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华

      偶尔在《炎黄春秋》2013年第12期看到一篇谈到抗美援朝得失的文章，颇有“新鲜”的见地。作者名头大的吓人，单就此点，鄙人恐无有与其商榷的资质，仅只在此也谈谈对同一问题的不同看法，冀图抛砖引雨——批评的疾风暴雨。
      作者开篇说到战争的发动，把毛泽东说成不知深浅，只一味狂妄地抓住机会满足自己“争当东方革命领导者的念头”，同时提到滞留延安的亚洲各国共产党人，还提到作者本人其时也正在延安俄文学校，全不说那些外国共产党人其时不得不如此，别无他择。作者漏过了朝鲜战争爆发前一年的紫石英号事件，中央当时就把第三野战军留作了防止帝国主义直接干涉的总预备队。忘记了毛泽东在1957年以前是极其严密谨慎的，绝不会狂妄地怂恿金日成去开战。其实，南北朝鲜战前就都在叫嚣统一朝鲜半岛，都在相互武装挑衅。斯大林健在时毛更不会抢位指挥谁谁。中共强调国际主义，更坚守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原则。作者还无视美国总统杜鲁门“刚巧”在战争爆发前亲自前往朝鲜军事分界线视察，布置和指挥的事实。
      北朝鲜军队起家于中共军队不假，这也是其战争初期势不可挡的原因。但金日成对中国怀有疑虑是历史造成，是事实。所以战前毛泽东讲支援金日成30万“不带武器的后勤部队”时金就拒收，被麦克阿瑟钻空子，实施了仁川登陆。美军在战争初期曾想独吞战果，只派驻日本的美8军前往朝鲜，被打得大败亏输才搞了“联合国军”。在周恩来发表了1950年国庆讲话明示中国将要参战后，麦克阿瑟即祷告：“他们（中国）快参加吧，这会使我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作者却把吃人的老虎描绘成连一块鱼肉都不忍去碰的乖猫，这确是十二分有趣的结论!更无视中国建国初百废待兴，无力他顾，极不希望战争。当时只有“一边倒”的外交路线，跟60年代后的“世界革命外交路线”不搭界，不顾事实的随意“穿越”的治学态度是极其恶劣的。外面打大仗，内部进行整肃（云南追剿残余“国军”，全国的清匪反霸，城市的三反五反）理所当然，且不说两线作战多么艰难，单就其正当性也不容许什么人不负责任地置喙。
      其第二部分说到“得失”，开始就是“重大损失”。被强加的战争没有重大损失是不打折扣的笑话，更不说抗美援朝给侵略者打击造成的“重大损失”使其不得不提出停战谈判，不得不把战争停止下来。又是“只能推进到三八线附近”，还说“反而丧失近3000平方公里领土”，这是事实，也是初期停战谈判僵持不下的主要原因，但就实力较量的最后结果，作为实际可控范围的划分，把我军推进到“三八线”以南并牢牢控制的金城，板门店所具有的实际经济价值及开发前景与“联合国军”在“三八线”以北占领的3000平方公里比较，况且是国外而非领土，谈判只能是这么个结果。请注意作者在该部分第一段的结语：“（朝鲜）在联合国内则和中国一起，成为专指的被谴责对象”。中国不进行抗美援朝就不会被“专指谴责”，同样是不着边际的笑话。朝鲜保卫自己受到无端谴责更是帝国主义侵略逻辑的必然，用不着什么人专门替美国张目。 
      第二段说“最大的得就是保住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不会发生唇亡齿寒的问题”，“事后后中韩关系的发展就证明了这点。”确是事后诸葛亮的高论。当时美国国内麦卡锡主义炽盛，已实施对中国的全面封锁。南韩是美国卵翼下一手扶持建立的盟友，两家都视中共政权或为洪水猛兽，或为厕畔乞丐，你自守身他还会放狗咬你，谈什么平等交往！后来中韩有交，也赖我迅速强大，有赖抗美援朝中显现的强大战斗力和国家力量，不是什么人的善心眷顾。这等本末倒置，真真叫人疑其名头的实在性！
      又说“毛泽东也认为发动朝鲜战争是错误的”。中国作为弱国，不得已以重大的人员牺牲参与战争。在诸次与“盟友”的接触中发牢骚，行抱怨很正常。就如毛泽东初次出国访苏受冷遇，谈判艰难一样，不应该拿来作为毛对朝鲜战争认识的依据。作者把毛说成善变小人，不顾前后矛盾，论证随心所欲。真是罕见恶劣的治学态度。
