错杂中,在自由与金属的战争中,在碎裂的人声与废弃的世界的五马分尸中轰轰烈烈勇往直前地奔驰。我才发现刚才的网早已织成一张浓黑的铺天盖地的裹尸布扔在我安然无恙的身体上。我的绝望跟身体一样完整,残缺的灵魂却停不下奔逃的双脚。
在我90岁的时候也许依然会想起19岁那年农永的吼叫:我看见宽大的舞台而歌剧停止上演。干净,碎裂,邪恶而涣散。几乎像句史诗,真的,像句史诗。那多少多少多少个刹那我捂住嘴只想沉睡,沉睡。
我拿下耳机的时候,很仓皇的阳光落在我的手掌,我明晃晃的掌纹里呼啸而过一列长长长长的蒸汽火车,火炉里超负荷着的煤块有不死的火红与高温,乘客随着过隧道的汽笛吹响号角。它牵引着沉重的黑色车厢一头扎向铁轨的尽头,烟囱大口大口源源不断地吐出白色废气。它们纠缠在一起奔向“银色的天湖世界”。远去的样子如同一匹受伤的披着白色孝带狂奔的野马。黑暗中看不见清澈的吞噬黑暗的血液。(2003.7)

《emanate》
法国的Penumbra乐队在这个7月成为我地狱的向导。我只在光线无比充足的情况下听他,比如中午的上学路上,比如深夜开了三盏灯的房间,我如痴如醉地在最后发现我的身体是一顶吞噬黑暗的幔帐。
专集叫《emanate》,法国人找到很合适的乐器充当地狱的路标和物体。那些键盘和弦乐在“intro”中有极邪恶的表现,我听出一种忧虑和悲伤垂涎着穿针引线,那样的情绪弥散在乐曲里,而那种疾速而攀升的忧伤和恐怖梭子一样来回穿梭着我的心脏。
在后来的乐曲中,弦乐和键盘的声音时隐时现,塑造出一群又一群拔地而起的幽灵,低吟,缓步,前去受刑。
厄运金属的氛围很艺术地在那种绝望的交响和歌剧女声以及微弱的男声朗诵中完全撒开了,不像其他的金属乐一样飞快地缩紧捕捉到灵魂的网,而是越撒越广袤,死神撒旦变成一只罪恶的蚕,他把网造得坚固而无限,他不用捕捉你,你根本逃不出去,他开始吼着紧箍咒挥舞镰刀来收割,你也看到自己的绝望变得可怕的前所未有地广阔,这也是他喜欢的形式。
吉他贝斯和鼓很出色但并不出众,绚丽而尖锐的solo在长长的乐章并不多见,偶尔的吉他的艳舞,贝斯的怨鸣,鼓的咆哮聪明地变得珍贵而且爆发得透彻,riff的层层叠叠令我不由自主抿紧嘴唇扣起手指,仿佛看见地狱宫殿的巨大花岗岩用阴影刻满壁画,抵住我荒凉的脊柱。
这一切如火焰般跳动在瞳孔里,如我在听“new scuring senses”和”falling into my soul”,出现我的歌者伤痛的姿态、地中海大鸟、烟尘、灰网,我自己蜷缩成团的身体和晃得要断的头颈。
我想这该是一种悬浮在人类臆想的神界与冥界才能承受的音乐,人类们因为人世的伤痕累累而映射出他们,映射出那样无尽的黑暗体系,因此,我嗅到了生命美好的气味,尽管它渺小,尽管有时苦痛,尽管他浸淫在破裂的臭氧层之下。但它,不是正躲开了地狱的厄运和黑暗?正因为缺乏神界的完美而汹涌美丽。变得更具备一种存在的意义。
CD在“undenrwaterdream”结束。忧郁而苍茫的女声诵读里,无所事事的撒旦一边写着死亡的日记,一边俯身啃噬那个星球的地表,而你眼中的太阳逐渐消失了,就如同你眼中突然撑开一顶暗色的幔帐。(2003.8)

后记:
8——10月之间,写了补记和PENUMBRA的另一张专辑《THE LAST BEWITCHMENT》,一个字也不舍得删,于是没有加进文章里。想想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喜欢,或者没有人很多会懂,就不会有过多的遗憾。一个人在冷气下一遍又一遍看过那些文字,每一次都在看完后叹一口半长不短的气为终结,额头总布满细密的汗珠。
想起写每一篇笔记时我都感觉自己是蜷曲的浸在羊水中的婴孩,最后一个句号写完我一边享受我的新生,一边哭叫得极度嘹亮,然后睡眠得极度沉溺,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自由。这也许就是青春逐渐滚烫并且冒出气泡的全过程。
我写到这里才发现可能自己写的不只是一些音乐,可能不知不觉记录下了一段时期里的真实成长和思考方式,还有思想。你认为呢?
然后我发现:成长的曲线波动无穷但总体趋于一种平稳的状态,而且并不缓慢。唉,生活很好,我希望它继续。

文章评论

EFG_/

····別人可以給你套上金戒銀戒,你也知道我家不是那么富裕 但我起碼能給你的带上亲手爲你所做的木刻戒指。。。。。。。

左岸

很喜欢朴树的声音...干净清澈

Angus

呵呵 音乐么 有哪些好点儿的

Angus

现在手机上的空间是不是有心情模块了?

羣ㄧ。

音乐可以让人想起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