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开场就结束的电影》(续)选自醉舞红尘之《红尘手记》
个人日记
糖炒栗子的香味在教室里久久不散去,一直到我调离这所学校,那间教室还常飘出一股糖炒栗子的香味。看见小敏白皙的手从陈冲那件灰色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来,那情景总是让我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有些事儿也许是注定要发生的,有些事儿注定是不能发生的。但是,注定要发生事来的太突然,也往往让人觉得惊心。以至于我在很长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依旧每天看着他们三个上学放学,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看着他们嬉逗笑闹;他们成了我生活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哪怕只是看他们一眼,这一天心里也会是平静而微微欣喜的。后来我甚至在阳台上养了几盆花,每天给她们浇浇水,还买了两本园艺的书,空了就看看。
有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才进家门,一会后面就有人敲门。我想着肯定是他们三个来了,赶紧去开门;门外站着聂婉,围着一条大围巾,嘴巴苍白的接近脸的肤色,她是笑着的,可是我的心却猛的疼了一下。上天怎么对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这么不公平,我在心里想,假如可以,我愿意把心脏换给她。
聂婉见我楞在门口,笑眯眯的问:老师,他们两在你这吗?
我猛的一激灵,赶紧把她往房间里让,告诉她没见着。聂婉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串提子一边吃,一边和我说话,原来他们三个约好了在我这里碰头,小敏要走了,去其他的城市了。我给聂婉倒了杯热好的奶,就去阳台上吸烟,我最近烟瘾越来越大,常常失去控制,有天在教室里吸烟还被班主任说了一次。
小敏要走的事儿我一个月以前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我甚至给她买了个小礼物,就放在卧室的抽斗里,准备大家一起送她的时候交给她。
阳台很冷,北京的冬天总是冷的让人觉得不知所措。雪下的让人心里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慌张,雪片就撕碎的白纸,纷纷洒洒。忽然记起快毕业那年女友撕碎了我写给她的所有情书,从她宿舍的窗口洒了下来,我站在她宿舍的楼下,看着纸片就象今天这雪花一般散落下来。她要我陪她去上海,我没有,我选择了留在北京。几年的爱恋,随着她的手一扬,竟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站在阳台上远远望去,天空阴霾而低沉,风很小,但是也不得不让人缩着脖子。我在花盆里掐灭了烟头,正准备回房,忽然操场上两个身影印进了我的眼里。我仿佛被电击中了一般抽搐了一下,那是小敏和陈冲,他们在那低声说着什么,一会儿,陈冲慢慢张开双臂,把小敏象孩子一样抱了起来,抱得很高。
雪下得静静的,我扶着阳台的栏杆努力不让自己跌倒,他们终于拥抱了。在这样的一个冬天,雪下的安静而且认真,一丝不苟。风被雪花的静谧吓坏了,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整个操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世界在一秒里被成了废墟,我也成了废墟,这感觉就象当年站在女友的宿舍窗下一般。
雪还是下的那么安静,那么认真。
聂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在背后抱住我,哭了。我把这只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抱着,却不知道该和她说点什么。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究是你们的。我忍了忍,没让它喊出来。
因为怕聂婉出意外,我赶紧送她回家。在TEXT上,她一句话也没说,只到快下车的时候,她忽然问我:“老师,我们看见的是真的吗?”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
聂婉轻轻的靠在车窗边,转过头望着窗外的街景,下班时间,车多人多,路灯早早就亮了起来,她的侧面清晰的印在我的眼里,清晰而且顺畅,五官的线条柔和得让人不敢用手去抚摸。
她的这样一个侧面,印在了我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去,我不知道我能帮她做点什么,也许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只是他们的老师。
聂婉的母亲告诉我们说小敏打来电话,问聂婉回来没有,聂婉忙着去回电话了。她母亲在客厅里和我寒暄了几句,留我在她们家里吃饭,我谢绝了。
匆忙的赶回家,陈冲和小敏已经等不急走了,门上挂着个小袋子,是小敏平素里拿来装怀炉的那个精致的小皮袋,里面装了封信,还有几张照片。
我拿着这个小小皮袋,站在门口,心里百感交集。
开门进去,坐在沙发上展开小敏的信:
“老师,我要走了。明天一早就走。”
“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料。聂婉和陈冲就交给您啦。”
“早点给我们找个师娘吧。”
我翻过信纸,背面竟有张人物速写,是小敏和陈冲两个人,一人坐在前,一人坐在后,小敏的手伸在陈冲的口袋里。
