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领域的十字军东征——英语正在侵略 周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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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目前中国,恐怕没有第二种东西比英语更能让人如此狂热了。形容英语的来势用铺天盖地、洪水猛兽毫不为过。目前来看,这种语言已随国门的洞开汹涌而至,短短十几年间已是攻城略地无坚不摧,几乎快要占据中国语言领域的半壁江山,而且至今仍势头不减,大有“解放全中国”之势。

  以下是几个镜头:

  镜头一:疯狂英语的创始人在主席台上握紧拳头气冲霄汉地喊:“I enjoy losing face!”(我热爱丢脸!)。台下成千上万黑压压的人也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河东狮吼:“I enjoy losing face!”。那阵势真是锐不可挡疯狂之至;那声音真是平地惊雷震天撼地。我曾花40元血汗钱感受过这种疯狂场面,所有的女人好象一下子来了精神,所有的男人恍若一下子充满了血性,所有的青筋都在暴起,所有的肌肉都成了“国际”。(注:李阳要训练国际肌肉)。真是风在吼,马在叫,英语在咆哮。我喊得嘴唇发麻也震得心力交瘁,发誓决不二次疯狂,我害怕。

  镜头二:大学语文课堂上,国语老师在上面一句一句地讲,学生则在下面念念有词,何也?四六级词汇。校园花坛里,不是“林肯”在声情并茂地进行就职演说,就是“马丁·路德”在豪情万丈地朗诵“I have a dream”,要么就是李阳的校园弟子猛叫一声:“I enjoy losing face!”然后就旁若无人地大背单词。

  镜头三:书店里,最显眼的地方都是《XXX英语四六级仿真》、《XX英语记忆手册》、《XXX英语XX句》……,而且是新品迭出,最低层素蝇灰丝的则是国文图书。图书标价,英语类没有低于七折的,因为畅销。而《中国四大名著从书》5折,《春秋思想家从书》3折,《鲁迅小说全集》3折……,很便宜,但也很难卖。

  镜头四:某农业院校招聘会上,一畜牧专业毕业生给一兽药厂递了简历。“难道没有四级证吗?”应聘者很机警:“我专业课很好,英语也够用了,况且我认为这个工作是用不上英语的。”“用不上也得要,下一个。”招聘人员一脸不屑。“我英语过了六级。”于是有人赶紧拿出证书。无独有偶,西安一重点大学博士生找工作,由于非常自信所以仅带了毕业证和学位证,结果招聘人员看过之后竟问了一句“你英语过四级没有?”这位博士苦笑不得:“我博士学位都拿了还过不了四级?你到底要博士证还是要四级证?”

  镜头X:……

  总之,在今日之中国,一个人要想升中学、考大学、考研、读博、晋升……,哪一条敢离了英语?否则就去做你的蓝领劳工吧。我本人酷爱中文,文章也屡见报端。但由于当初报志愿时错报了英语,以致于中英难以兼顾,所以英语成绩一路下滑。英语老师一怒之下说:“真没出息,写作有什么前途?中文有什么用?放着英语这么热门的专业不知珍惜,汉语学的再好不还是给别人当秘书的命?”我不语,但心想:英语真有前途?

  许多英语系的学生都自认为是校园贵族,而且一些学生几乎不看中文著作。他们认为中文作家没人得过诺贝尔文学奖是因为汉语是低等的,中国的文学是落伍的,所以没有理由看汉语作品。相反是开口言必沙翁,闭口言必《简爱》。他们甚至不听中文歌曲,认为那些歌曲与欧美音乐相比太没档次。我的一位室友偶尔买了一张当红新星孙燕姿的CD,结果一同学见后竟惊呼:“你的品味怎么low了?”甚至一位英语系的学生到茶水房提水时与看门老头发生了“冲突”,便飞了一句“shit!(狗屎)”。当老头问:“你说什么?”该女生一脸得意与不屑:“说了你也不懂,这是英语。”说罢扬长而去。有“好事者”给老头解释后,老头气得浑身哆嗦:“妈的X,当年朝鲜战场上老子就宰过狗日说洋话的,今儿个竟被假洋鬼子骂……”

