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

九六年的春天，我妈去世了。
对于我妈的去世，我不想说太多，回忆是痛苦的，讲述就是又一次回味这种痛苦，如同咀嚼一嘴的黄连，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我妈是因为脑溢血去世的，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她血压高，包括她自己。我妈就像一头健壮的老黄牛，每天里里外外操持忙碌，就是感冒也很少有。
那天半夜，我妈说头疼，继而呕吐了，我说要不然送急诊去看看吧，因为孬的父亲，前半年就是因为头疼血压高去中心医院看病的，大夫说不要紧，给开了药就让回家了，结果当天夜里，孬他爸就不在了。为了这事，孬他家还和医院大闹了几天，医院赔了八万块钱了事。
我隐隐担心同样地噩运会降临到我家，我妈却说不要紧，可能是晚饭时候，吃了些剩菜剩饭，吃坏肚子了。我爸说天亮了去厂医院输输液也就好了，我把我爸拉到一旁，悄悄说了孬他爸的事，我爸笑着说你妈哪有那么严重，天亮了就去看。看我爸这么说，我也放松了警惕和担忧，好容易熬到天亮医院上班，我和我爸掺着我妈去了厂医院，路上我妈还说一会儿就让我上班去，不要耽误上班。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我妈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大夫量了血压，说血压高，让赶紧输液降压，一瓶液体还没有输完，我妈就昏睡了，我好忙去找大夫，大夫说可能是药物作用，不要紧张。下午的时候，我妈突然尿失禁，我赶紧喊我爸，我爸也紧张起来，张罗着赶紧转院，等到转院到纺织医院的时候，做了CT，大夫拿着片子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说病人的病情很严重，并指着片子上头骨下方说，病人目前是蛛网膜出血，情况很不乐观，我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大夫在说啥，这世上最疼我的人就是我妈啊，这让我咋样才能接受这个痛苦的结论？
我爸很镇定地问大夫，最乐观的情况会是咋样，大夫说最乐观、最好的结果就是瘫痪，我爸愣了愣说，大夫，麻烦你全力抢救，尽您们最大的努力来治疗。
三天后的黄昏，我妈去世了。
再也没能睁开眼睛看一眼，更没有留下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