这是聂婉画的,原来这孩子早就看出什么了。淡淡的铅笔落在纸上,画上的两个人都是侧面,清晰而明快,那情景还是让我觉得触目惊心。
我阖上信纸,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今天在车上见到的聂婉的侧面。心里又是一阵惊悸,原来那张速写里的那个女孩子的侧面不仅仅是小敏,竟然也是聂婉自己。
雪还是在下,下的纷纷洒洒,下的那么认真。
我蜷缩在沙发里,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发冷,我无声的哭了。
小敏离开学校后,随父母去了南昌,那是一个古老的城市,那个城市的人梗直而且热情,他们与人交往没有半分的虚伪和做作,我想,象小敏这样一个敏感的孩子,她是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城市的。
她一直和我们保持着联络。书信,是当时沟通的一个很基本的手段,来往的信都很简短,寥寥数语就是一封信。聂婉在小敏走了以后病了一场,住了半个月的医院。我常常和班主任一起去看她,班主任是个善良的女人,她非常关心聂婉这个孩子。
在我的字典里,同情是可耻的,聂婉说到底是个坚强的孩子,她不需要同情,所以我们给她的只能是关怀和爱护。班主任的字典里,估计也是没有这两个字的,她做的很好,好像她天生就是做老师的材料。
在聂婉住院期间,她母亲和我们混的很熟,还一起吃过几次饭。她对聂婉的母爱无微不至,只有在我们面前她才偶尔会有一声叹息。后来她给我帮了一个大忙,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陈冲在小敏走了以后,读书更加卖力了,他的成绩一直在学校是前十名。这是个用功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报社的事情还在继续,陈冲写的东西越来越少,已经到了高三,他很忙。
有天他找到我,说是想邀请小敏做特约撰稿人,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问他和聂婉商量了没,他嗯了一声,表示商量过了。
聂婉后来一直没有再写过稿子,她专心做她的美编,她的绘画功底很好,编辑出来的版式和插图每期都会给人一些惊喜。尤其是给小敏写来的稿子,插图总是做的格外的别致一些。
小敏的文字在大家眼里小时了半年以后又出现了,还是那么清新明快,偶尔能看出里面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当然,那是要细心的看才能看得出的。大家依旧喜欢看她的文字,学校里很多男生依然还把这个小姑娘作为他们暗恋的对象。
想起她还没走前,在我家里和她那两个小伙伴一起嘻嘻哈哈的看那些小男生写给她情书的情景,我坐在办公室的凳子上笑了。
我时常会翻出她的照片,看着她在照片上顽皮又带着点撒娇的笑容,心情总是会开朗许多。她是个天使一样的特殊女孩子,偶尔带着些魔鬼的特质。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她几乎是完美和谐的。
小敏还会拉小提琴,拉得还不错。记得有次学校的联欢会,她着实露了一手,征服了全校的师生。她穿了件黑色带花边的裙子站在台上演出,掌声雷鸣一般的响起来的时候,我坐在前排的椅子上,看着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羞怯而得意的微笑,她是骄傲的,始终都是。是的,她是个值得自己为自己骄傲的女孩子。事实也确实如此。
记得那次,我也抱了把吉他上去,演奏了一曲我们那个年代的歌《外面的世界》,造成有好几个月,学校几个小女生瞧我的眼神一直不大对。为此,他们三个还笑话了我好多次。
特约撰稿人的角色小敏一直扮演得很好,直到高中毕业。她的稿件和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书信象蜜蜂一样不住的在两个城市之间穿梭,后来为了方便,我和陈冲的信一直都夹在一起邮出去,聂婉偶尔也写一封,也和我们一样,很简短。
在高考完毕以后,整个校园都冲满了欣喜和欢呼,这年的高考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超常发挥,上一本的学生不计其数,升学率几乎达到了100%。
由于这年的高考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学校举行了盛大的毕业典礼。
七 耳光
毕业典礼完毕后,我特意把陈冲和聂婉请到家里聚会了一下。三个人聊的很开心,于是我们就决定晚上三个人一块出去吃饭,庆祝他们两都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大学。
聂婉考进了北京工艺美术学院广告艺术专业,陈冲则被北京青年政治大学政法专业录取。都是一本的好学校。据说小敏报考的是石家庄的一所医科大学。
晚饭在愉快的气氛里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我破例喝了点酒,陈冲酒量也不错,我们两把一瓶白酒喝的干干净净,临了还喝了两瓶啤酒。吃完饭,我和陈冲抓紧把聂婉送回了家,她母亲很热情的挽留我们多坐一会,我见陈冲喝的有点多,就赶紧推辞了出来。
夜晚的街道很亮,北京的路灯很早就打开了,我和陈冲在街上信走神游的向前逛,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陈冲不时的哈哈大笑。我第一次看见这个高大的男孩子这么开心的笑,他笑的时候眉毛高高的扬起来,让人想起那句成语:眉飞色舞。确实,他有他值得骄傲的资本;北京青年政治大学,不是什么人想去就能去的。他的成绩在北京的考生里面名列前茅,政治背景单纯,历来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班长以及学生会的干部。
