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旧事
个人日记
一
慈云寺坐落在皇图岭镇双泉村。该寺原名大川寺,因其位于大川山山腰。唐朝广德年间(763~764),由梼树禅师始建。
梼树祖师初来大川山时,只在一棵大梼树下参禅。某日去异地传法,将衣钵寄于梼树洞穴中,七日后归来,取出衣钵,半钵饭仍未馊。祖师认为此地吉祥灵异,即搭建茅庵。后来香火渐盛,延至民国末年。
据传, 1933年,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尼,法号纯甫,前来慈云寺事佛,1940年,做了最后一位住持。
1970年,千载古寺一朝拆毁。寺内女尼各自西东。纯甫回归故里新市,做裁缝营生,后来竟然还找了男伴。
可见唯物之害人。凡每日须面对油盐酱醋者,一般便再无信仰。
改革开放之初,有日本佛教徒来此寻宗问祖,遗憾的是昔日佛事繁荣、名士汇聚的大川,只剩隐隐青山与潺潺溪水。
二
大约是76年吧,慈云学校创办于此,先中学,再小学,再撤并,历春秋20余度。
1982年下学期,我被安排到该学校。那几年,正是慈云校的鼎盛期,已升级为初中,山区五个村的农家子女均在此就读。
我和刚从湘潭师专毕业的张建林同时调入。校长王启亮,其余同事有杨艳平、王根华、王梅春、王爱珍、董雪莲、张万平、贺君玲、蔡康绵、陈义湘等,民办教师居多。
这一年,我做民办教师已是第四个年头,一直熬到84年才转正。
我的家在皇图岭的东南角,而慈云则接近最西端,与醴陵贺家湾毗邻,学校和家相距遥遥。慈云离镇上也有近三十里,往返极不方便。进进出出都必须步行,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搭乘手扶拖拉机;家境好的则可以骑自行车。
我们外来的,除节假日外,一般都住在学校。
那时候,靠近学校有一药店,一林场。人气之旺,空前绝后。
三
大川无山不翠,有水皆清。
很有王维诗的意境: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唯其如此,历代僧尼赖以度过晨钟暮鼓青灯黄卷的悠悠岁月。
我们去的时候,大梼树不见了。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树。
我只看见屋前屋后有银杏三株,古枫数棵,以及左怀右抱的满山松。
银杏又名白果、公孙树,为落叶乔木,是现存种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遗。无论庵、寺,银杏都属圣树,备受呵护,故当初与之在生物圈内各自称雄的恐龙早已灭绝,而它却风采依旧。
银杏很美。春夏两季,熏风媚妩,群鸟欢歌;入秋时分,碧叶翻金,白果飘香。
三株银杏,我攀援过其中两株,采其叶做书签,采其果煨而食。
古枫参天蔽日,腰身粗壮浑圆,足需好几个大人方能合围。
那暗绿的苔痕,该是对沧桑世事的深刻诠释;而那摇曳的叶片,则诉说着大川寺千百年来的喜怒哀乐。
有风的日子,听松涛,妙不可言。那种气势,那种纯粹,让人心潮激荡。
山川毓秀,也钟灵。慈云时呈异象。
山涧的那口井,文革期间忽然干枯,而动乱一结束,又变清冽,不少人前来舀取,敬若神丹。
寺庙四周曾发生大火灾,但熊熊烈火烧至离寺庙数百米处即自行熄灭。
四
最难忘慈云的饭菜有滋有味,而工作轻轻松松。
我那时上一个班的语文,兼一个班的历史,每周8节课。学生也少,每个班只有十几人。
备课、上课,改作业之余,闲暇多多。
山高皇帝远,校长也不是严加管束。偏僻、闭塞、简陋以外,还真找不到教书之苦累。
山里孩子十分淳朴,经常邀请我们到其家里去做客,招待殷勤而大方,回来时总是让你两手不空。
慈云一带特产有三:油茶、生姜和辣椒,山民们把这些赠送给我们,或多或少,情深意厚,却之不恭,只好笑纳。
