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怔

个人日记

         “砰”的一声巨响,让绕着小广场转圈的四喜了一大跳,回头,才发现,小区门口不太敞亮的路灯下居然还有一个爆米花的。这一声巨响,打断了四喜的思绪,四喜摇摇头,意欲将那些烦心的事儿抛诸脑后。
        刚走几步,有人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叫了声“嫂子”,是霞。天气还不太冷的时候,她们同在小广场上跳健身操时认识的,扯来扯去,竟然还是远房亲戚。霞是个温柔贤良的女子,长得也俊俏,就是身体太过虚弱。她们一同不紧不慢走了几圈,霞就捂着胸口说走不动了。靠在健身器材旁,四喜耐心地听着霞的诉说,暂时忘了自己的烦恼,不时还安慰霞一两句。霞说丈夫所在的那个厂子七个月没发工资,自己干保洁工作也有半年没领到一分钱,日子过得太拮据,前段日子连生活都无以为继,还向娘家弟弟借了一千元。
        “还是嫂子你们好,月月有个麦子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像我们……”突然意识到到了嘴边的话,说了霞也弄不明白。
        怎么拎得清?
        下午放学时,几个和四喜一样站在晋级门口的兄弟姐妹,拉住四喜絮叨了好大一会儿。四喜本来就有点懊恼——和自己同时评上高级的,还有比自己晚一年的,六年前就已经顺利进级,只因为四喜没有背景,不会走上层路线,也不会哭哭啼啼,又长得不漂亮,所以名落孙山。 听着他们的哀叹与不平,四喜不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前天下午,校长兴冲冲召集全校教职工大会 ,传达了时隔六年之久才又重张旗鼓的晋级文件。“又是一枚炮弹!”四喜当时心里嘀咕着,并依据自己的情况初略地给自己排了排队。有点悬,因为队伍里有领导;再说,二十分的绩效考核成绩,就决定着能否晋升档次,而这一块,根据历年的经验,只有有领导参与,其他人先靠边。所以说,实际上就是领导说了算。想是这么想,四喜还是抱着幻想,万一领导圣明,睁开法眼,照顾一下四喜这样临近退休的的六零后,也难说。

       果然,领导班子夜以继日研制出了一套“高精准”的考评细则,一大早就召集召开教工代表大会,评议通过了细则。代表们开会回来,有人义愤填膺——简直是强盗逻辑!少代课,拿普通职工两倍的绩效工资,还要在晋级中多加分,他们干一年,相当于普通职工三年半!当细则及全体职工的摸底情况公布于众时,锅就炸开了。 
       