走到街道拐角的时候,陈冲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老师,您挺喜欢小敏吧?”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趁着夜色的昏暗,我的脸红了一下,
“是啊,你们几个我都喜欢,是好孩子、好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你们。”
陈冲似笑非笑的凑了过来,对我小声的说:“老师,我知道,你喜欢小敏,不过不是老师喜欢学生那种,你爱上她了,哈哈。”
陈冲的称呼已经不用“您”了,这孩子已经变了。我强迫自己迅速在一秒钟内镇定下来。我笑着对陈冲说:“陈冲,我和你们年龄差距太大了,你觉得这可能吗?我只象喜欢自己孩子一样喜欢你们。”
“别狡辩了,我知道你喜欢小敏,我也喜欢,小敏可能也喜欢你,不过她最喜欢的是我,知道不。”
“呵呵,陈冲你喝多了。”我赶紧阻止他继续向下说,同时拉住他的手。
陈冲一边用力的把手往外挣,一边笑着对我说:“我知道你丫老爱站你家楼房上看我们,别、别狡辩,班主任都知道这事儿,还提醒过我要防着你,我那天故意选在操场抱她的,你丫肯定偷窥了。”
我开始有些生气了,这孩子开始胡闹了。我紧紧的拉住他的手,免得他到处乱跑。
陈冲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我。
街道转角处的绿灯亮了起来,车辆呼啸着从我们两的身旁开过去,我们两站在人行道的边缘,相互对峙着。
陈冲忽然笑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丫没戏的。”
我苦笑了一下,强忍着怒火把他手从我肩膀上扒拉下来,转过身对着马路,陈冲见我没理他,拿手把我扒转过身,脸凑到我的面前,一字一句的对我说:“小敏的身体多软,你丫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大脑就在这一刹那间失去了理智,我轮圆了手臂,想也没想,就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啪”的一记重响在他脸上爆出,他愕然得望着我白净斯文的脸,慢慢的倒在人行道的花坛边,鼻血长流。
陈冲拿手捂着自己流血的鼻子,象条狗一样蜷缩在人行道上,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身上象征性的吐了口唾沫,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我的手。
有个警察在街对面看见了,想过来,可惜车流汹涌,我从容的穿过商场,然后走掉了。警察后来也没有找过我,估计一是事情太小,二来陈冲也还没有卑鄙到出卖我的程度。
八 谈心
自从发生了耳光事件后,陈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再没有出现过,我和小敏也失去了联络。其间收到过她的一封来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没有给她回信,我把信叠好,放进箱子里,还是如往常一样。
学校放假了,校园里空荡荡的,我经常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夏季的校园,安静而且平吉,我有时候会在操场的单杠下面研究蚂蚁,有时一研究就是几个钟头。
在单杠的附近,住了一窝蚂蚁,红色的那种,每天都很忙碌,我很想切入她们的世界,问一问它们是如何唱歌的。我每天给它们带来不同的食物,面包渣、水果切成的小块、米饭、菜叶等等,我发觉它们最喜欢的食物是面包渣。
有天,我在单杠下面研究蚂蚁怎么搬运大米的时候,班主任找到我,说要跟我谈谈。我忽然起了无名怒火,脑海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她种种的诡异的笑容,和她一些过分关心的手段。我压抑住自己的烦躁,告诉她自己很忙,希望能改天谈。可是她在一边喋喋不休的絮叨着,我就生气了。
她在不停的告诫我:身为老师,要为人师表等等,说学校的规定老师与学生不能谈恋爱云云,要我不要想法太多,还假意关心的要给我介绍对象。
忽然我内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念头,我想恶作剧一下。于是我从地上站起来,很近的贴近她、告诉她,其实我一直对她这个师姐很仰慕,甚至很崇拜她的文才、她的风致。我的种种的所作所为都是想接近她,但是羞于开口,谢谢她今天给了我勇气。然后我问她,是否可以允许我拉一下她的手,或者让我拥抱几秒钟。
班主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失去了素来的镇定和冷眼旁观的泰然,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她脸上甚至泛出了她这年龄本早已经不该有的少女的红晕,人也是一幅摇摇欲坠的样子。我轻蔑得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走开了。
我心情莫名其妙的开朗,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回我的住处。一上楼,就看见聂婉在门口等我。我高兴极了,赶紧把她引进门。给她削水果,倒牛奶,聂婉笑眯眯的看着我忙活,安静得坐在沙发上啃苹果。
该拿的都拿出来了,该放的都放好了,忽然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了。就站在她对面,呵呵的傻笑着。聂婉忽然“扑哧”一下笑了,说:“老师,您坐吧,别忙乎啦,我来是和您说个事儿的。”
我一愣,忙问:“是什么事儿?这么热的天,还要你跑来一次,怎么不打电话来呢?”
聂婉撅着嘴,说:“打好几次呢,您都没在家,我妈说有件事儿想和您商量商量。嘻嘻,老师一会请我去吃冰淇淋。”
“哈哈!”我笑着说,“那有什么问题啊,到底什么事哦,还保密呢?”
