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筋的小米花（小说【修改版】）原创日志

一根筋的小米花（小说【修改版】）

原创日志

　　

  一
　　 “除非我死，不然小米花是进不了这个家的！”张妈把簸箕里的红豆倒进小盆里，头也不抬地说，“你明天必须去相亲，什么都安排好了。人家那个姑娘，哪里不如小米花？她一张脸，白里透红的，很精明的模样。还有，屁股大，好生娃，你懂个啥？难道妈妈会害你？”
　　站在张妈旁边的大男孩，瘦高个，五官轮廓分明，青春帅气。此时脸已憋得通红，妈妈的话，他又不敢违背，打小就是一个孝子，在村里是出名的。在他的心里，装着一个女孩，她叫肖米花，村里的人叫她小米花。人长得乖巧，一张瓜子脸，眉目灵动，秀气温柔。长期在地里干活，沐浴在阳光里，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健康、精神。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状束在脑后，脸蛋微微透着淡红。她的那种淡雅深沉的美像极了盛开的小米花。
　　小米花很爱张，张石青也特别喜欢小米花。两个人可以说是心心相通。
　　 “妈，我就喜欢小米花，她也喜欢我。我们都在过一起了，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就要娶她。”大男孩固执地又说了一遍，还把心中的大秘密也合盘托出，想以此说服母亲，满足他的心愿。
　　 “啪！”大男孩脸上挨了一巴掌！“丢人！哪有不进洞房就睡人家的？石青，你算一个什么男人？”张妈气得脸都发紫了，第一次用这么大力气扇了儿子一巴掌。
　　张石青被母亲打蒙了！他第一次见妈妈发这么大的火。瞬间，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还有，没有结婚就给男人睡的女孩，我更不会要她做我的儿媳。你再有这个想法，你先把我埋了，你可以娶她。要是你爹活着，他还不把你腿子打断！”张妈说着，突然，抬起手掌，“啪”“啪”连续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苍白的脸颊瞬间有了变红的巴掌印。
　　 “妈，你不要这样嘛！儿子答应你，不娶小米花了，我明天就去相亲。”张石青一下子被母亲的举动镇住了，马上跪在母亲面前，哭着说。
　　张妈见儿子这样，抹了抹眼角，伸手拉起儿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儿子，你是张家的独根，你爸爸死前交代我，带好你，管好你。你不要辜负爸爸和妈妈。你想一想，虽然小米花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可论辈分她是你的侄女，哪有叔侄辈结婚的？张家祖宗会饶过你吗？抱花村的乡亲们也会耻笑你的。”
　　 “妈，你莫说了，儿子答应你就是了。”张石青泪眼模糊地说，心里如撕裂般地疼。他回答完母亲的话，转身进了他的房间，没有洗漱，衣服也没有脱，就睡了。可他哪里睡得着呢？满脑子的尽是小米花……
　　
　　二
　　抱花村是乌蒙山里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山村，从县城东部出来，要翻过好几座山，几十个弯弯，才能到达。山路蜿蜒幽深，像一条长长的青蛇一般。由于这儿处于崇山峻岭中，很少有外人到达，民风如大山一样十分淳朴，人们长幼分明，相处非常和谐。村子里栽满了各种果树，沉甸甸的果实犹如红润的脸，四季瓜果飘香。村子周围全是紫竹，常年青翠欲滴。山坡上长满了小米花，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整个小村青烟袅绕，烟炊淡淡，孩子房前屋后戏耍，老人三三两两唠嗑，一幅休闲时光的和谐画卷。
　　九十年代初期，打工潮席卷着乌蒙大地，连抱花村这样的小村子也不例外。
　　看到村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回来后就洋气了起来，这让高中还未读完就辍学在家的小米花羡慕不已。这天下午，正在切猪草的小米花对妈妈说：“妈，我也要出去打工。”
　　鸟儿长大要飞，女儿长大要走，小米花的妈妈知道这个理。她与小米花的父亲商量后，拉着女儿的手说：“小米花，爸爸妈妈答应你，但要等打工的人回来，领着你去，我们才放心。”