人群里,马、老李、快嘴张等慷慨激昂,让四喜的心脏跳得很不连贯,受不了这些刺激,她走出了人群。
       “四喜,等等!”是静初。
静初比四喜大一岁,以工代干已经三十多年,年轻时是拼命三郎,是学校的名师、骨干,前两年身体出了问题,就申请了去管理阅览室。她没想到考评中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条件,竟被剔出范围,难怪她要愤愤不平。四喜心里拿自己和静初比较,各有优劣,胜负难计。想到自己比她稍微能够有所安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四喜心头隐隐发痛。正说着话儿,不一会儿,娟子也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他妈的都是强盗!”娟子好看的樱桃小嘴唇激动地上下翻飞,她是在骂领导。娟子也在晋级门口站着。四喜又凑近考核细则仔细看了一遍,再对照着考核名单——自己应该是晋级的最佳人选,可是细则里面的一项,显然是针对她的。不看则已,这一眼让四喜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她决定找领导理论一番!站在领导门外,四喜理了理头绪,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然后,抬手,敲门,里面没有应答。过了一会儿,四喜再去,再敲,还是没有回音。
       是夜,四喜翻来覆去睡不着,像着了魔一般,大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想从中找出个头绪来。六年前,四喜老实地以为,凭着自己的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凭着自己真正的科班身份,在干好了自己的本分的基础上,晋级是没有任何麻烦的。在将所需材料上交时,几位中层领导也表示没问题。两天之后公布分数,四喜以0.5分之差落了选。四喜想不明白,想讨个说法,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各项规则明明白白,自己就是在某些项目上得不到高分。知情人说,你傻呀,人家制定的那些细则就是巧妙地避开了“雷区”,该进的和不该进的,都有了明确的人选之后,才出台了细则。你想找自己的差距,
天真!领导说,等明年吧,明年你一定能入围。谁知道,这个“明年”被卡在了某个关节,一晃就是六年。六年来,四喜经历了许许多多,疾病困扰、孩子的教育问题等等,她都咬着牙挺过来了。而今,同样的问题再次摆在面前,同样的悲剧,又要粉墨登场了!丈夫迷迷糊糊责问,折腾什么呢,不好好睡觉。四喜没有作声,她不想让家里人也跟着难受,他们也不容易。
      第二天上课,铃声响过后,有几个学生没有站相。往日,四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今天,她气不打一处来,疾步快走,抄起巴掌“啪啪”两下。那个挨了打的学生瞪圆了牛眼。四喜鼻孔喷着粗气厉声叫道:“别惹我!我今天不爽!”教室里一片寂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那个男生见四喜涨红了脸,就悻悻地低下了头。望着台下那几十双明亮的眼睛,四喜强硬按下心头的愤懑,清清嗓子,带领学生全情投入到了《出师表》中。当分析到文末的“临表涕零,不知所言”时,四喜的声音有点哽咽。下了课,四喜准备放下手里的书再次找领导论理,她想得很彻底很干脆——如果领导不给自己个合情合理的说法,如果领导胆敢搪塞,自己一定拼尽全力,拿出自己的绵薄之力,让那只谢了顶的猪头连同那张肥胖的脸变成花猫!还没进办公室,就听见里面大声吵闹。推门,是一位也在备受煎熬的老同事在发泄自己的不满。细听,他在讲述自己昨晚与领导较量的过程。四喜站着听了一会儿儿,打消了找领导论理的念头。自己没有老同事的嘴上功夫,更没有那个胆量,平时笨嘴拙腮连个架都不会吵,再说领导肯定准备好了千条理由,你就是说破了嘴,也不一定争来想要的说法。下班时,有同事窃窃私语,说是邻校有一位女同事就因为晋级的事情,过于激动,突发脑溢血身亡!四喜彻底想通了!去他妈的晋级!
      婆婆打电话叫过去吃饭,四喜他们就去了。吃饭时,公公问起四喜晋级的事,四喜本想支吾过去,无奈老人一再追问,四喜只好如实招来。老人虽然退休了,他们的各种消息渠道四通八达,什么市长升迁、周永康被捕,公务员养老金的交法,他们比四喜清楚得多。听完四喜的的陈述,两个老人叹了口气说:“娃娃,你认命吧。自古以来,都是当官的说了算,当官的,就是你的命啊。想开些,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到底是男人,到底是做思想工作的,晚上,老公拿出他的杀手锏,举了大量的实例,极有逻辑性地论证了四喜不应该沉沦的道理,四喜彻底被说服了。手机里传来短消息铃声,打开看,是一位好朋友发来的体贴入微的安慰。四喜的心,被这些温馨的话语熨贴的平平展展——与霞相比,与那个尸骨未寒的同事相比,自己够幸运的了。
      
         




文章评论

晨歌

是小说吗,没问题投稿。心理活动再加强一些,靠向意识流。这类东西情节一般无悬念,所以意识活动方面写深一点,比如那个夜不成寐要深入一些,骂街骂娘都没问题。到最后还须面对几十双眼睛认真上课,写正能量,这也是为了发表。

融融

文笔非同一般,把一件折磨大家的烦心事,痛快淋漓地展示出来,心里描写恰到好处,也是,能晋级当然好,相反,身体好才是真好。欣赏你的能力,不亏是科班出身!

融融

这几天心情慢慢平静了吧。 多写点身边的人与事,我特别爱看到出自你手的文字,那种夹叙夹议非常到位,让读者看一遍还不过瘾。

云逸

神马都是浮云!你健康,我快乐。[em]e100[/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