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婚(十六)

个人日记

              七月的流火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这里是偏僻的山区,一望无际的丘陵上下绵延几十里,清一色的烟田郁郁葱葱,有一人多深,里面密不透风,如果不是路边的小拖拉机和其他农用车辆,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许多人。
         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太阳如火球一样在原野里滚动,一群妇女分散在烟田里,采摘烟叶。今年不缺雨水,烟叶出奇的好,碧绿油亮,又大又阔又厚。几个烟农满脸堆笑,一直笑到心里。妇女们都汗涔涔,肩上搭一条不知是黑的还是白的反正已经不黑不白的脏兮兮能拧出汗水的毛巾,她们不停地采摘着烟叶,不停地擦拭着汗水,汗水顺着他们的头发梢子流到褶皱满布的脸上,浸入眼里,咸涩的眼睛睁不开,她们就用脏毛巾擦一下,继续着手中的伙计。傻女人也在这一群妇女的行列。
         她是以烟农夫人的名义在这干活的,这个烟农承包了一二十亩烟地,从冬天整地,到春天育苗到栽种烟叶,到除草施肥浇水,采摘烟叶炕烟捡烟叶分等级,都离不开这帮子妇女,更离不开她,每人每天五元工值,现干现开,不过她例外。
         她的大女儿到她爸那儿要钱失败后,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如果平常让孩子们到她爸那儿要钱是她使了点小心眼的话,那次是真的没钱了,她生病做了盲肠切除手术,还是把那头不到生育年龄的母猪卖了,为此她可惜了好一阵子,那头母猪苗子很好哎,早不生病晚不生病,等它下猪娃子再生病也好啊!作为农村妇女,除了骂人,耍泼,别的无计可施,只能借孩子们去烦他们,去打扰他们,不曾想这一招不管用。
        当她跑了几家实在凑不够孩子学费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这一举动足以让她后悔终生。
        以前一个邻居给她介绍了一个家住西山的烟农,前几年死了老婆,年龄比她大七八岁,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家,小的有小儿麻痹后遗症,所以还未成家。但烟农勤劳能干,家境殷实,嫁过去不会受苦。她听了一口回绝了,因为孩子们都大了,再熬几年苦日子就过去了,大女儿上学的学费如果她父亲肯管,她撑一撑就过去了,老了还和他葬在一块,农村女人的保守让人对她又爱又恨,可谁知第一年的学费就这么难,那以后该咋办呢?再加上还有老三也已经小学六年级了,光凭她去给人家打零工养家糊口就很难,更别提供孩子上学了。
       于是,她找到邻居,同意了这门亲事。不过他们有个口头约定,她闲暇时可以在自己家里照看孩子,如果忙了,她要随叫随到,不得有误!别人都是当天开工资,他一次性付给她5000元,她无偿给他干活二年,二年后再和别人一样开工资。
       这是怎样的约定啊!简直是一张卖身契!
       这个女人简单的如一张白纸,看到红红的一沓子钞票-----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啊,快够孩子二年的学费啊!当时农村娶一个媳妇从订婚到结婚总共花七八千元,他一次性给这么多,孩子九月一号就要开学,催钱如命,她捋了捋自己的乱发,好像去赴刀山火海,牙一咬就答应了。
       我想到了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
是作家柔石写于1930年的一部短篇小说。小说通过对旧社会惨无人道的“典妻”现象的描写,控诉了封建社会残酷的经济剥削、阶级压迫以及对劳动人民的精神奴役和摧残,揭露了封建道德的虚伪和堕落。作品着力刻画了一个被压迫、被摧残、被蹂躏的贫苦妇女——春宝娘的形象。因生活所迫,她不得不忍痛撇下5岁的儿子春宝,被丈夫典到邻村一个地主秀才家当生儿子的工具。当地主的目的达到之后,她又被迫和另一个儿子秋宝生离死别。她拖着黄瘦疲惫的身体,带着痴呆麻木的神情,离开秀才家;回到自己那间破屋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而分离了3年的儿子春宝又陌生得不认识她了。她和那个春宝妈何其相象!为了自己孩子的学费,愿意把自己的苦力,身体典当给给一个烟农,这就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从此以后,她成了这个烟农家里的一员,成了他的长工,监工和“妻子”。
       烟农家里有干不完的活,这个烟农又老又丑,精明粗俗,自私小气。对她防范甚严,唯恐她偷了钱财给她孩子。