　　晚上，小米花的妈妈从地里回来说：“张石青回来了，听说他在广州打工。他妈妈有心脏病，买药送回来，好孝顺的儿子。他后天走，你可以随他去，听说肖红蓓也去，这样，你们两个女孩子，一路有个照应，妈妈也放心。”
　　在旁边做作业的弟弟突然插话：“妈妈，我也要跟姐姐去打工。”
　　 “胡说！你好好读你的书。”正在火炉边抽烟的父亲突然大声怒吼了起来，“没有文化知识，你只能像你爹一样，当一个怂包！”小米花见父亲发火，心里明白父亲是不赞成她出去打工的，不好明说，把气发在弟弟身上。于是，她走过去对弟弟说：“你在家好好念书，听爸爸妈妈的话，姐姐打工挣的钱，给你买作业本。”弟弟点了点头。
　　三天后，一个细雨纷飞的早晨，三人要出发了。吃完早点后，小米花与妈妈来到张石青家。张妈正在给张石青捻一碗面条，见小米花母女进来，忙起身迎接：“大侄女来咯，快进来坐。”
　　 “使不得，张妈。”小米花的妈妈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正要起身的张妈，“你起身迎接我们，不妥。你是我长辈，小米花的奶奶，会折损我们的。”
　　抱花村虽小，却有两大姓，张家、肖家。本来这肖家与张家没有什么辈分牵扯，却因为小米花父亲的一个堂婶嫁给村里张姓人家，而这个男人是张石青父亲的堂弟。这样一来，与小米花家无任何亲戚名份的张石青家，无形中在同辈人中，辈分就被抬高了一级。
　　看见张石青，小米花高兴地说：“张石青，我也要去打工。我妈同意了，跟着你去，到了广州，还要麻烦你介绍呢！”
　　小米花的妈妈听了，着急地说：“笨女儿，谁叫你直呼大名的？快叫张叔叔。”
　　张石青笑开了，说：“没有必要，就叫名字好。行啊，小米花，广州那儿特别需要人，我会引领你去的。”
　　张妈也插话：“石青，这就是你不对了！小米花怎么能喊你的名字呢？她小你一辈。”
　　正说着，肖红蓓也来了。一见面，小米花与肖红蓓就拥抱在一起，她们对未来的打工充满了憧憬。
　　
　　三
　　到了广州的第三天，小米花、肖红蓓进了一家电器厂工作。
　　每到周末，张石青就会过来，约她们出去玩，说：“你们对广州不熟悉，我当你们的向导，陪两个老乡游玩，我也乐意。”一席话说得她俩心花怒放，欣然前往。毕竟是年轻人，接受新生事物很快，还不到半年，小米花、肖红蓓已经把自己打扮得很时髦了，仅从外表看，谁也不会认为她们是大山里来的农村丫头，当然，除了她们一口地道的方言。
　　张石青已有两年打工经历，已经有些见识，加上他一直是在广州打工，所以很熟悉这个城市。他在小米花有空时，就去找她，带她游览广州，也带她到自己打工的地方看看。张石青很体贴小米花，走在路上，总是让她走在自己右边；乘公交车时，总是护在她身旁，再挤的公交车，小米花也会觉得自己站的很地方宽松，她知道，是张石青用身子抵住人墙，在保护她；口渴时，买来的水他从来不喝，说是不渴，其实人都一样，既然她觉得渴，哪有他不渴的道理？那是他舍不得喝，也是因为舍不得多花钱，但是，给小米花买水他舍得。这叫小米花心生感动。
　　张石青对自己虽然吝啬，但对妈妈和小米花从来都很舍得，给他妈妈买药，再贵他也舍得花钱。特别是那次，小米花感冒了，他给她买了好多药，叮嘱她按时吃药，等病好了，他再带她出去玩。她还给他钱，说不让他出钱，她也发工资了，张石青说花不了几个钱。虽然远离家乡，可是小米花一点儿也不觉得孤独，她每天都很充实。她看到的天是那么蓝，就连厂区那些花草，都在向她点头微笑。甚至连她的梦里，也有张石青陪伴她。有几次醒了心里还甜甜的。
　　一天晚上，肖红蓓对小米花说：“小米花，你是不是爱上张石青了，我发现你对他不仅仅是关心那么简单吧？你们看彼此的眼神总是很特别，我感觉得出来。”小米花被肖红蓓这样一说，脸突然发烫，成了一个大红脸，过了半天才喃喃地轻声说：“肖红蓓，你咋个乱说啊！”“我乱说吗？是吗？那是我脸红还是你脸红啊？”肖红蓓看到小木花脸红成那个样子，就如老家的马樱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我不听你乱说了，我要上厕所。”小米花说着，不好意思地躲到厕所里去了，直到脸色恢复正常，才回宿舍。