每一个季节,孩子们都会从家里带来石榴,梨子,李子,杨梅,板栗,柿子,红薯,还有形形色色的野果,往往叫你念想不断。
学校有很大一块菜园,还有猪圈,自己种的菜,自己养的猪,吃起来分外可口,也不像现在时时提防着农药和注水。
吃的是柴火饭。柴火饭,顾名思义,就是烧柴草,不急不徐做出的米饭。柴火饭远不是现在的电饭锅煮出来的能够比拟,尤其是未熟将熟的时候,老远就能感觉清香钻鼻,食欲大振。
多年后还怀念着那种滋味,即使在所谓农家菜和乡下饭庄,或是野餐中依稀找到那样一点感觉,终是不能回归到彼时的情结。
每个礼拜,我们都会捉一两只土鸡,或打一条土狗,就着自酿的米酒,围坐在八仙桌旁,大快朵颐。
兴致高的时候,还会做艾叶斋、红薯斋、粟子斋,或者用糯米做“油货”,其味无穷。
五
那时候学校“上山下乡”,为的是勤工俭学。
慈云校的勤工俭学方式有两种,一是采茶子,二是捡柴火。
摘茶子一般都在寒露节前后,三、五天不等。若推迟,甚至等到霜降以后才摘,茶子的出油率固然更高,但会皮开肉绽。
学校没有茶山,只能等各生产队或各农户采摘完毕再去发现那些“漏网分子”,以求颗粒归仓。
集中采摘还在进行时,我们就放几天假,带着学生一山连一山地跟在屁股后去“续”摘。
任别人如何细心,树上总会有残留的茶球,地上也有掉落的茶子。
某些危险的角落或者柴草深深处的油茶树,往往无人问津。满树的茶子青青紫紫,大大小小,一会儿就能装满一背篓。
油茶树是一种材质坚韧的灌木,一个不大的枝丫就能支撑人的重量。小姑娘顾不得淑女状能毫不费力爬上树,男孩子就更能大显身手。
遇上开花的茶树,随手扯上一根有管子的草,对着花心吸吮,一股股清香的花汁,甘甜无比。偶尔也会采到茶片,白白嫩嫩,入口即融,那味道,城里人终其一生也难得品尝到。
采茶子的期间,每个学生都有任务的,按年级,或十斤,或三十斤,或五十斤。有的学生甚至从家里直接带过来,父母也不会过于追究。
晾晒一番,茶子爆裂,我们男老师就挑去作坊,用最原始的方法榨取茶油。金黄的茶油在学校当然吃不完,年底便一瓶两瓶的带回家。
榨取的是茶油,也是学生。而那时,似乎已成惯例,就像有的学校让学生按规定的数量拾稻穗一样。
我做学生的时候,就常常由学校组织去茶厂摘茶叶,赚一点点钱,作为福利,也算是对老师的微薄孝敬。
捡柴火一般在秋天。那时候,除了杉树、松树等用材林不能砍外,其他的杂木都可以当柴砍。
也可以捡拾枯枝。
砍柴捡柴的任务往往只下到班。
每周的劳动课,老师便让学生上山,自己则守在学校验收。数量足是起码的要求,还得讲质量。柴草必须是烧起来火力好的那些种类。各班的木柴码放成一堆,用茅草盖住,一直烧到次年。
六
好山好水的地方往往也好无聊。
无聊的时候,我们可以打打乒乓球,羽毛球。
那时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学校也没有图书。课余就在黄泥巴操场上玩一玩乒乓球和羽毛球。
还可以去采蕨。
春风浩荡的日子,一边踏青,一边采蕨。
不及人高的灌木草丛,其中多半蕨类,间或有火红的杜鹃花点缀其间,令人流连忘返。
蕨分三种,红蕨,青蕨,毛蕨。红蕨甜,青蕨苦,毛蕨没人理睬。
“嫩芽初长小儿拳。”掐蕨回家和着腊肉炒来吃,是一道风味独特的菜肴,其香无比,据说还能减肥、防癌。
有一次特无聊,我和张建林竟跑到镇之边陲的荫泉学校,校长和老师不认识张,误以为是教育局的,我配合他将错就错,翻翻教案,看看作业,再东转西转,东问西问,他们一路陪同,恭谨异常。校长领我们到他自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还给我们每个人一包烟。回想张那时道貌岸然的样子,总是忍俊难禁。
也许是张扮演领导比较早,现在竟远离了讲坛,从镇长,书记,做到了林业局局长。
好山好水也有好儿郎。
在慈云,我们还没结婚,听人说离学校不远处有一商店,坐店的不是儿郎,而是一美女。那可是一个好去处。于是,放学后或者晚上,张便和我往那里跑。