      再说战争双方的伤亡对比，作者仅以美军伤亡数字拿来，不知是其忘记了我们对面是由17个国家组成的联合国军而不是单单的美军，还是忘记了南韩军队作为主要参战者的最大伤亡，或是根本就要拿浩然巾蒙上脸糊弄人。
      作者全不谈战争是帝国主义强加的性质，却奢谈什么“把冷战扩大到了亚洲”，仿佛中共，毛某都成了负世罪人，正该受到惩罚和谴责。虽然说“直到毛泽东离世”中国都是“世界上最好斗的大国，先后站到了反对第一号和第二号大国的前列，后来还加上反对民族主义国家的所谓反动派”，不就是要讽喻今日我国周围安全形势的严峻性还是我们自己当前外交政策失当造成的？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有罪，外国侵略有理，简直就是怪得不能再怪、坏得不能再坏的奇谭！还把经济建设，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改善的滞后都归咎于抗美援朝，真仿佛在听英语（而不是俄语）广播。
      美国对我封锁在前，抗美援朝在后，这是不容恣意颠倒的。把建国初期外交困境归咎于我是极不公平，极不严肃的。抗美援朝耽误了台湾问题的解决是事实，但是不得已的事实。在我国经历一百多年的内外战争破坏，特别绝多数是战败割地赔款，国家积贫积弱的情况下，这种不得已是随时随地发生的，谁人也不能奈何。就是那些只会指责批评别人的也绝拿不出一点能够产生效果的办法的。作者还恶狠狠地说“决策者的责任是逃不掉的”，“攻打台湾并取得胜利给那里的民众带去的是福还是祸……”简直像是语无伦次的梦呓，不知其讲究的是什么责任，又准备以何为祸福准绳。说穿了，就是台湾统一与否没关系，怎么都要追究“决策者”的责任，怎么都是决策失误，就是要为指责而指责。确是少见如此顽梗恶劣的立意。
      作者以揶揄的口吻说到“只有在军事上使我国收获巨大”，还是“按彭德怀的说法”。这位延安时代的俄文学校学生不知当今幼稚几许，竟看不到毛泽东对中国人民的最大贡献就在于一扫鸦片战争以来的萎靡颓唐之气，使国人恢复了和增长了自信心，特别是通过抗美援朝。鄙人是1950年生人，记得1958年志愿军回国，天津人民自发地大摆街头宴席款待之。那时人们认为：敢于跟有着巨无霸国力、武装到牙齿、火力猛烈的军械，弹药都多到无数的美国人对面交战就算英雄，何况是凯旋归来呢，就是今天所谓“亮剑精神”。也就是这种自信心使后来全国范围干劲高涨的全面建设的铺开有了基础。当然，后来出现左的偏差，以致“三年自然灾害”，那是问题复杂性造成的另方面表现，再作他论。也正是这种自信心，让我们在战场上和国内建设中涌现出了诸如董存瑞，黄继光，孙生禄，邱少云，罗盛教，杨根思，杨连弟，孟太，耿长锁等不可胜数的英雄模范。取得抗美援朝胜利的同时，还胜利完成了土改，清匪反霸，迅速将千疮百孔的经济恢复到抗日战争前的水平，1954年即开始第一个五年计划，使国家在极短的时间内踏上迅速发展的道路。抗美援朝还使苏联大规模援建我国155个大型工业项目，打下了我国工业现代化的基础，给我国培养了大量的人才，使我们有了走上现代科研的本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建国66年，数次边境战争，保住主权、国土完整，及今日中国之强盛，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量，在世界上有如此发言分量，实在不应否认抗美援朝所起的坚实基础作用。
      作者又谈到今日朝鲜经济贫乏的境地，一会儿说朝鲜曾经的辉煌（1960年代）“创造了世界纪录”，一会儿又说其当今惨象是苏联解体，中国援助不再（都跟抗美援朝没有关系），到老没弄明白他是要说朝鲜从抗美援朝得到了利益还是怎么地，是学俄语忘记了汉语表达法？作者还把南韩拿来做比较，殊不知南韩颇得杜勒斯政策之惠。美国当年发现朝鲜战争中美军医院里病员是伤员的10倍，是习惯优越生活的美国人不适应亚洲乡村的结果。战后美国就着力在社会主义阵营周边，特别是紧邻中国、苏联培“养一些接近西方生活水平的样板”，除侵略战争可时供部队就近轮换，和平时期可以对社会主义阵营起到示范、瓦解的作用，“把希望寄托在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身上”。