       除了冬稍微闲点,其他季节有干不完的活,春天来了,天天要到地里干活,整地的活又累又脏,拖拉机犁过的土块又瓷实又大,得人工用䦆头头它敲碎,一天下来,胳膊疼得抬不起来。她看工人们太累,就让他们多歇一会儿,就会引起他的一顿呵斥,臭骂。骂她不中用,骂她吃闲饭不管闲事。她干完活,还要做十几口甚至几十口人的饭,做的少了不够喝他也骂,做得多了饭剩下他也骂,骂她败家婆,一脸的穷酸相。总之,都是她的不是。
       七月天是最累的天气,白天在地里采摘烟叶,中午农人们换班休息,她不能,自己边干活边督促烟民把摘下来的烟叶捆绑在小木棍上,,再一层一层装在烟炕里,一排溜儿十个烟炕装满,她已经累得奄奄一息了。
       刚想找个地方眯瞪一会儿,就又听到老烟农的叫骂声:“死猪,死哪儿了!地上的碎烟叶没人管了,光知道白吃饭!“说着,竟然动起了手,揪她的头发。
      于是,她又拖着疲惫的身体,摇摇晃晃继续干活。
      晚上,她吃着饭吃着饭,把碗往地上一放,往墙壁上一靠,就鼾声如雷。那个男人就又开始叫骂:“吃到天明了,不赶快刷了洗洗睡觉,明天要起早咧!”这个八婆男人,令人想到了上世纪的电影《半夜鸡叫》里的地主周扒皮。
     她不敢怠慢,草草洗刷完毕,顾不得洗澡-----当人的体力超过人的承受能力时,卫生清洁统统搁一边吧!
     她就和衣随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梦中,她感觉一个人压在她的身上,然后又下来,她什么也不管,她太累了!突然,猛一惊醒,那个老男人又在嘀咕:“臭哄哄的,熏死人了!快去洗洗!”
     她什么也不说,打来一盆水,不停地擦拭自己的身子,从上身到下身,脖子,乳房,胸部,她竟让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些珍贵的东西。她只知道在地里干活,回家做饭、吃饭,、睡觉,她又想起了他,想起他就一阵锥心的疼痛;想起他们的四个孩子,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想起现在的苦日子,忍不住一阵哭泣,那个男人听见她的哭泣声就又开始如狼一样吼叫:“丧门神!半夜三更哭号啥?老子啥兴趣也被你哭走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骂罢,恼恼地走了。
     她觉得她不是老烟农的妻子,她是老烟农的工具,他需要了就来发泄,不管她的感受;她又是的机器,为他洗衣做饭流汗出力的机器!
   由于烟农平时不给她发工资,这个女人就趁买油盐酱醋时机,每次会”贪污“个毛儿八角,日子不可长算,竟然积攒了十几块钱,她把这些钱包在一块手巾兜里,硬硬的一大疙瘩,煞是显眼,然后就把它塞在墙上的老鼠洞里,外面用一个砖块堵住,等到回山下家里的时候带回,够小儿子建航的练习册钱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烟炕的烟刚出炉,金黄金黄,如一片片金色的叶子。这一炕质量不错,坏叶子不多。老烟农大嘴咧着,黑黄的大板牙不停地发出叭喳声,他心情格外好,其他烟农都在按等级分拣烟叶,就吩咐她去附近的村庄买点肉菜给烟农们改善生活,她就坐着一辆农用车去了。回来时,她惊呆了!
     原来烟农去屋里取东西,正好一只老鼠在床上乱窜,烟农一看就拿根棍子猛打老鼠,结果把堵墙壁的砖头打掉了下来,一只手巾角露了出来,烟农不是傻子,抖出来一看,肺都气炸了!
    “回来我不打断她的狗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咬牙切齿地说。
     她还没下车,他就扯住她的胳膊猛力一拽,她倒在地上,他骑在她身上拳打脚踢,边打边骂:“我让你再偷!我让你再偷!打不死你!”几个烟农去拉他,他嘴里骂着:“谁敢来拉,我日他全家!”
    说着,对她又是一阵毒打!
    最后,村里的支书闻讯赶来,才止住了这场“家暴”。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觉得右胳膊“个蹦”一声响,再也抬不起来,老烟农还在骂骂咧咧,说她是装的,想讹诈她。几个烟农把她拉起来,她的右胳膊一点也不敢动,动一下她就哭叫难忍。有人说,是骨折了吧,于是,她就被一辆三轮车送到了镇上医院,一拍片子,右胳膊骨折了,第二天经过医生复位手术,打了石膏,在医院躺了几天,她就在家里休养。
      




        







文章评论

114

漠然老辛苦了! 写得太精彩了,好可怜的女人!

山野隐居

苦难的石头抛进苦难的湖水中,泛起一圈又一圈苦难的涟漪。谁是这苦难的元凶?情?缘?还是前世的孽债??1楼说得好,写得太精彩了!漠然好友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