我正在高师函授学习期内,泡起妞来不是很积极。那时的我性格非常内向,远不如现在的风流倜傥,每次去的时候,说说笑笑的是张,而我只在一旁,“为虎作伥”而已。
时日一久,人们便以为张和那美女恋爱了。
到最后,谈婚论嫁的却是我。
我的婚姻之路于是被归结为:别人恋爱我结婚。
在慈云学校呆了一年,我和张就调回到镇中学。
七
那个背着行囊到大山深处任教的懵懂少年,已被岁月洗劫一空。
那些曾经灿烂的憧憬和等待,还有那些飞扬的青春激情,经由生活的点染也日渐灰飞烟灭。
可无论如何,在慈云的那份清贫而甜美的情怀,那段空虚而充实的日子,成了我不尽的回忆与思念。
忘或不忘,一个活生生的老婆毕竟总在身边。
附:皇图教育发展简史
五十年代
1949年,建国伊始,百废待新。我镇当时按行政区划为攸县第三区,51年始称第四区,所辖六乡(现镇范围内)小陂、丹博、竹龙、富厚、大和、荫泉。教育基础以区为单位。始称校联,时以谭丙云同志负责,51年始称学区。全镇有中心完小一所,时称第一中心完小(现在的皇图完小,坪阳庙完小为第二中心完小),董鲰生任校长,兼任学区负责人。初级小学有谭家村、文甲岭、临高、坪湾、戴家巷、周家祠、木家冲、蟹背岭、富厚冲、小水祠、泊下等十一所。办学体制为乡学乡办,教师以粮为薪,每月或稻谷两担,或大米百斤不等,“乡学乡办,教师讨饭”之说可见当初办学之艰难。52年始,教师才有微薄的工资。52-58年,刘荛钦同志任学区负责人。当时,全区教师不足50人,小学生大约有六、七百人。54年由王瑞林同志为学区负责人,55-56年又更为陈书樵同志负责。56年下期,又在龙家台增设完小一所,贺凤梅老师任该完小校长。58年,办起了人民公社,我镇时属东风人民公社。当时又在贺家祠增办一所民办完小(现在的皇新完小),直至59年,仍维持此状。自陈书樵后又换过几位负责人,即56-57年由谭菊开负责,58-59年由谢许清负责。
六十年代
1960年,是我国三年困难时期最艰苦的一年,办学体制仍沿用58年办学体制,基层仍以学区为单位。上期由陈秋云同志负责,下期由陈德顺同志负责。1961年人民公社食堂解散,我镇时称皇图岭人民公社。全学区又在丹垅(后迁至茶园)、彭家、桂阁塘、端木塘、楼下、坂垅等地增设初级小学七所。教师增加到八十多人、学生增加到一千多人。当时蔡筱嵩同志任学区负责人。1963年又在瑞泉、双源、双和、笔塘等地增办几所辅学,即“半耕半读”为形式的学校。
1964年在天子坪办了一所农业中学,简称“农中”,又增加了部分民办教师,从此有了公办民办教师之分。公办教师拿国家工资;民办教师拿集体工资。这一时期,教师增加到110多人。66——68年,文革时期,不少学校停课闹革命,处于半瘫痪状态,又倡导小学教师一律回家,不能异乡从教,教师要由本地推荐,未推荐的在家务农。69年才复课,学校重新步入正轨。69年下期,撤销农中,在皇图完小办起了第一所初级中学,侯阳春同志任教革会负责人,并兼任中学校长。全校两个班,学生80余人,教职工9人。
七、八十年代
70年代初,中学日渐壮大,设教育办,侯阳春为主任,王松柏为副主任,管辖所有的中小学。1974年开始迁址,在皇图村培园、幸福组交界处兴建新中学,并设高中部。高考恢复后第二年,撤销高中部,设公社初中1所,村级初中10余所,小学至高峰期达26所。
80年代,教育办主任先后由罗质朴、董曼生、刘光乐等担任。部分村小撤并。教育办在县教育局领导下,负责全镇中小学管理。设主任(兼书记)、工会主席、普教专干、出纳、会计各一名,2002年始设办公室。
中学设校长室、教务处、政务处、总务处,后增设团支部。
中心完小校长室、教务处、政务处、总务处,少先队大队部。
九十年代、二十一世纪初
2003年,教育办改设为中学。正副校长、工会主席和会计由教育局统一任命、调配。校长兼书记,主管全镇中小学和幼儿园。两名副校长,其一主管中学,其二主管小学和学前教育。
03年秋季,中学搬至丹塘村牧牛坳(现第二完小),三年后再复原位。
该时期中学体艺特色凸显,被定为株洲市体训基地;篆刻等美术作品屡屡获奖;全县中小幼文艺调演创下全县九连冠的佳绩。