“一会儿您就知道啦,我妈说了,她要亲自和您说的。”
我满腹狐疑的带着这丫头上街去吃冰淇淋,我不敢让她吃的太多冷的,就给她叫了一份干果,还叫了盘水果沙拉,她吃的很开心。我也胡乱吃了些,顺便问了问关于小敏和陈冲的消息。
小敏据说是假期带着弟弟回老家去玩了。而陈冲放假以后则是和几个未来的大学同学约着去旅行了。那几个未来同学好像都是学生会的主流人物。
陈冲这孩子还真是个人际关系精英,他走到哪里,都是绝对多数的人喜欢他,欣赏他。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对他是心悦诚服的。他的老练和世故,和他的年龄严重的不符合。我想,在他这个年龄段,是应该有一点梦想的。可是他没有,几乎一点也没有,他现实的彻头彻尾,他是一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同事、儿子、父亲等等其他男人应该扮演的角色。不过拿来做朋友就有些危险了。
一小时以后,我和聂婉走出了这家冷饮店。
北京夏天的阳光很毒,我们两站在街边等TEXT,不一会,我就出汗了。
聂婉的母亲找我原来是件好事儿,到了她家里一会儿就知道了。
原来,教育部要招个秘书,基础条件就必须是北大中文系毕业,要求从事过教育行业两年以上的,先在编外就职,等公务员考试通过了以后就立即转正。恰好聂婉的母亲一个朋友正管着这事儿,而我的各项硬指标也正好全都符合标准。聂婉的母亲笑呵呵的一边跟我说,一边给我削水果。
我高兴,我从内心里觉得高兴,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象盯贼一样每天盯着我的班主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我在聂婉家里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和聂婉妈妈闲话家常,聂婉在房间看书。过了一会,我起身要走,我想去网上先下载点关于公务员考试的书来看看。聂婉的母亲把我送到门口,我们握手告别。
她忽然对我说:“班主任是个有点疑心病的人,你不要太计较。我相信你是一个很称职的好老师。”
我楞了一下,说:“没事儿了,都要走了。”
我笑着和她告别,然后在街角拦了一辆TEXT,我忽然不想回家,于是就又去了上次去的那家酒吧。我在那里一直喝到半夜一点多,后来怎么回家的我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表不见了。
我第二天起的很早,去书店买了很多关于公务员考试的书回来看,浏览了一遍提纲以后,觉得没什么太大的难度,下午就一个人跑去游泳了。
时间过的飞快,一个月以后,在聂婉母亲的大力帮助下,我顺利的通过了面试和口试,正式成为教育部的一名员工。办公室的墙上帖着一行巨大的字:“为人民服务”。我喜欢这行字,这是我们自小就看到、听到的。这是毛主席提出来的口号,号召所有的干部按照“为人民服务”的知道思想去工作。
我走了以后不久,班主任也调走了,去了北京市教育局。
我在教育部的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同事和领导都很喜欢我,单位组织的学习培训还让我做了几次临时教导员。给领导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必说,自然是很好的印象。
年底的时候我顺利的通过了公务员考试,成绩优异,然后顺利的转正了。
老部长对我也是格外的青眼有加,后来在成立一个新机构的时候,他极力的推荐了我,使我在进入教育局以后的半年内,就升到了副处长的位置。我在离上班地方不远的一个小区买了一套旧房子,比学校的房子略大一些;价格在当时来说非常的便宜,是同事帮忙找的,为此我专门请他吃了两顿饭表示感谢。
很久都没有小敏和陈冲的直接消息。偶尔有些零碎的消息,也是由聂婉那里传递过来的。聂婉在学校进了学生会,听说陈冲已经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人缘很好,还搞了几次很成功的活动,在学校里是万众景仰。听到这些,我都没有发表过任何的感慨和言语,聂婉是不知道我和陈冲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的。
小敏据说已经在石家庄的那所医科大学开始读书了,聂婉和她的通信也很少,她的消息,也大多是从陈冲那里传过来的。据说陈冲准备在放寒假前去看她,我一下子又有些茫然了。聂婉后来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十 来来往往
寒假很快到了,我却忙的一塌糊涂,要准备今年的种种材料,每天要参加各式各样的会议、学习等等。虽然很忙,但是我觉得很充实。人在精神上是愉快的,忙的甚至把这三个孩子都忘记了。
快过年之前,母亲打了电话来,说姐姐要结婚了,要我回家一趟。我请了一星期的假匆忙跑回家,省市一级的干部消息也是非常的灵通。我才下飞机,就被他们接走了,连母亲的面都没见着,一天以后才见到母亲。
母亲见到我就哭了,她想我了。我也很想念她,她是个好母亲。
姐姐的婚礼因为我的参加而办的热闹非凡,她在婚礼上幸福又激动的哭了,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拿着话筒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被我们引为笑料。
弟弟也找了个女朋友,是苏州人。这次带回家来了,女孩子人不是很漂亮,略微有些瘦弱,一幅小鸟依人的情致。母亲很喜欢弟弟这个女朋友,还拿弟弟做反面教材批评了一通,勒令我必须在两年内结婚,否则她们就要介入我的婚姻大事。我笑着搪塞了过去。
回到北京,一下飞机我就急急忙忙往家赶,几天前据说北京经常停电,只怕冰箱里的东西都长了绿毛了。刚进小区的门,门卫叫住了我,说是前几天不断的有人来找我,还交给我两封信,和一些邮包。
果然,家里冰箱的东西全部坏掉了,长了绿毛的蔬菜、蛋糕、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食物。我赶紧大扫除了一番。家里弄得干干净净以后,我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邮包,两个是我订购的书籍,有一个邮包居然是陈冲给我邮寄来的,是石家庄的土特产梨干。我一时很纳闷,忽然想起聂婉说过陈冲要去石家庄看小敏的话来。陈冲的这孩子,还真是个有“心”的人。
