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妈妈在为我叫魂(苍穹散文)
菜与园
【想妈了】系列小散文·孝感动苍穹
【想妈了】之·叫魂
于我而言,当我在妈妈的坟前长跪不起,膝盖下那带着她温热呼吸的一点点泥土,既可微缩成我的故乡,也可放大为我的祖国。
妈妈,时光过去这么久,你其实从未真正远离过我。大雨的时候,大雪大雾的时候,大笑大哭的时候,大富大贵的时候,大穷困大潦倒的时候,我的耳根总是一阵阵温热,我知道,那一定是你在喊我的乳名,在笑着骂我,或泪着念我。
打雷的时候,闪电的时候,刮风的时候,万籁俱寂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你在喊我,喊我回家,不,不是喊——那是妈妈在为我叫魂!
小时候我偶尔得了重病,出了远门,你就站在村口,在黄昏的暮景中,手捧一碗米,米上放下蛋,一遍遍喊着我的乳名,声音拉得比夕阳下的身影还长,比将山间小路绕进山歌的最后一个尾音还长……声嘶力竭地要将我喊回时光灌醉的童年,喊回参加农忙直到月亮升起未归的少年,喊回求学在外异乡打拼的青年……我知道,只要我在外漂泊一天,母亲就会为我叫魂每一天。
这是我人到中年,流浪远方,常常欲哭无泪的原因。这是我年过不惑,时刻警醒自己:先做个温和的人,再做个温暖的人,先做个好男人,再做个好诗人的原因。
这是面对金钱的诱惑,美女的召唤,我会选择含笑离去的原因——回头时,我会笑,不回头时,我的背影会笑。
【想妈了】之·想起妈妈
想起妈妈。却想不起妈妈为我做过多少可口的饭,炒了多少好吃的菜,因为都很好吃,反而记不起哪一次特别好吃,印象特别深刻。就像妈妈对我的好一样,太好了,反而记不起来有多好。
想起妈妈,会想起很小的时候,一般是暑假期间,大人们都去忙地里田间的农活了,妈妈吃到我刚刚学着做会的饭菜,总是一个劲地点头,脸上带着笑意,不停地说着:好吃,好吃。
很多年后,想不到我第一次下海,做的就是餐馆生意,现在想起来纯属于误打误撞,因为姐姐盘下的餐馆实在经营不下去,就让我去试试,谁也没有想到(包括我自己),竟然取得意外成功。当我偶尔也跟着炒菜的师傅学着颠勺和研习烹饪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小时候我做的饭不是水放少了煮夹生了,就是水放多了煮成稀粥了,菜也是淡一碗咸一碗的,其实呀,那时候做得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最近几年,当我不再把赚钱作为人生第一要务,突然得了在外面吃大餐油大肉多的厌食症,疯狂喜欢吃起家常菜来,自己在家里做饭炒菜也逐渐多了起来。而今,当我一天天熟练地把握好咸淡相宜的火候,把世俗生活烹炒煎炸得活色生香的时候,妈妈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再也听不到妈妈说:好吃,好吃。
今天午后,刚躺上床,就迷迷糊糊打了一个小盹。鼻子里似乎隐隐飘来一股饭菜的香气,妈妈依旧和往日一样,坐在乡下老屋的灶下帮着我烧柴,和每次回到老家一样,妈妈总是鼓励我在上面掌勺炒菜。娘儿俩一边做饭炒菜,一边抢着话头话尾,热络地叙着家长里短,最多的时候是妈妈一边看我炒菜,一边听我在那胡乱地吹牛,说着大学和单位的事情,很多高兴的得意的狂妄的事情,只能对着母亲说。说着说着,最后一个醋溜大白菜起锅了,才惊呼:呀,忘记放盐了!