2010年秋季,中学部整体搬迁至攸县第二中学。皇图岭镇中学下辖2所中心完小,9所村小,3所民办幼儿园。
2013年始,皇图岭镇中学改设为皇图岭镇中心小学,下辖中心小学,第二小学,皇新、富厚2所初小,3所民办幼儿园,1所中心幼儿园。
1997年至1999年,全镇有中学1所,中心完小1所,村小19所村小。2000年开始,为整合教育资源,港口、湖塘、龙塘、谭家村、桂阁塘、丹塘、笔增、笔塘、共和、新和、高和、龙和、临高、双源、双泉、阴泉、瑞泉、慈云、长岭、皇图等村级学校先后撤并,学校布局渐趋合理。
全镇中小学生1997-1999年, 3000余名;2000-2010年,近3000名;2011-2014年,2000余名。
目前,全镇教职工在岗102人,离退休141人;在校学生1872人;在园幼儿963名。校园(含公立幼儿园)总面积58208平方米,建筑面积21286平方米,总固定资产1039.4443万元。
依托着深厚多元的文化底蕴和持续提升的地方经济实力,皇图岭镇的教育始终走在全县农村中小学的前列。
2008年来,在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和全面实施素质教育方面不懈努力的同时,积极探索校本化的“快乐德育、人文智育和阳光体艺”,朝着“打造名校、铸就名师、培养名生”的目标,坚持课程和课堂教学大改革,取得了显著成就,创办了一定的特色,一时声名鹊起,县内外众多学校前来观摩交流。
曾先后承办省市县各级大型活动,如市、县教学改革经验交流现场会、团省委“三下乡”活动;全省农村文化建设展示活动等。
镇中心小学2012、2013年先后被评定为株洲市课程改革样板校、体艺2+1示范学校、师训工作先进单位;湖南省学校管理专业理事会理事单位;株洲市校长管理理事会理事单位;株洲市课改实验基地。
1997年以来领导名录
时 间 | 书记(兼教育办主任或校长) | 主管中、小学副 校长
| 工会主席 | 团书记 |
1997年 | 丁贵春 | 李国平 丁茂良 | 谭桂生 | 刘中南 |
1998年 | 丁贵春 | 丁茂良 丁吉平 | 谭桂生 | 刘中南 |
1999年 | 丁贵春 | 李继生 丁春平 | 谢新莲 | 刘中南 |
2000年 | 罗金荣 | 丁春平 | 谢新莲 | 易适宜 |
2001年 | 罗金荣 | 丁春平 | 谢新莲 | 易适宜 |
2002年 | 罗金荣 | 丁春平 | 谢新莲 | 易适宜 |
2003年 | 罗金荣 | 丁春平 | 洪克明 | 刘丽 |
文章评论
绿隐
神仙般的日子!
画扇
阿弥陀佛,慈云寺香火不继,已成众生竞名逐利之地。
秋之梧桐
还说!别人谈恋爱谈得要死!最后却被你捡去了便宜!年少无知,老来风流倜傥,真是一象是古话:老来发骚!
蓝水儿
师傅,不得不钦佩你的记性哈!嘻嘻嘻,没想到你连步入婚姻都那么神奇加传奇哈!还远不如现在风流倜傥哟,对自个满意度无人能及哈!
莲叶
欣赏!文字干净,如潺潺流水诉说青春,追忆年华。
听 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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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 海 ═★
老了,才会记忆那么深久。活生生的老婆,让您的岁月一直新鲜啊。
绿如蓝
“好山好水的地方往往也好无聊。每个礼拜,我们都会捉一两只土鸡,或打一条土狗,就着自酿的米酒,围坐在八仙桌旁,大快朵颐。” 这也勾起了我对那“无聊”时光的无限回忆! [ft=,4,宋体][/ft]
轮子
记住:茶片春天才有吃。秋天吃“拿”或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