一封信是老同学寄来的,他去了加拿大,联系了一家学校,那里的孩子学中文,问我想不想去。这个同学是我最要好的一个同学,出国的手续我帮他办的。我想了想他的样子,想起他老是在老婆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偷偷的笑了下。
另一封信是陈冲寄来的,他在信里向我诚恳的道歉,并将他去石家庄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原来,石家庄是陈冲的老家,他的爷爷奶奶都在石家庄。我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小敏会考去石家庄了,可能是因为北京的学校录取条件过高,所以只好就近选择石家庄了,这孩子居然也是这么的痴傻。
我坐在沙发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了出来,心里老觉得象压了一块大石一样,闷得人直想呐喊。
陈冲在信里述说他们相见的情景:小敏开心得象只小鸟。他们在校园里散步、聊天,一起到小餐厅去吃饭。可是小敏一直很矜持,陈冲也不敢轻易得表达什么,最后一直到两个人告别,都始终没有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信里有句很奇怪的话,陈冲在信里说:“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这句话我琢磨了半天,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过了好几年以后,我才把这句话完全想明白。
聂婉放寒假的时候和爸爸一起去旅行了,据说是去了温暖的南方。年后我请聂婉的母亲吃了个饭,还在饭店里意外的碰到了班主任。我准备进洗手间的时候她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我她吓了一跳,然后低着头从我面前飞快的走掉了。
吃饭的时候我说给聂婉的母亲听,她笑了半天。聂婉的母亲是个开朗的女性,作为朋友来讲她算得上朋友里的极品了。
时间象流水一样从来没有停歇过脚步,它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就消逝了。那一段时间,我常常会在夜里莫名其妙的醒来,常常发现时间又莫名其妙的流走了几个小时。
醒来以后我会坐在床上吸一根烟然后继续睡觉,烟雾在室内弥漫开来,淡淡的烟草味道让我觉得格外安详。
那段时间里,单位上很多人给我介绍女友,偶尔也见一两个,但是大多都不欢而散。有的说我太冷漠,有的说我太书生气,还有个过分的说我皮肤太白,不象爷们,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这天中午开完会,我正准备去食堂吃饭,秘书叫住我说有个陌生电话找我,问我接不接。我迟疑了一下,返回去接了电话。电话是陈冲打来的,在再一次的失去联络一年多以后,他又出现了。他告诉我说:小敏要来北京!
窗外的街道上,为数不多的梧桐已经在落叶了,秋天又象过去的每一年一样,不可拒绝的来了。在这个落叶纷纷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眼角生了出一丝的鱼尾纹。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多过去了。
十一 香山红叶
北京的香山想必是大家都熟悉的,一说起香山,很多人就自然而然会想到香山的红叶。北京西郊香山种植了近十万株黄栌,另外还有很多的火炬树、元宝枫、银杏、小檗等。每年深秋,这些红叶树的树叶都会由绿变成红黄等色,花木漫山、景色清幽。记得乾隆皇帝在诗赋中描述红叶:“深秋霜老,丹黄朱翠,幻色炫采,朝阳初射,夕阳返射,绮缬不足拟其丽,巧匠设色不能穷其工。”
按照陈冲电话里说的意思,小敏是冲着这美不胜收的香山来的,说是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一直没去看过香山,这次她专门来北京看看香山的红叶。
陈冲在电话里委婉的提出是否能由我陪伴小敏去香山一游,因为他届时学校会有大型的演讲活动,只怕到时候抽不开身陪小敏去香山玩。我问他和聂婉说了没有,他说没有说。我考虑了一下,拒绝了他。
晚上我给聂婉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没人。
两周以后的一个早晨,小敏来北京了。我坐在车里,看着陈冲在火车站接到她,然后他们直接去了香山。
我开着车一直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小敏变了,更漂亮也更成熟了,头发也留长了些,皮肤象画里的江南女子一般红润剔透。他们始终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小敏象过年得了一大把压岁钱的孩子一样高兴,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我远远的看着,不禁微笑起来。
陈冲也一直微笑着,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但是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笑有些僵硬。一路上,他不停的给小敏拍照。
小敏是喜欢拍照的,因为她的美丽和她的骄傲。她值得骄傲,因为她是绝无仅有的,起码,在我眼里是这样。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纷纷侧目,按照流行的话说:回头率100%。
始终没有看到他们两照过合影,一直都是陈冲给小敏拍,自己却没有照任何的照片。有一次他很热心的给一对来旅游的外地夫妇照相,小敏站在他身后,很羡慕的看着那对外地来京旅游的夫妇,他们靠得很拢,很亲密的样子。小敏嘴巴嗫嚅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小敏精力充沛,在山上玩了好几个小时,中午的时候还在山脚的茶馆里喝茶聊天,等到他们下午玩完下山时,我已经累坏了。回到车里,身上已经象是没有了一丝力气。我靠在车座的软垫上,真想闭上眼睡一觉。
