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

看着他们，我妈一声不吭地坐在凳子上，眉头紧巴巴地皱着，手指头不安的互相搓动着，好像是和完面没有洗手一样。我爸点了根烟，问，找成利啥事？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年纪大点的说，你家成利最近有没用和家里联系？

“一直都没有联系，你说，成利到底是咋了？”

“最近学生静坐的事情我们国家很重视，这个事情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一些反革命暴乱分子严重干扰了我们国家的正常秩序，在北京进行了打砸抢的暴乱行动，国家已经有军队进驻北京，遏止这场暴乱了。党的立场是明确的，政策也是明确的，这些也不用我再说，电视上已经有了报导，也已经开始了行动。你家成利在学校住校，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

“成利一直都不太回家的，一个是路远，再一个成利学习紧张，一般都是两三个月回家一次，拿些换洗衣服就走了。这个孩子从小跟着他奶奶长大，和我们感情不是很深的，所以不经常回来。”我爸慢慢的抽着烟，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些。我爸的形象瞬间更加高大起来，不愧是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我妈这才像刚想起了似的慌慌张张地倒了几杯茶放在桌上，然后就又坐在凳子上低头继续搓她的手指头，偶尔偷偷地看看我爸，又看看那几个穿制服的人，这种场合一般都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也知道自己也根本说不上什么有份量的话。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另一个人说：“实话告诉你吧，你家成利根本就没在学校，他去了北京了，我们就是来调查他的。做为家长你们要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才能挽救孩子。”

我爸抽烟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我看到了，估计那几个人也看到了。我爸没说话，一直抽完一根烟后，把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缸里，说：“成利如果真是去了北京了，那更好，至少，他做了他想做的。我也没办法联系上我儿子，只有等他和我们联系了。”

那几个人沉默了一下，说：“那就这样，如果成利和你联系了，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联系上了，尽快通知我们。”

他们走了，我爸送他们出了门口。我爸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我爸的眉头皱着，我很识相地溜回我的小屋了。

半个月后，我哥就被关到看守所了。我妈和我爸去看我哥，我哥很镇静，胡子也没有刮，头发乱乱的，可眼神是坚定的。我爸说：“娃呀，你这是何苦呢，他们找到你，你推到别人身上就是了，为啥还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呢？”

“我不能看着我的同学和战友们都进去了，我倒推的干净。现在这样挺好，我心里才踏实。”我哥说。

“他们找到学校，抓了大批的人，我说我是头头，是组织者，有啥都冲我来。这是整个中国的事情，我不能袖手旁观。爸，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虽然我没在你身边长大，可你应该了解你儿子！”我哥一字一句地说。

我爸深深地看着我哥，很久的时间，他们父子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妈在一旁偷偷的擦眼泪。好长时间，我爸说：“娃呀，你长大了，爸高兴你长大。娃呀，政治上的事情坐牢不丢人，这是个人信仰的问题。你在里面要照顾好自己是身体，我和你妈都等着你回来。”

我哥眼圈儿红了，咬牙站起来转身就走出了接见室，我爸看着我哥的背影，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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