醒来的时候,忘记了最后一句话是我说的,还是母亲说的。想了半天,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哎!那就只好等下次运气好的时候,梦到妈妈再仔细牢记了。摸了摸额头,竟自有了一层细密的小汗,于是飞身开窗,连阴几天的天空上,忽然云开雾散,似乎是为了配合我,看看母亲所在的天国到底是什么模样。我痴痴地望着,傻傻地想,天国没有视频,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话,妈妈,您一生不识字,只记得那些民间小调的唱词,如果我想妈妈,妈妈也想我,那就只好捎口信哦。
上班的时间终快到了,走到楼下,望了望天,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枚枕巾似的黄叶子,悬挂在睡去的枝条一旁,一阵风来,忽地就落下地。等我清醒了很多,就在想,天上落下雨点,地会不会快速地打个抖?树上落下叶子,树会不会喊出疼来?
妈妈,在我每天上班的路上,车水马龙的是喧嚣,鸟鸣虫唱的是天籁,只有我最像街心花坛中那几棵铁树,整整六年,还没有把不能逢人就讲的孤独和怀念喊出来。
于是望天,没有看到天堂。但是,我看到天在下雨,雨在下大,看到天投下闪电,扔下雷声,甚至看到那么多的花在可怜掉地,那么多的鸟在无辜坠落,但我依旧没有看到天堂,也没有看到天堂里的妈妈。
只好继续望天,天上落下那么多的风声雨声,那么多的树叶花瓣,我确信,这时候的天上,一定还有我一时想不出的什么。说不出的什么,还没有在我眼前落下,内心放下……
【想妈了】之·暴雨如注
从没见过大海的人,在小城迅疾没过脚踝直至小腿的积水中,奇迹一般,庶几找到驾船出海的兴奋。
暴雨是印象派的大师,随意一着笔,陆地就变成了浅海。那些楼房,全成了停泊在港湾的船只,那些车辆和行人,全向着既定的目标扬帆启航,而那些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全变成航标灯,引领着星期五驶向星期六,驶进我期待已久的节日。
下暴雨的时候,可以暂时忘记身边的烦忧,忘记浮云富贵,粪土功名,忘记赵钱孙李,忘记数字金钱计算器,忘记上有老下有小,忘记男欢女爱,忘记弗洛伊德、柏拉图……
一个人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任往事卷成晶莹的雨丝,越卷越紧。一个人可以在诗里比照闪电,跳一段霹雳舞,还可以踩着雨点的节奏,模仿外星人,走一回太空步。
下暴雨的时候,快别错过去倾听一场雨们主讲的美学和修辞的公开课,去聆听雷电教授秘不示人的哲学心得,领悟为什么只需一声发自内心的呐喊,就可以成为千古绝句;
去做一朵等了快一年的红莲,浅红色地笑一笑;去披一披那件唐朝渔人的蓑衣,穿越历史留住一直绿着的诗意;
这么足量的暴雨,像一场打了加时赛还难分赢输的球赛。这么投入的豪雨,像一个男子固执地爱上一个女子,至死也没有忘记殉情,直到入土为安,泥土芬芳。
每一次下雨都是派发礼物。小草领到珍珠,屋檐领到垂帘,雨后,松树用领到的蘑菇,做了蜗牛的廉租房,就连穷人的女儿,也比杨白劳的喜儿要幸运得多,免费领到一枚彩虹做的发卡。
最幸运的人是我,借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代瀑布说出了纵身跳崖的想念。这两天雷雨频暴,我听见天上有人在喊我的乳名,在喊我回去。云端上似乎住着我的外婆,从没见过面的外公,还有我最爱的妈妈。
那些楼群,被暴雨洗亮,怎么看都像是故乡的群山。当闪电又一次划过这座叫孝感的城市,借那一道道照亮我的光芒,我就能望见老家应山,也能望见整整六年不见的——妈妈……
【想妈了】之·在黄昏
夕阳撤走光的集市。太阳走着走着,就走到葵花中去了。葵花定是黄油漆染过的,你一喊它就晃。你不喊它还晃,葵花左右摇晃,那是我在叹息里呼唤从前。
归鸟回巢了,哭过的人,在黄昏里破涕为笑。棉花在地里白成了月色。我又想起妈妈的白发。蟋蟀的弹唱,给河水的忧伤,镶上银质花边,满地的落叶,会有一双是妈妈脱下的鞋子,熟透的柿子,落在地上破了,疼痛的声音,再轻我也听得见。
我的嘴角,沾满太多的怀念。秋风把它们看成沙粒,一吹就纷纷落进沉沉的暮色里。挨着傍晚坐下,棉骨朵与我一起,低头说了很多话。但妈妈什么也听不见,黄土很厚,她在长长的睡眠里,我说再多的的话,她听不见;妈妈叫我的乳名,我听不见。