很快,他们也从山上下来,随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餐厅吃饭。我把车停在转角的路边,打开音乐,拿出早上买好的汉堡,开了一瓶绿茶。我压抑住自己想喝酒的感觉,一口气吃了两个巨大的汉堡。
他们在餐厅里呆了很久,快八点半的时候,我才看见他们从餐厅出来,然后直接去了火车站。
火车开走以后,我在站台上站了很久。北京的秋天,夜里的风有些凉。我向出口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班主任意味深长的笑脸。我找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呕吐了。
十二 选择
小敏回去了很长时间,我还常常的想起她的样子,穿着一件很宽大的衣服,顽皮的笑着,时不时的把鼻子皱起来做着鬼脸。风吹过去的时候,她的头发散下来,一丝一丝的,在飘。
小敏回石家庄已经一个多月了,暂时又没有了她的消息。聂婉也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过来。陈冲自从那次被我拒绝以后,也再没有消息了。他们三个人好像在同一时间里,把我忘却了。
周末的时候,同事们约我去钓鱼,我答应了,临走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去。
这天早上一起床开始,心里就觉得慌慌的,好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我给家里打了几个电话,家里都很好;给几个亲近的同学朋友打了几个电话,也都安然无恙。我惴惴不安的过了一整天,一直快到晚上的时候,接到原来的一个学生打来的电话,这个女孩子高中时也是报社的,负责印刷排版等工作,话很少,一手毛笔写的很漂亮,和聂婉是好朋友,她们俩后来也在同一所大学读书。
她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聂婉又一次住院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急急忙忙的跑到住院部,那个女孩子在门口等着我,我们一起进了电梯。在电梯里她对我说,陈冲也来了。我嗯了一声,心里却感觉怪怪的。
晚上医院没什么人,电梯直接到了8楼。一进病房,就看见聂婉恹恹的斜躺在床上。她母亲在靠右边的一张空床上坐着削水果,陈冲在靠近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
看见我近来,大家都忙着和我打招呼,聂婉看见我来了,精神似乎也好了些。我握着她的手,冰凉而瘦弱,心里酸楚得想哭,脸上还强笑着给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见闻和小笑话。陈冲一直坐在边上,很少说话,可是只要他一开口,聂婉眼神就会亮起来,眼睛里神采奕奕的,我在心里悄悄的叹息了一声。
陈冲的外型和他的很多地方确实值得这两个女孩子去喜欢他,但是我清楚的知道,陈冲不是她们的。一开始我就看得出来,到了现在,我还是这么看。我很想抱着聂婉或者是抱着小敏,好好的哭一场。
我先告辞了出来,执意的拒绝了陈冲他们俩和我同行的要求,也没有让聂婉的母亲送我。我没有走电梯,慢慢的顺着医院的楼梯走下楼来。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流泪的样子,我应该是个坚强的人,是的,我必须是,我是他们的老师,开始是,最后也是。
眼泪从我眼眶里肆虐的奔涌而出,我摸着楼梯的木质扶手慢慢的向楼下走。走到四楼的时候,已经看不清楚路了。我索性坐在楼梯的顶部不走了,我紧紧得抓着楼梯的扶手,无助得象个孩子。
他们有个老师,我又有谁?
十三 本质
书上说:人,没有谁的本质是天生坏的,
我想书上说的也许对,回头看看经历过的一些事,人们为恶的初始目的似乎都是为了快乐和幸福,只是他们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和快乐的时候往往忽略了别人的幸福和快乐。这应该就是“自私”把。
我知道,我也是自私的人。我常常希望自己能伟大起来,可是总在最关键的时候退缩了。我常常反省自己为什么会退缩,可是这根本不需要总结,原因就是自私两个字可以完全概括了。
几天以后,陈冲来找我。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风衣站在我办公楼的门外等我。我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陈冲告诉我,他和小敏完了。他说的时候神情有点沮丧,又好象有几分得意,还藏着几分不舍。我安静的坐在饭店里宽大的椅子上,听他慢慢的说完。
原来,那天陈冲去看过聂婉以后,就给小敏去了一封信,把他和聂婉见面的情形说了一番,他在信里说:“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我心象针扎一般疼痛。在回学校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甚至想用自己的心脏去和她交换……”。
我望着陈冲没有说话,一直很平静的望着他。陈冲低头吃着盘里的食物,很认真的咀嚼着,他吃饭的姿势很幽雅,活脱一个绅士。我什么也没吃,只是望着他,陈冲最后终于慌乱了,他躲闪着我的目光,就象犯人躲避法官的眼神。
终于,他开口了:“老师,您怎么不吃东西?”
我把烟掐熄在烟灰缸里,没有说话,仍旧望着他,陈冲躲开我的眼睛,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好半天,他颞颥着说:“您也知道,我和小敏是不可能的。”
我微微一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陈冲拿起叉子在空盘子里轻轻的拖来拖去,说:“老师,小敏和我不是一类人,我们的理想和追求都相差的太远了,您难道觉得不是吗?”
我没有说话,拿出一只烟来,又点上了。
陈冲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她没和我在一个城市,这么遥远的距离,我们最终是没有结果的,老师您说不是吗?我知道我借口聂婉来拒绝小敏不对,可是我也是怕伤害她太深了。起码这样她应该会好想一点,您说对吗?”
我忽然森森的问:“那你想把聂婉怎么样?”