看看“亚洲四小龙”的地理位置，看看欧洲的芬兰，（原）西德，匈牙利，波兰，南斯拉夫等就一目了然。看来美国的这个措施也确实在我国一些“内部人”那里起了作用。作者还把中朝关系紧张归咎抗美援朝，还举了中印边界藏南问题的例子。其实我国在康熙年有《皇舆全图》以前只有“边关”没有边界的慨念，加之19世纪国家关系的“森林法则”，都使问题本身具有现实性和复杂性，这也是我们主张和平解决边界问题的基本出发点。边界问题，民族问题都是历史遗留，而不是抗美援朝才产生的。金日成在战争刚结束的1954年就搞了“文字改革”，把一千多年来在半岛通行的汉字改作现行“1+2=0”的高丽文”。朝鲜人在自己国内多建几个自吹自擂的什么馆是很自然的，他不这么做反而不大对头，他当着我们或当着苏联人就绝不会这样说。我们援助邻国，不使其经济崩溃，发生社会动乱而影响自身是各国，特别是大国的通行做法。至于将那看成是“包袱”，就只能怪自身经济建设没搞好，花点钱就小见败视地心疼。美国就是自19世纪末以来一直繁荣发达而大量“援助“他国，从而取得今日几乎不可撼动的话语权的。
    作者还把中美关系不能早日正常化归罪抗美援朝，这是忘记了当时我国国际地位。美国即使在解放战争后期准备与我建交也是其与苏联争夺中国的世界总战略之一部分，绝无什么“良好的愿望”。还说：“斯大林和金日成做决定时以为美国不会干涉，中国即使不完全相信……”与前面“毛泽东除了和斯大林一样，对美国的意图有所误判”，“毛泽东对战争对美国做出误判”相互矛盾。还说毛（泽东）周（恩来）“在美国军事介入后误判美国的战略意图”，拿当时的美国参联会主席布莱德雷的话作为佐证。其实那是美军在遭到迎头痛击，受到得不偿失的“重大损失”后的结论。其实中国出兵前，美国内就有人警告：中国将会有无穷尽的兵力投入战场。狂妄的美国侵略者全不放在眼里。不能忘记麦克阿瑟在战争初始的“祷告”，那才是帝国主义的本来面目。作者把美国美化到无以复加，什么“进攻性和扩张性的军事侵略政策并不符合美国原意”，全然无视美国至今都是遏制癖，制裁狂，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利比亚战争，乃至于今日的也门，叙利亚，以至我国周边，他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消停过？故意隐去不谈算什么？中美建交也是在我国两弹爆炸，卫星上天后，这是事实，抹杀不了的。更因为在朝鲜结结实实地揍了他一顿，他的记性里才会有我国的清晰形象！还污蔑“建国头20多年那种尽量推迟和西方国家建交，尽量拖延参加重要国际组织的政策是一种继承落后的封建社会闭关锁国的政策”。中央政府曾经有过这样的政策吗？还是你自己杜撰出来？还拿关贸总协定说事，世贸组织成立于何年哪？当时我国在世界贸易中是何地位呀？那时我国的外贸状况又是怎样的？避开实际情况，抛开具体条件，做出貌似公允的样子，时过境迁地评说，这是应该具有的治学方法吗？
      最后说说作者的“反思”。“只能以失败告终，或是造成局部混乱”，谁失败了？哪里局部混乱了？何为胜败标准？谁同意谁并支持谁发动了战争？谁先自行登陆朝鲜半岛，后来又拉上16个仆从国再上？仁川登陆在前还是中国出兵在前？中国事先发出警告没有？美国当时做出何种反应？一会儿是斯大林一会儿又是毛泽东，到底是谁？哪个？什么时候兴起的和平发展潮流？谁又在始终逆潮流而动？是谁在我们建国后就一直侵犯我国领海领空？我们到美国家门口惹事了吗？至今都是谁在东海，南海进行战争军事挑衅和挑拨战争？请作者先把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牵强附会，生拉活扯，没话找话，生编硬造等等等等把戏收藏好，把对美国的一腔崇拜和献媚（再怎样也没用，人家还是把你作重孙辈的三等公民看待）收拾干净，再睽开其目把这多的事实看清楚，再去贩卖他的“反思”，别把什么杜润生一类前面没提到，咱们不认识的人拉来障眼，说话出气不对味儿嚼多少茶叶末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