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轻扬

暑假适逢周末，肖嫂报了个一日游团，去万亩荷园游玩，带上儿子和老妈。
   儿子小学阶段最后一个暑假，上了初中就紧张啦。老妈平日里管着一家大小的吃喝拉撒睡，挺辛苦的。
   肖嫂是慈母，也是孝女。
   赏荷观花得赶早，旅行团通知早上4点集合启程。这不，晚上肖嫂将吃喝防晒的一应物品收拾好，九点过后就洗洗睡了。
   躺床上的肖嫂怎么也睡不着，耳朵里全是车辆的呼呼声，湖边亭子里大爷大妈演唱声直灌耳膜。
   本县老年艺术团的老头老太们不时来个户外联唱，多在广场一角，音响主持，有模有样。天热，老人们就占据肖嫂家湖边的水上小亭，纳凉娱乐两不误。
   肖嫂烙饼似的这边翻那边滚， 眼睛睁得铜铃样。人一睡不着就老要跑卫生间。月光若水，街灯如昼。老妈半躺半坐靠床头。老妈睡觉总敞开房门，她说空气新鲜些。肖嫂走近，“吵死了。”“嗯，平时还不觉得。慢慢睡呗。”

肖嫂心里着急！平日若没按规律作息，她总会头晕，没精打采的。老人、孩子没休息好，怎么玩得开心呢？我，得养足精神照看好他们，小兔崽子泥鳅样一晃眼就溜得不见影，老太，得搀着防绊倒哩。
    强奸反抗不了，就享受吧。 没好气的肖嫂突然想起电视剧里的台词。她嘴角扬了扬，索性下床踱到窗边。亭子里，大爷大妈们唱兴正酣，一会“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一会“苏三离开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头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二胡咿呀，锣鼓咚呛。
   你不受苦，我在受苦哩！肖嫂五心烦躁地推开窗户，眼中钉肉中刺般仇视着亭子里的鬼魅：来场雨吧，瓢泼大雨！看你们不像寒蝉样全体失声。

肖嫂又将自己撂倒床上，闭上眼睛数羊。今晚的被子啊，很不合适！盖上，热。推开，冷。耳边嗡嗡的，好像蚊子！没法儿睡了！肖嫂坐起。

儿子去客厅咕噜咕噜几大口水凉白开，回转时恹恹无力地倚着肖嫂房门，不胜其烦：妈妈！这要唱到什么时候停啊。困死了。

“下面请某某老师来一曲……”肖嫂头脑一时空白，摔门而出，快步来到亭子，冲着演唱的人们囔囔：“也太没素质了吧，你们还让不让人睡啊？”

没人理她。大家沉醉在胡琴鼓乐中。

肖嫂怒上心头，一脚踢翻了身边的鼓架，鼓应声滚地......
    全场声、乐戛然而止，目光齐聚肖嫂。

“看什么看？坏了，肖记五金店 照价赔偿！”

     昏黄的街灯如瞌睡人的眼睛，肖嫂扶老携幼地早早地上了车。大巴车在黑暗中行驶，车里车外安静极了。大伙儿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干脆来个回笼觉。

车后座有大爷头晕难受。肖嫂见状说，叔，换个位吧，前面颠好些。大叔谢过，两人换位。
   肖嫂往后去，正巧以前棉纺厂的姐妹童姐和一半大的小伙子坐在邻座，肖嫂喜出望外。     

“哇，你儿子吧，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军军，快叫肖阿姨。”

军军极不情愿地叫了声阿姨好，又眯眼睡去。

“看看，这态度，都赶上阿姨欠你债似的。”

肖嫂：“没事的，没事的，睡吧！小孩都这样，这叫什么代沟。我昨晚也没睡好呢。你说，我们中国老大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爱折腾？哎哟，现在晚上不到十一点你就没法睡！”

“可不是嘛，到处一样。唱歌、跳舞的，闹腾得慌。这孩子欠睡着呢，早上我都差点拉他不起来。要不是说他马上要上大学了，我才懒得陪他去看什么荷花。还是你实惠啊！店开着，二胎也养着。有儿有女，好福气哟！”

“你现在是解放了，我还至少十年操心劳神呐。老了喔。儿子都不让我去学校接他哦，说有同学问，你奶奶吧。”肖嫂揶揄着。

两个难得见面的好姐妹，你仰我俯前言七后年八家长里短起来。

其实，五十的肖嫂不显老。只是卖五金的店里，穿不了像样的衣服。走来走去，拿起放下，一会就油腻灰尘粘身了。再说，勤扳箴懒守店，一天到晚店里转悠，衣服发饰的哪那么多讲究。三分人貌七分打扮，这样儿子同学眼里的肖嫂有时就被升了辈分。

“不接就不接呗，还省得我跑路。不像那帮老人，老了老了还得人生嫌。我们老了，可不要去外面搞什么联唱、广场舞的。”

说起广场老太，肖嫂余气未消，给童姐绘声绘色地背了遍她昨夜的煎熬和壮举。

肖嫂说着说着激动了，不知不觉中嗓门也把握不住大了起来。乘客有的正起身子揉眼睛，有的仍耷拉着昏睡的头微睁着眼瞟着肖嫂。前座一妇人怀里熟睡的孩子醒了，不耐烦地蹬踢着。

“哦，哦，小宝贝醒了！来，来，吃个茶蛋！热乎着呢。”妇人哄着孩子。肖嫂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背包里掏出两茶蛋来，伸出手朝前招呼着：
  “儿子，儿子，醒没，吃茶蛋！嗯，拿去！”
   这会，军军真不高兴了，睡眼惺忪的眼睛，嘟哝着：“妈，阿姨，你们还让不让人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