陈冲一哆嗦,叉子从手里滑了下去,“叮”的一声嗑在盘子的边缘。他脸涨得通红,手微微发抖。“我,我,我……”
“别我我我了,你要说什么你就直接说,”我怒气渐渐上来了,“我想知道的是:你准备把聂婉怎么办?小敏是个健康的孩子,她美丽纯真,伤害可能会在几年后被她淡忘,可是聂婉,聂婉这个孩子,你!你,你要是连她也一起伤害了,我会让你后悔自己做了人。”
陈冲涨红着脸,憋了几秒钟,忽然他很激动的直起腰,声音大了很多:“我在医院看见聂婉的时候,我确实心很疼,很疼。可是我走下楼,在风里一吹我就醒了。在这之前,我也不会相信对一个人的爱可以来的那么突然,也去的那么突然。”
他喘着气,“我从来不给自己找借口,这你知道的,老师。我没有办法去照顾聂婉,不过我知道有人是可以做到的。我本来想可以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圣洁的光环那样背负着,穷尽我一生去照顾这个因为上天的不公允而受尽折磨的女孩。我,我,可是我做不到。”
他停顿了一会,平静了下来,说:“我虽然做不到。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人可以做到,那样的人一定比我高贵、比我勇敢、也比我坚强吧。所以,我没有对聂婉承诺什么,我也完成不了我承诺的。”
他见我没说话,一直吸烟,又接着说:“学校领导说了,我前途无限,等我以后生活条件改善了,我会想办法来照顾她们俩的,我一定……”
“够了!”我呵斥了一声,拿起我放在椅子背上的衣服,走了。
陈冲在我背后,好象还想说什么。我忽然想起陈冲早些时候在写给我的信说过的一句话:“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打算……”。顿时,我心里一下子就豁然明朗,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料在发展。整件事情,也许在他看来,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我心里又涌上那种想呕吐的感觉,我加快脚步,穿过旋转门,迅速的离开了这家饭店。
十四 幸福
我请了一个月的假,虽然工作很忙,虽然领导很不高兴,局长甚至在会上婉转的批评了我。但是我还是请好假,在医院照顾聂婉,一直到她出院。
聂婉出院以后,在家里休养了很久。她心脏能承担的负荷,连上三层楼的女生宿舍都承担不了。最后在我的建议下,聂婉的母亲给她办理了退学手续。
小敏从此失去了消息,无声无息。有次我开车路过X单位的时候,发现陈冲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走进那家单位的大门。开车送他上班的是一个长的极普通的女孩子,眉毛很淡,稍微有点胖。我记忆力没出问题的话,应该是X司长的千金小姐。
我看着陈冲走进单位的大门,又看着那个姑娘开车离开。忘记了红灯变成绿灯,被警察罚了50块钱。
聂婉在后来的半年里恢复的很好,我下班没事就去陪她玩,给她解闷。有次在狗市上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京吧儿,就买给她,聂婉高兴得直跳,忽然抱着我亲了我一下。聂婉的母亲从厨房出来,她看见了,却又悄悄的退了回去。
一年半以后,我和聂婉结婚了。之前我对母亲和所有的亲戚朋友隐瞒了聂婉的情况。聂婉的父母和我长谈了一次,起初他们反对的很厉害,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我们还是达成了共识。
婚礼在北京举行,婚礼办的很庄重,也很热烈。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我父亲去四川疗养了,没有参加婚礼。
结婚后三天,我陪聂婉回门。聂婉的母亲把她拉到房间里说悄悄话去了,聂婉的父亲给我一张40万的存折,我坚决的拒绝了。
临走的时候,聂婉的母亲把我喊到厨房。拉着我的手,“真是苦了你了,你要是实在有生理需要,你就去宾馆住几天吧,把聂婉送回家来玩几天,我们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说着她哭了,我笑了笑,抱抱她的肩膀,转身出了厨房。
聂婉和爸爸在客厅里讨论用什么佐料来煮鱼汤,气氛温暖而和谐。看见我出来,她赶忙起身和父亲告别。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聂婉轻轻的靠在我肩膀上,象天使一样微笑着。她轻轻的对着我的脸吹了头起,我转过头对她笑了下。她闭上眼睛说:“好幸福呢。”我笑着,空出一只手搂了搂她。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在报社的时候,她写的那首关于蚂蚁的小诗:
昨天的梦里有一只蚂蚁,
它在我的发丝上慢慢的移动,
爬的很轻很慢,
好像害怕把我弄疼了一样。
在接近发稍的时候,
它开始唱歌……
我嘴角笑着,鼻子里哼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调子,聂婉奇怪的抬起头看着我,问我笑什么。
我忍着笑,把那几句小诗念了出来,聂婉开始楞着,后来慢慢的脸红了起来。她捏着拳头捶了我几下,又撒娇的靠在我肩膀上。
晚上,我把聂婉哄睡着了,拿了个小凳,跑到阳台上坐着吸烟。烟头一明一暗,在夜晚里象流萤一般耀眼。
一架夜航的飞机从头顶上掠过,我眼睛跟随着它的身影,它很快就消失在夜空了,
我回头看着我们的房间,两张床的床单都很白,聂婉熟睡在右边的床上。
十五 蚂蚁
结婚以后的生活很平静,聂婉始终是那个念叨着蚂蚁王子的孩子。
她梦里的王子是勇敢而且坚强的,为了拯救他的公主,他不惜变成一只蚂蚁,躲过了树精的眼睛,悄悄的爬到公主的发丝上,用他的歌声唤醒了被魔法禁锢的公主,公主得救了,王子却永远的变成了一只蚂蚁。
自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和任何人提起这个蚂蚁的故事,我想让它从聂婉的心里逐渐的淡忘掉,自己也想把它完全的淡忘。
小敏始终是没有消息,她消失的那么彻底,就好象没有出现过。问了很多学生,他们也没有她的消息,据说是去了江西,但是在那个城市,在什么地方落脚,却一无所知。