　　小米花与张石青相处得非常愉快，彼此之间就如有一种磁铁般的引力，互相吸引着对方，时刻不分离。但两个年轻人谁也没有说破过。这次突然被肖红蓓点破心事，小米花见到张石青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对，是脸红心跳。只要一想起张石青，她的心竟会有种疼他的感觉，一种温馨在心底蔓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广州，她对他是那么信任，她甚至觉得他是她的大树，是她的定海神针，是她永远不会落的太阳。小米花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的心里为什么只有张石青一个人，梦里梦外都是他，难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明白，这就是书上说的爱情，难道她的爱情真的来了么？要不她的心怎么湿淋淋的，心窝里那一潭平静的湖水，哗啦哗啦地起着波浪，在她身上流动了起来，淌入她的每一条血管，钻进她的每一个细胞，溜进她的每一根神经，润及她的每一寸肌肤，揉进她的每一丝气息。现在，小米花只要几天不见他，心里就难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全身就不舒服。小米花整个人都变了，她不仅说话柔声细语，连每一个动作，都有了可爱的模样。同事们心里明白，小米花恋爱了。
　　一个月圆的晚上，张石青约小米花出来，在公园里的草地上，他们静静地坐着，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亮。
　　小米花柔柔地说：“我不愿意做嫦娥，我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我绝不会离开他，我说到做到。”
　　张石青吞吞吐吐地说：“小米花，我想与你说一件事。”
　　小米花转过脸来，看着张石青难为情的模样，轻轻问：“张石青，你说，我听着呢！”
　　 “我……”张石青突然说，你转过身去，我告诉你。
　　 “嗯！”小米花听话地转过身去，后背对着张石青。
　　夜，更加的静谧，彼此都听得见对方的心跳。不知旁边是一只什么虫子，一声接一声地叫唤，似乎在催促张石青快说。
　　张石青轻轻地从后面揽住小米花。小米花身体一颤，她感觉得到张石青快速的心跳声：“怦！”“怦！”“怦！”她闻得到张石青那奇妙的异性味道，她感觉自己脸飞快地红了，好在是夜里，张石青看不到，不然真的害羞死了。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张石青用鼻子闻着小米花的头发，淡淡的香味，让他浑身酥麻，他轻轻说：“小米花！”
　　 “嗯！你说，我听着呢！”小米花温柔地说。
　　张石青腾出一只手，在小米花柔软的背脊上慢慢地画着，反复画着，小米花分明察觉到了，那是三个字：“我爱你！”
　　小米花突然转过身子，扑在张石青的怀里。
　　圆月突然躲进周围的几朵云彩里，好像害羞了，又好像是不便打扰人间这对金童玉女的美妙时刻。
　　
　　四
　　小米花与张石青好上了，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祝福他们，称他们是青梅竹马，天造一双，地配一对。
　　这天，肖红蓓来找他们，说：“我后天就要回家了，我要回家结婚了。”张石青与小米花听了依依不舍，他们早就知道，肖红蓓是父母给她定的亲，早就许配给了邻村一个小伙子。他们彼此没有任何感觉，小伙子也从未打过电话给她，两个人都是依父母心思，所以定亲结婚的有关程序都是父母一手操办。肖红蓓对张石青与小米花说：“真羡慕你们，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个幸福的呢？好好的，祝你们好运。我的结婚日子是过了中秋节的第二天，希望你们能来参加。”
　　送肖红蓓进了火车站后，小米花哭了，说：“可怜的肖红蓓，厂里有一个小伙子很喜欢她，可她不敢违背父母之命，不敢接受那个小伙子的爱。我知道，她可喜欢那个小伙子了，为此，不知夜里哭了多少次。”
　　 “唉！”张世青叹了一口气，“真不理解这些父母，为什么会这样？”
　　 “青，肖红蓓的婚礼，我们应该参加。不然她更难受了。”小米花说，自从那晚以后，她叫张石青为“青”了。
　　 “应该的。正好我们也该回去，向父母说说我们的事，好吗，小米花？”张石青牵着小米花的手，开心地说。
　　 “嗯！”小米花应着，脑海里出现了婚礼的场面，新郎是张石青，新娘是她，她笑了。