  英语系的老师大都鼓励学生说,好好学习,好好攒钱,到时候考“托福”“雅思”出国,外国的日子好着呢……,当谈到日本侵略中国时的那些狗腿汉奸时,学生也有新的认识:那可是高级翻译,一般人还干不了呢。不知被小日本残杀的同胞在地下听了能不能睡着。

  中国人为英语疯狂,因为这种26个字母组成的语言符号代表着“与国际接轨”。你问一些人学英语干吗?他们八成会说:“考试呗,英语不及格学校还让你毕业?”“时髦呗,别人都学你不学?”。他们不知道就业之后八成人员用不了英语而且会把辛辛苦苦记的单词忘的一干二净,不过他们不在乎这些,毕竟在英语的天下不学英语就是逆天行事。

  英语专业的教育则是另一种场景,极少数人成了外交官、高级翻译等令人羡慕的行当。但大多数却成了“英语培训师生产线”上的批量产品。重点大学教一般大学,普通大学教高中,但毕业生依旧多怎么办?继续增加培训点就行,于是小学也开了英语课,而且一些地方开始尝试让孩子学习母语和英语同步进行。可我又杞人忧天了:要是有朝一日都会洋话了,那最后一批英语专业的娇子岂不被坑死?

  几乎所有鼓吹英语的“专家”都在形成一种观点:英语就是生产力。说什么英语普及率是一个国家发展的标志之一,说什么英语越普及这个国家就越与世界接轨。例证便是日本、韩国、新加坡、印度等。真是无稽之谈,非洲大部分国家曾被当年的大英帝国强迫说英语,但他们就那么不争气?怎么就富不起来?况且,我们真的需要“全民皆英”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何不废了母语,然后就欣欣然地“跑步进入共产主义”。那多爽!

  我们中国人多、力量大、智慧也大,但毛病就是没有主见。现在国人在一波又一波的英语狂潮面前乱了方寸,不管需求与否都懵懵地跟着别人学“英国历史(English的谐音)”去了。可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叫嚣着英语是如何美丽动人的家伙是谁?无非是那几个掌握着英语出版、培训的老总。李阳喊的口号是要全国人都来玩弄英语,但国人是否玩弄得起英语我们不得而知,但钱财疯狂地流进李阳的腰包却是不争的事实。还有什么“新东方”,据说去它那里报名都要排上三天三夜,那钱不更是滚滚而至吗?但我觉得它的名字应改为“新西方”或“向西方”,毕竟从它那里出来的人大多不是建设东方,而是漂洋过海朝拜西方去了。所以我说这些口称玩弄英语的人其实在玩弄百姓。

  事实上,我们把英语的作用给神化了。美国人对斗大的汉字不识一筐,但中国的钱它不少赚。我不是否定英语的实用,但我有点发迷:全国上下这么大规模地围着英语发狂,人们(主要指城里人)业余时间不是用来温故知新也不是用来放松身心,而是喋喋不休地背单词。我们没有必要每人都会英语吧,十三亿人你哪一天能“有幸”遭遇老外?特别是科技工作者,英语是你的次要辅助工具,而且专业人员可以为你翻译,但偏偏在考博、晋升时要考虑英语,于是弄得这些高科技精英把大量时间用来啃英语。而此时与他们同水平的美国科学家则正在研究,久而久之,你的英语过关了,但由于时间原因,你原本可以创造出更大贡献的科研却少了几分精彩。这样以来,我们的时间精力不能完全用在工作上,那还谈什么“赶美超英”?

  在文化领域,随着英语的攻城拔寨,曾是世界最伟大的中国文明正在为西方文化让路。通过英语我们学到了欧美的性文化,于是就性开放了;我们学到了西方的情人节,于是鲜花市场就火暴了;我们学到了圣诞节,于是“圣诞老人”就在12月走遍了中国人的大街小巷。而中国人的清明、端午、重阳等都在慢慢被人遗忘。美国总统说是要体会中国文化的神韵。但到上海转了一圈后却说:“中国不像中国了”。那像什么,是中国不似中国,像美国比不上美国,难道是不伦不类?

