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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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清明节！是列入国家法定假日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要去看我的父母。 ­

　　在我还不到19岁时，我和哥哥失去了父亲，年仅47岁的父亲；5年后，不到52岁的母亲也离开了我们。阴阳两隔，骨肉分离，再也无法报恩双亲、再也无法享受天伦...... ­

    一切仿佛还是昨天！ ­

　　思念，不止在春节、清明，不止在烛火荧荧的七月半，不止在祭日和生辰...... ­

　　我将思念尘封于心，并在心底设下祭坛。为了那份再也无法触摸的爱，在母亲离世一年，以笔为烛，以文字作为我的祭礼，敬献于母亲的灵前。 ­

　　今天，在这清明前的一天，在母亲4月10日生辰前夕，将这篇18年前的《心祭》放进我的空间，以此来祭奠我的父母双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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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祭

­　　　 ——给我的母亲黄秀琦

             对您的记忆 ­

             您要知道 ­

                还有好多好多的线索 ­

             在我心底 ­

             可是有些我不能碰 ­

                一碰就是一次 ­

                锥心的疼痛 ­

               　　　　 ——席慕蓉《隐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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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了，妈妈！整整一年了！每当下班回到空空的家，每当听到和看到您的朋友和同事给予的关切的问候以及怜悯的目光，每当我不得不独自面对您和爸爸的遗像——那两双慈祥且神采飞扬的目光，妈妈呀，我才真切地感到，尽管不愿意，我却失去了您，永远地，连同您虽然多病，但却可以依靠的孱弱的身躯。空气中残存的丝丝温暖也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绵绵无尽的思念和铭刻在心的记忆…… ­

　　多少次提起那沉重的笔，万般思潮涌入笔底，而当思念落在纸上，妈妈呀，泪水又模糊了我的双眼、浸湿了笔尖、凝固了我的思绪。 ­

　　我深知，用我笨拙的笔墨，倾洒不尽这悠悠的思念，而您那平凡而又非凡的三十多年教学生涯，更是无法在我的笔底再现。只有，只有趁着这夜深人静，连虫鸟也停止了幽鸣，就着夜风中阵阵兰的馨香，整理那零星的思绪，仅以此作为小小的祭礼奉献给您，妈妈——这是女儿的心。 ­

　　学校和医院——从我记事起，您的生命，总是与这两个地方连在一起。而这两个地方的您, 竟又有着巨大的差异而令人生疑: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您？ ­

　　在学校，您总是显得具有旺盛的精力。您在课堂上，以清晰的思路、严密的逻辑，循循善诱地教给学生自然科学知识，用娓娓的话语，教学生做人的道理，更是以您独特的教学方法，提高孩子们学习的兴趣，不知疲倦地同他们徜徉在数学王国里——尽管此时，您，或许大病初愈，或许正强忍住病痛的折磨，拖着虚弱的病体。而一到寒暑假——是的，记忆中的您，总是在假期才躺倒在医院里，那么苍白，那么无力，就象一台残破的机器，每一个零部件都锈了、坏了，需要打磨、修理。而一旦学生家长有求于您，您便忘了您身处何地，马上就“精神抖擞”地辅导学生，同家长一道探讨教育孩子的正确方法和时机…… ­

　　忘不了谈到学生时您那眼中闪烁的光亮，就象忘不了您每次住院时伴随而来的道道程序：病危通知、抢救、输液……可一旦新的学期即将来临，您又不安分地缠住医生，要求出院，即使病危的警报尚未解除，死亡的阴影仍然笼罩着您。　 ­

　　可是妈妈，我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学校和医院两个截然不同的您：您离不开您的学生，更离不开您的事业。您就象一名勤奋的演员，在七尺讲台上，创造着角色，挖掘您最大的潜力；象一座上足了发条的时钟，只要一息尚存，就决不停摆，执着地向着自己追求的目标迈进。而台下的您，就象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住进医院，只不过是为了加点油、小修理，以便能继续为您所忠诚的事业奋斗不息。哦，妈妈呀，这两个，都是真正的您！ ­

　　我知道了，是什么，支撑您一次次地击退死神、创造奇迹。您身患高血压、心脏病、腹主动脉缩窄、心肌劳损拌损伤、十二指肠溃疡、下肢无血压、无脉搏等多种重病，死神时刻威胁着您的生命。听老师们讲：早在六十年代，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您的生命只能维持五年；1975年，您胃大出血，手术前的会诊宣告您最多还能活24小时，结果您切掉了三分之二的胃；1982年，身患多种重病的您以全身残破的器官，告诉医生还有两年的寿命；1984年，您志同道合的伴侣，我敬爱的父亲的突然辞世，更是给您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摧残。然而，您，妈妈呀，却将悲痛化为了力量，以顽强的毅力，为您和爸爸共同的事业，用僵硬的双肢，奇迹般地依然在讲台上屹立。 ­

　　不，不是奇迹。是您离不开您的岗位、离不开您的学生，支撑您的是您高度的事业心和强烈的责任感。您常说，是党把您培养成有文化、有理想的人民教师，怎能辜负党和人民赋予的光荣职责呢。于是，您为了您的理想和追求，忘我地工作着，并在工作中不断地探索、前进。您说，教无定法，贵在得法。为了探索教学改革的新路子，培养学生的创造性思维能力，您订阅了十八种数学刊物——〈浙江教育〉、〈福建教育〉、〈上海教育〉《小学数学教师》……等等，并将外地好的教学经验运用到自己的教学实践中。翻开一本本刊物，那横批、眉批，以及道道红线，似乎在告诉我们您艰难的跋涉和不息的追求；试卷上那优异的成绩以及家长意见栏那感激的话语，是对您探索教改之路的肯定和赞誉……三十一年的教学生涯崎岖而漫长，三十一年的教学实践成绩斐然，但您却从未停滞不前，而是不断地开拓思路，努力挖潜。您对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在学生身上更是倾注了满腔心血；您用积极的态度对待生活，更是用顽强的毅力去战胜病魔和一切困难。您以崇高的信念支撑着虚弱的病体，用您僵硬的双腿，在您的人生历程上，留下了一串整齐而又清晰的足迹……也许您知道属于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总结自己的探索历程，您拖着病弱的身躯，在右眼失明的情况下，用短短的三年时间，共写下了《教无定法，贵在得法》等教改论文十三篇——上天知道，您要付出多少辛劳、克服多少困难。而糊涂的我，竟以为您的病情已有好转。 ­

　　终于，您躺下了，永远地躺下了，在一年前的今天，撇下您的儿女，和您所热爱的事业，走了。越走，越远…… ­

　　妈妈，一年了，您坟头的小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而我梦中，也早已失去了您的消息。您活着时好苦好累，现在是否永远摆脱了痛苦，灵魂得到了安息？您和爸爸相依相伴，是否仍在关注着您的儿女？一年了，但您的学生仍没有忘记您，甚至，今天，您的祭日，家长们也还记得您的辛劳和成绩；而我，则难忘，您苍白的微笑、痛苦的神情、僵硬的身躯以及您临终前那凄然的一瞥…… ­

　　妈妈，夜更深，窗外洒着微雨——那是我哭您的泪啊，再一次，湿润了我的记忆。而在我心深处，铭刻着好多好多的东西，我不敢碰，一碰，便是锥心的痛！ ­

­　　　                                                                                            1990年3月22日　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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