　　秋天裹着一身金黄，迈着轻盈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肖红蓓婚礼前夕，小米花与张石青踏上了归乡之路。中午，下了火车，从县城东部出来，两人走在山路上，幽幽山路在大山里迂回穿梭，他们出发时见到的翠绿欲滴的树木，此时已褪了绿色衣裳，换上了黄色的时装，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于金色海洋一般的感觉。家乡的天空果然与广州的不一样，瓦蓝瓦蓝的，象水洗过似的；悠悠的云朵，雪白雪白的，像涂抹了一层牛奶似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翻过了几座山，几十个弯弯，远远地，看得见抱花村了。路两边，有的是果园，有的是庄稼地，远远望去，果实累累，这儿一片金黄，那儿一片果红。村子前面是大片大片的稻田，黄澄澄的稻子，被谷穗压得直不起腰，风一吹，左右摇曳。山坡上的小米花，笑开颜。
       望着这一切，张石青情不自禁地说：“还是家乡好呀！小米花，以后我们挣着钱了，还是回家乡来发展，我要经营一个果园，种着我家现有的土地。这儿才是我们的根，这儿才让我们踏实。在大城市里，觉得自己是另类，融不进去，心是空的。”
　　小米花好开心，她心里早就盼望这一天了。她其实不愿意在外打工，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自己属于抱花村。城市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她不习惯。尤其是彼此之间很淡漠，谁也不管谁的事。生意伙伴，表面看起来脸上写满笑容，背地里却勾心斗角。此时，她听了张石青的想法，非常欢喜，拉着他的胳膊说：“青，我支持你。我们结婚后，就把房子盖在果园边，好吗？”
　　 “好！”张石青动情地摸了摸小米花黑油油的头发，幸福地回答道。
　　一进村口，村子里那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们约定，尽快与自己的父母谈他们的大事，然后，按照当地的习俗，由张石青家请人来找小米花的父母说亲。小米花轻轻地对张石青说：“青，我等你！永远等你！”
　　
　　五
　　不知怎的，小米花和张石青回来这几日，天空乌云密布，细雨绵绵，村子里泥滑烂路，潮阴阴的，让人的心情也愁丝丝的。小米花开始烦恼了，一是自己的父母嗯嗯啊啊的，既不说同意，也没有明确反对；二是张石青一直没有请人来家里提媒。若他家请人来说，小米花认为父母不会反对的。
　　那天，小米花把自己的想法与母亲谈了，母亲说：“儿呀，不是妈妈说你，好男孩多的是，你为什么非得在本村找呢？张石青不错，尤其是一个孝子，没说的。可是，咱们村里的习俗你又不是不知道，按辈分来说，他是你叔叔啊！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是村里出名的固执的人。她可能不会同意。”
　　小米花急了，忙说：“妈，都什么年代了啊？他是我的哪门子叔叔啊？他与我们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不就是与爸爸一辈的一个堂婶，嫁给了与张石青父亲一辈的一个堂弟么？那与我们家？更何况这个堂婶与我们家无任何血缘关系。妈妈，张石青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孝顺老人，以后对你们也会很好的，多好啊！”
　　小米花的父亲一直没有说话，他把嘴里吸着的烟袋在地上磕了磕，慢腾腾地说：“你是女娃娃，总不能自己去说吧？你说的那些不是我们不懂，关键是村里的人怎么看？当然，村里的人怎么看，也不重要，只要你过得好。最重要的是，他家那个妈要同意。人家不来说，说明他妈不同意，所以你趁早不要有这念头，别误了自己。”
　　在旁边做作业的弟弟抬起头来说：“姐姐，我支持你。那我以后就经常能与姐姐在一起了。”
　　 “你懂个屁！小孩子别插话，做你的作业去。”小米花的父亲一声吼了起来，正在地上寻食的几只母鸡吓得“咯咯咯”地叫着，扑腾着翅膀，跑了出去。
　　肖红蓓婚礼后的第三天，还不见张石青家请人来说，小米花急了。因村子里的习俗，她不方便去找他，免得人说闲话。早上，小米花去挑水，她多么希望张石青这个时候也来跳水，她就可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相信张石青，她知道，他是多么喜欢她呀！难道是他的妈妈不同意？难道他们的爱情真的被这所谓的习俗辈分枪毙了？他妈妈不会这么愚蠢吧？张石青这么孝顺他妈，他妈对他也是那么好，怎么会不同意儿子的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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