  世界上每一种语言都是美丽的,他不仅是民族的区别标志,更是生命赐予的财富。为了保卫自己的语言,世界上涌现出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人物。法国都德《最后一课》借老师之口说出了:“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那一课,所以的法国人都为之自豪。日本在中国推行奴化教育时便要灭中国人的字,为此,多少为保卫民族尊严的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前不久闻名全国的《英雄》中有这么一个场景:当秦军大兵压境万箭齐发时,教赵国人写字的老者却说:“赵国的字是最漂亮的,秦国人可以灭赵国的城,但灭不了赵国的字。”就这一句话便让所有的赵国人危襟正坐凛然而死,何其壮哉!而历史上秦要统一六国也就用灭掉六国的字来彻底征服六国百姓。

  然而在今天英语的东征中,国人已无法抵挡,尽管有的国人认为学这种语言实在受罪,但还得为前途着想,你没有那些本本,自己人都看不起你。同时,我们的一些专家还在千方百计为难他们的同胞,四六级考试净弄些连老外都得查字典的单词,好像只有看到应试者呲牙咧嘴的惨相才方显其出题水平。所以有人慨叹:“唉,我要是美国人多好,不用学英语,而且如果在国内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到中国捞外快。”

  他说的这个“外快”就是到中国当外教,一般的报酬是200元/小时,不错吧。的确是这样,许多英美浪人游荡到中国便不愿走了,为何?因为这些老英老美们会说英语嘛。他们没有文化没有能力在自己国家一文不值,但到了中国就是“香饽饽”,中国的学校、培训点都需要这些洋人来充门面,于是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外教,待遇比中国教授还高。我们英语系去年就聘了一个美国鬼子教口语,开始的时候系里给他拍照,其他的外语培训机构也给他拍照,然后把照片一放大做成广告:我们有正宗的外教……

  初次上课的时候很新鲜,觉得见了外国人挺好玩。但时间一久就露了破绽,这家伙根本是个白痴:上课就会没完没了地纠正几个咬舌音,除此别的什么教育方法都不会,而且在美国文学、艺术、名胜等方面,他竟然还没有我们这些门外人知道的多。而他唯一的长处就是礼貌,而且还能说两个汉语词“包子”“饺子”。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在美国就是一个流浪吉他手,也就是一个资产阶级国家的破落户。

  我们向系里抗议,但答复是:“外教不好找,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我们就想,英语人种就是好啊,仅凭口语就可以到中国大赚特赚,而且地位高高在上,而中国人到外国呢?你文凭低人家让你进国门吗?你不会英语人家会让你做汉语外教吗?你做了外教人家会给你那么高的地位吗?

  在中国的历史中,我们由鄙视蛮夷到被蛮夷鄙视,由抵制外侮到崇拜外国。不知不觉间,我们对西方科技、文化的膜拜论为畸形地对英语的迷信。而这一切却被爱面子的国人美其名曰:“顺应潮流”。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于是在这种幌子下,我们曾一度引以为荣的汉语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冷遇。武汉大学一位教授在一次演讲中就痛心疾首地说:“汉语现在已明显成为一种弱势语言,一种第二阶级的语言,甚至是一种奴隶的语言。

  当年的十字军东征未曾征服亚洲更未曾威胁到中国,后来传教士和坚船利炮也未曾占领中国,而如今一门语言便一下子卷遍了大江南北。如果当时的殖民者想到用语言来渗透中国这个办法的话,他们岂不是要省事得多?

  不久前,中央电视台又报道了中国专家们已经把《汉语大词典》改成了双语版,乖乖,那咋用?在英语这般盛行的环境下,我说了这么多岂不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看来我的言语只能是狗屁一声,我的行为只是螳臂当车了。我真不知道再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有朝一日那些原中华文化瑰宝会到降到一折也卖不出去的地步,以致于干脆停印这些不赚钱的东西来生产那些利润颇高的字母册子?

  有人因而担心说:“难道语言只有到了危及存亡的时候才变的美丽珍贵,难道我们真要做一回《最后一课》中那位不成器的小弗朗士?”

  我说:“你不用担心,人家是因为战争带来的灭绝危机才痛苦的。我们或者我们的子孙则是在循序渐进一相情愿中变得乐不思蜀的,一点都不痛苦。”

  但我自己真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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