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姨夫

个人日记

           昨日 ,我去看望姨夫--蒋立中,他已是一位94岁的耄耋老人,在我的记忆里他曾是一位高挑英俊的并且知识渊博又健谈的青年教师,现在虽然年迈体弱,加上耳背失聪反应有点迟钝 ,但还是保持着他那一贯的谦和神情,对其子女及小辈们慈爱关怀的作风,至今,虽已足不出户但他仍然通过电视、报纸,知晓着天下大事。
          认识姨夫的年代是 上世纪40年代末期,兵荒马乱,上海住房不好找,经我父母介绍,他和姨妈才把刚成立的小家庭,从南市区搬迁到我们杨浦区惠民路庆云里39号,(我们家住在35号)做了数十年的邻居。在这之前完全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也从不向我们谈论自己的经历,只知道他是一座小学的语文老师,在我读小学五年级时的一个晚上(1953年),我提出要去姨夫那里复习语文,他答应带我去了他所在的济宁路小学,听过他一次辅导课,他那清脆的夹杂着浓重溧阳口音的普通话,专注地、慢条斯理地叙述课文、讲解字句的情景,曾给我留下过深刻印象。     
         可是, 这样平静安详的日子没有几年,随着国内反右运动风起云涌,生活突然发生了变化,记得57年夏天,我中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发现姨夫好长时间不回家了,俄而见到姨夫,也只是看到他气色不佳,愁云密布的脸上失去了以往的笑容。但没有人告诉我是 为什么。我到初中毕业前在申请入团的时候,才从学校组织那里得知我的亲戚里有右派分子,就是我的姨夫-蒋立中。组织上要我划清界线,要我 接受组织考验和审查,可是,我怎么也无法把右派分子的“丑恶”嘴脸和姨夫划上等号,我 仍然喜欢在他回来的时候去他家看书,特别是他那里有一部我 百看不厌的最早上海商务馆出版的《辞海》,再就是听姨夫和我们谈天说地,那时,他已经有了兴平、逸平、毓珍、毓秀四个子女,生活压力很大,他却被组织发配到青浦农场劳改去了,一去就是5、6年,在 农场劳动改造期间姨夫还患上了肺结核,住院后拿掉了一根肋骨,切除了一小叶肺,身体状况可想而知,家里只有我姨妈一人管着四个孩子,靠着姨夫微薄的工资艰难度日,姨夫仍然在青浦,从事着他不擅长的体力劳动。紧接着,67年文革像海啸一样席卷中华大地,我那时在部队服兵役,68年我复员回上海,也没有刻意去 了解姨夫的过去。
       昨天,表弟逸平在言谈中才告诉我一些事情,他说:文革刚开始时期,父亲被学校红小兵、红卫兵斗得实在吃不消了,曾经想过轻生,干脆一“走”了之。那不 要了全家的命了,还好,由于四个孩子的牵绊,母亲的规劝,父亲没有走那绝路。。。。。。姨夫就是这样坚持着度过了腥风血雨的十年。和全国人民一起迎来了粉碎四人帮,无忧无虑的踏进改革开放的30年,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姨夫还参与教育系统的校办工厂工作,做了校办工厂的技术顾问。一直做到了70岁。
     1968年 我从部队退伍回上海,刚过3年,又在71年初支内去了贵州,所以 我很长一段日子,都一直不 清楚,姨夫一向对工作兢兢业业,待人和颜可亲,怎么还要多次受到政治上的不公待遇?,究竟是 什么原因?
       直到1985年,我在一次回沪期间,才从父母那里知道了一个梗概。
      原来,我姨夫1921年出生在溧阳,从小丧父,靠母亲务农抚养长大,少年时期来到南京求学,30年代抗日烽火四起,他在 南京读书期间参加了蒋经国先生组织的抗日青年军,转战多个省份,曾经跟随中央部队到过云、贵、川等省抗击日寇,曾和日本兵正面作战过,在一次肉搏中还被 日本鬼子用枪托击伤过一条腿,至今还隐隐作痛。1945年抗战胜利,他被派在上海教育系统某区担任学校督导。上海解放之后,没能去台湾,就在上海从事小学语文教学。就是因为这样一段人生轨迹,新中国历次政治运动都被定为运动对象。前后饱经了政治的冲击和洗刷,还差一点被政治运动所掩埋。
       现在,姨夫终于能心安理得的安度晚年了,姨妈92年因病去世,姨夫在四个子女的陪伴下生活至今,现在,他居家养老,里弄和学校单位常来慰问探望,四个子女也都先后退休,每人轮流照看我姨夫。逢年过节,全家汇聚在姨夫的老屋里陪他老人家度过他最开心的时日。
       我的成长过程中,因为姨夫的历史问题,我也曾经被部队和工作单位在政治上考验过,政审时也被从严处置过,但我从没有嫌弃过姨夫,因为姨夫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正直的善良的,具有慈祥的父爱,拥有仁者之心的男子汉。
        我深信我的姨夫应验了一句古语:仁者寿!   

文章评论

ZHUZHU

还原历史,刻骨铭心。

☆BAOSHI☆

历史就是这样了,已经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享受现在!期盼未来!!

芙蓉花--老知青

毛泽东说与人斗其乐无穷,苦了斗不过他的“老运动员”,祝福你姨夫这位“老运动员”健康快乐每一天[em]e16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