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莲

 
 

父亲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人。曾经闯过关东，做过生意，务过农做村干部，做过经纪人。他年轻时候的情形我所知甚少。只知他兄弟五个，两个姐姐，他排行老二。他年轻时的模样，自然我是无从知晓了。但从他中年时候的照片和我几个哥哥的长相来推测，我的父亲年轻时应该是个美男子。国字脸，眉清目秀。他聪明睿智、刚毅果敢、吃苦耐劳、要强、豪爽洒脱、且脾气急躁火爆。
 

父亲一生很不易。可能是因为家境不好，兄弟们多，结婚对象是个“大脚”。听人说：这在当时来说应该是“不光鲜”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脚大，父亲和母亲一辈子不和睦。也或许因为子女多，生活窘迫所致，又或许他两人天生性格不合。再加上父亲性情暴躁。总之他们的婚姻是不和谐的。

母亲虽没有多少文化，但是高高的个子，聪明漂亮贤惠，通情达理，个性温和。不辞辛苦的操持着诺大的一个家。一生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执，更不在子女跟前说父亲的坏话。一生有着极其强大的忍耐力！忍受着生活的重压，忍受着父亲的强势与蛮横！也正是因为父亲对母亲不够好，他们常常生气。所以年幼的我心里暗暗的惧怕父亲，不喜欢父亲。听姐姐们说，父亲曾把母亲气疯过两次（那时还没有我）。从我记事起，父亲和母亲分过两次家，母亲带着我和三姐四哥五哥一起生活（其他哥哥姐姐都已在外工作或者成家），他一个人单过。虽说是分家，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一间房，一个锅灶，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即使这样，母亲还惦记着他的饮食，每当他不愿意做饭的时候，母亲就叫我或哥姐给他送饭。就这样自己过不了多久，就又回来和我们一起过了。唉，想想这些令人心酸伤情的往事，就为母亲的不幸遭遇而难过落泪，为父亲的暴躁和固执而不满。怎不心生怨恨呢。

 
 

或许是我最小的原因吧，加上十一岁跟着舅父在外地上学。我对父亲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上。前几年回老家上坟，我和大哥谈起了父亲，大哥说父亲很疼爱子女的，记得有一次他学做生意，做完了，回家途中和父亲一起喝酒了。父亲给他讲怎样与人相处，怎样处理事情。那神情，那爱怜，那关心，给哥哥留下深刻的印象。九个子女有父亲的身教言传，有母亲的精心呵护，悉心培养，他们个个都很争气，有才华，为人正派，也很孝顺。九个子女也只有大哥大姐没怎么上学，其余都上到初中，有的还上了中专、大学！

父亲一生操劳，传统观念很重，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腰是弯的，背是驼的。我似乎没有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模样，总是一脸严肃，眉头紧锁。长大了的我可以想象，如若不是生活压力太大，他怎么会是这样呢？一对拥有九个子女的夫妇，一生该是怎样的辛劳啊，怎样的付出啊！这样家庭的父亲不就是一座屹立的高山吗？他的腰弯了，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负荷与责任，是春夏秋冬不停息的劳作累的！母亲固然能勤俭持家，纺织缝补。但如果不是父亲在外边拼命打拼，一家人的吃喝哪里来？屋子破了怎么修补？父亲，我不怪您了，我为我内心对父亲的不理解和曾经的怨恨而不安愧疚。面对这样一位父亲，就是心里有不满都不应该！经过父亲的努力，我五个哥哥结婚时，不论他们是在家里务农的还是在外面工作，父亲每人给他们盖了三间瓦房，还有厨房、门楼。每个孩子的婚礼都办得体体面面。那可是在六七十年代啊，能把家打理得那么好。为此他该流了多少汗水，吃了多少的苦，付出了多少智慧啊。不是父亲和母亲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不是父亲睿智能干、、、，五个儿子怎么都能娶上称心如意的媳妇呢！

  
  

父亲固守着重男轻女的思想，这一点我不敢恭维。大姐结婚早我不知详情，二姐结婚（我也小）但听婶子说，父亲去赶集，姐结婚想要双长筒袜，但父亲没舍得给买，弄的二姐哭哭啼啼。她在婚前可是为娘家出了大力气的女儿！二姐结了婚又帮助家里度过了许多难关。三姐靠着勤奋，时代家境也好了许多，自己积攒了一些嫁妆，（山东姑娘出嫁时，娘家要陪送嫁妆的）。现在回想起来，父母的四个女儿中，父亲对我是最好的了。不是我结婚时给了我什么（我没让他花一分钱，父亲已经老得没有任何能力了）。那是我几岁的时候，父亲晚上出去玩，回家的时候，总要给我买些吃的玩的，煮好的蚕豆、花生米、烤红薯、糖人、、、放在我的床头旁。赶集出门回来，也总要给我买些新鲜东西。（当然哥哥姐姐们是没有份的。）或许我是家里最小一个的缘故，穿的戴的总是最好的，过年小朋友头上戴的是纸花，我总是戴漂亮的绢花。打扮得像个公主哈。这或许是我对父亲最温馨的回忆了。父亲是疼爱我们的，只是年幼的我没有深刻了解父亲的心。父亲的重男轻女，俺不怪怨，这是千百年来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传统啊，他怎么会破例呢？

父亲一生嗜烟好酒。听母亲说，她刚给做的新长袍，穿着出去玩了，回来就烧了一个大洞。快七十岁的时候得了一场肺结核，烟酒都戒了。平时就很少看到父亲生病。可见他的身体素质很好。

父亲度过了八十四个春秋，于七十年代末平静的寿终正寝了。父亲去世前期，母亲患了多种疾病，几经医治和儿女们细心照料和护理，也与八十年代初安详地走了（母亲比父亲小）。享年七十八岁。现在我的父母都在远远的天上，那漫天璀璨的星斗一定有两颗是我的父母，他们遥望着尘世间的儿女们幸福快乐的生活，为她们的子孙祈福祝愿，谢谢我们的父亲，谢谢我们的母亲！来生我还愿做你们的女儿。也请父亲原谅你的小女在心里对你曾经的埋怨。愿天堂里的你们没有烦恼和忧愁，永远的轻松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