贴着傍晚的车窗,黑暗一再将我吞没,夜色汹涌,总有路灯一盏,两盏,三四盏……蹦出来,招呼着渐凉的秋风,像记忆中含笑的妈妈,用温过的米酒,招呼过露宿檐下的乞丐。
在我生活的小城,傍晚的十字路口,人潮涌动,我傻傻想着,如果一个女人突然扭回头,喃喃叫出我的小名,那必定是我走失多年的妈妈。
妈妈,光阴滚滚。这一生我们相处太短。没有记忆的幼年,缺乏心智的童年,求学在外的少年,没有来得及与你交换一个成熟的眼神,你已经沉睡在地下,永远地静默了。
自您走后,没有一本词典为我解释慈祥,没有一朵棉花为我温暖秋天。我只在冷暖交汇的地上,烧荒为肥,点豆下种——种下春,用来希望,种下秋,用来喜悦,这么多年这么多黄豆,扁豆,绿豆,蚕豆,与我赛着跑,跑出夏天,跑出春天,跑出秋天,却怎么也跑不出——妈妈的簸萁……
【想妈了】之·七月三日
我记得所有的豆荚长成的都是双手合十的样子,像母亲的手托着自己的孩子。七月三日,是母亲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但在我心里,母亲的手也一直这样托着我。
每年的这一天,我都把自己想象成有母亲的孩子,也从不认为一个大男人写这么多怀念母亲的文字就是软弱和悲伤,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祈望她的三儿快乐,祈望我的三口之家幸福。
每年的这一天,如果想妈妈想得累了,我都想将沙发直接安置在母爱托起的豆角里,将睡眠安置在爱人的酒窝里,母亲的沙发不要高,窝在里面做的美梦,半夜不小心摔下来,不至于太疼;爱人的酒窝也不要深,情深意浓的时候,不至于找不到梦的出口。
更晚或更早的凌晨,太阳从爱人煎蛋的铁锅中,一跃而出,早练回来的我,不必动刀叉和筷子,夜雨清洗的大地就给我端来一盘活色生香的礼拜天。
文章评论
—━╋う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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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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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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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 · 柳
多少人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苍穹说出来了。
了无痕
想妈的孩子很幸福也很心酸!突然间,很羡慕你的妈妈![em]e166[/em]
诗语依然
先点赞再欣赏美文[em]e160[/em][em]e160[/em][em]e156[/em][em]e156[/em]
鄢、卟语
天堂的妈妈一定护佑你一生平安!
婉儿
坐下赏苍穹日志。
月满西楼
感动深深[em]e160[/em]
素素
第一节“先做个温和的人”,好像有重复
凉爽的夏天
裹着思念的日子总是在忽晴忽雨里度过懒洋洋的一天又一天,想母亲了,到处都是母亲不放心的张望,在春的花夏的叶秋的霜和冬的雪里,总是摆脱不去。读苍穹文字,更加深了这种思念的饥渴,看着还不懂事的孩子,看着已经鬓丝点点的妻子,想着自己走着父母曾经走过的路,也终于走到了生命金色的黄昏,日子里,我们都在向思念的深处靠近!
朱朱(叶蓝蓝)
想到落泪了[em]e178[/em][em]e178[/em][em]e178[/em]
朱朱(叶蓝蓝)
想妈妈想累了,什么吋候来我梦里!
忆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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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
一字一句,一句一顿,不需说话,不许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