为了照顾聂婉,我调到一个比较轻闲的单位去上班了,时间很随意。聂婉的母亲也常来帮忙,聂婉父亲退休后,就基本上每天都住在我这里了。
一年多以后,由于一直没有孩子来临,母亲最终知道了聂婉的情况,她在电话里小声责备了我几句,说我开始不该瞒着她,最后她叹息了一声,挂了电话。
家里添了一台电脑,聂婉平时没事做些小小的锻炼,就是在家里上网了。我平时喜欢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在电脑里,她也很细心的帮我整理好,并为我申请了一个博客,把那些文字都发在我的博客里。
博客做的很精致,以至于我后来也有些迷恋,可是聂婉却再也没有写过任何东西,哪怕是零碎的片段。她的博客里全是一些漂亮的图片和好听的音乐。
十六 雪
又是一年过去,小敏忽然出现在我的博客里,连续来了两三次,并留下了两段话,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看着那熟悉的笔名,看着在我身后熟睡的妻子,我悄悄的把她的留言删去了。
冬天的夜晚,有些冷。
小敏在她的留言里说她想来北京看看雪。说了个时间,约我在高中的学校门口见面。她没有提到聂婉,我想她应该是叫我一个人去见她。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开车去了高中的学校,学生都放假了,只有看门的老李在他的小房间里一边打着盹,一边在监守他的岗位。我调了个头,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的一家超市的停车场。
小敏穿着一身很时尚的冬装从车里下来,白色的休闲冬装,点缀着少数的鲜红,皮肤还是象那年在香山一样剔透白皙。她跺着脚,在学校门口等了十来分钟。就进校园去了。
我从车上下来,从学校的侧门翻了进去,直接上了教学楼,在五楼的楼道转角,透过圆形的玻璃窗户望下去。小敏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就站在那年她和陈冲拥抱后分别的地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积雪。
这是北京今年的第一场雪,如同往年每次的下雪一样,如约而至。纷纷扬扬的雪花,让平视的一切都变得象陈年的记忆一样灰蒙蒙的。向地下看去,却是一切都白的可爱,白得象童年梦里的画纸。
我看着小敏熟悉的身影在雪地里走着,她在地上用脚踩出来一个大大的心形。我眼睛有些朦胧,我推开眼前这扇小小的圆窗,想仔细看看她,看看这雪。
雪越下越大,我伸出手,一片雪花跌进我的掌心,支离破碎,我手心的温度让它迅速融化成一滴冰凉的雪水,然后顺着指缝溜走了。我急忙握住手掌,除了一丝的冰凉,手心里什么都没有了。
后记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赴约,小敏再一次失去消息。
又是一年后的冬天,聂婉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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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微风轻拂
凄美的爱情故事
瑶雪
方寸乾坤大,耕耘任纵横。 声闻千里外,人越时空中。 美景共欣赏,奇文共品茗。 繁华锦绣地,缤纷乐无穷。
莫如烟
[ft=,2,]因为遗憾,所以美丽[/ft]
叮聆
[ft=,4,] [ft=#ff0000,,][B]伟大的形象,伟大的文字,令人折服不已!这是我在空间看到的最好的作品。情节曲折生动,人物形象鲜明,语言朴实流畅。读后回味无穷!佳作!非常愿意成为你的好朋友,但是没有加上。你加加我吧!谢谢![/B][/ft][/ft]
宁静
[ft=,4,]没读完,明天继续读。读完再评论吧。[em]e163[/em][em]e181[/em][/ft]
至尊红颜(淡网拒聊)
[ft=#ff0000,5,]《2011年岁末网络二十四坛诗词联赛方案实施细则》 [/ft][url=http://asdfg.5d6d.com/thread-2564-1-1.html][ft=#ff0000,5,]http://asdfg.5d6d.com/thread-2564-1-1.html[/ft][/url] [ft=#ff0000,5,]请朋友们认真审题后,写出您自己满意的作品,在本贴后面,跟贴发上来(可以先发,再通过编辑的方式再修改): 本校要求本月18日前交稿跟贴。最迟不超过20号为宜。 [/ft][ft=#ff0000,5,]附联赛最重要的出题要求: [/ft][ft=#ff0000,5,][ft=#002060,,][B]一、诗赛主题 [/B][/ft]1、主题:五个“一”; A、一个字:“夜”; B、一个词:“寂寞空虚冷”; C、一句话:“是月(淳熙二年闰九月),辛弃疾诱赖文政杀之,茶寇平”; D、一张图: [url=http://www.shici08.com/bbs/attachments/month_1110/11103009492b3d491728ff0d24.jpg][img,600,540]http://ugc.qpic.cn/adapt/0/89871726-a2b4-60f0-5411-44c62f93732b/800?pt=0&ek=1&kp=1&sce=0-12-12[/img][/url] E、一首歌:《那时候哥还小》; 2、诗赛要求:以上五个主题,参赛作者可以诗、词俱选或任选,数量不限。(可以写多首多阙) (1)诗限平水韵五、七言绝句、律诗,接受排律。不接受古风,组诗形式。 (2)词限42字(含42字)以上诸调,谱宗《钦定词谱》所校正格(不接受变体);韵限《词林正韵》(《词韵简编》);不接受组词;作者投稿请自附词谱。 (3)投稿请自拟诗、词标题。 (4)组委会推荐使用网络诗词工具:搜韵网:[/ft][url=http://sou-yun.com/index.aspx][ft=#ff0000,5,]http://sou-yun.com/index.aspx[/ft][/u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