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传奇剧本版,连台词都和电视剧一模一样!!!(结局)

时光春卷

第53章:天裁
“等等!”
就在陆贞绝望挣扎之际,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陆贞惊喜地回过头,看到的,却不是高湛的脸。
眼见着行裁已经开始,却被人打断,娄昭不满地指责来者,“沈嘉彦,就算你是羽林将军,胆敢打断天裁,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王爷,微臣并非要打断天裁,只是想来送送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后一程!”沈嘉彦平静地说罢,无视众人的惊呼,径直走到陆贞面前,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陆贞脸色大变,可是怎么也躲不开沈嘉彦,只能任由着他紧紧抱住,随即,她察觉到了异样。那一边沈嘉彦已经松手,大声喊道:“你去吧,我相信,天神一定能证明你是无辜的!”
远处的萧观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身旁的娄太后这才从惊讶中回神,叹了句,“沈将军,你还真是多情之人。”
娄昭不满地催促道:“好了,搂也搂过了,抱也抱过了,沈将军,你要真舍不得,就陪你的心上人下去做一对鸳鸯吧。”
张相干咳一声,“沈将军,退开!”一等沈嘉彦离开,他便挥一下手,内监立刻再次拖起了陆贞,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迅速投入水中。
陆贞来不及再看沈嘉彦一眼,便觉得眼前一晃,丹娘的惨叫声远远传过来,接着,身体一沉,水就将她淹没,刺骨的冰冷立即开始吞噬她的热度。她这才回过神,拼命地挣扎着,从手中拿出了一件小东西,费力地割着手上的牛皮绳。可是那牛皮绳坚韧无比,她费了好大力气还是没有断开,呼吸已经开始困难,陆贞难受至极,还是不肯死心,费力地割着绳子。终于,就在她再也无法撑下去的瞬间,那绳子终于断了,双手一得到自由,她立即拼尽最后一口气,游上水面。
这一瞬间,高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丹娘的声音尤其响亮,“浮起来了!浮起来了!姐姐还活着!她是清白的!”
她来不及多想,拼命往水边游去,不一会儿,就被沈嘉彦接住,将她抱到岸上。
她颤抖着,脸被冻得发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感激地看着他。
“别怕,马上就不冷了!”他低声安慰罢,便放下陆贞,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宝剑,一剑劈开了她脚上的牛皮绳,跟着就将自己的斗篷给陆贞盖上。
陆贞这才缓过劲来,费力地起身道谢,“沈大哥,还好有你。”
未想沈嘉彦竟又一把将她抱起来,“我带你上去。”
一想到他先前的行为,她连忙挣扎着拒绝,“不行,不能这个样子,你放我下来!”
“你没那个力气走过去。你要是真想留着这条命,就好好待着别动。”他的口吻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微微一愣,终于不再挣扎。
沧浪台上众人之前见到沈嘉彦和陆贞的亲密动作,本就心里犯疑,待见到沈嘉彦居然还抱着她上来,就更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唯有松了束缚的丹娘扑过去又哭又笑地抱住陆贞,“姐姐,你还好吧?”
沈嘉彦顺势放下了陆贞,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陆贞强忍住身体的寒冷,站直了身体,颤抖着上前两步跪下,“两位娘娘,各位大人,我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天神已经证明太子殿下是清白的?”
娄太后还未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半天才道:“那是自然。”
张相见状忙道:“各位臣工,都听好了,毒蜂之事,陆司衣之言已经经天裁证明!”
陆贞微微松了一口气,却知道危险还没有过去,虽然已经证明和高湛没有关系,可是看那娄昭的阴冷神色,他岂会罢休。想到这里,她又抬起头,随即惊愕地看到一个人走上来,是高湛。陆贞以为自己看错了,高湛明明是被王尚书看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直到众人向他行礼,她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便无视他眼里焦急的关心,别过头去。
张相一见高湛来,立即趁机喊道:“太原王,现在你该向太子殿下负荆请罪了吧?”
阴谋未能得逞,娄昭便依照先前的约定,恨恨地走上前,跪倒在地,“微臣无礼,请太子殿下责罚!”可是他岂会善罢甘休,太子无罪,但是陆贞已经认下了罪名,他自然必须为自己的侄女讨一个“公道”,于是他立即转向娄太后,声音悲愤地喊道:“天裁之法,只能证明太子殿下无罪,微臣之侄娄尚侍,受她谋害而致重伤,现在还卧床不起。微臣恳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娄太后心内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故作犹豫,“这……娄尚侍也是我娘家侄女,哀家可不便判决啊。贵妃,你掌着后宫凤印,还是你来说吧。”她已经想好,陆贞认罪已是事实,萧观音如果维护她,那么就会在群臣面前失信,如果不维护,那么必然会跟高湛再起冲突,局势不管走到哪一步,对自己都有好处。
陆贞见到萧观音有些犹豫,一咬牙,再度跪下,“贵妃娘娘,陆贞报复娄尚侍,也是因为娄尚侍下毒害我在先。西佛堂内监元平就是经手之人,他现在还在宫中,有请娘娘详查!”
萧观音立即顺着接口,“那就先回宫再行审理。”说罢,便示意张相让大家离开。那一边高湛见状,赶紧走上前知会萧观音和娄太后一声,便将陆贞拉到了一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硬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感觉到他的手臂在颤抖,陆贞心一软,芥蒂尽除,抬头看着他依旧煞白的脸,柔声道:“别担心,我这不都没事了吗?”
高湛的手却不敢松开,他看向前方的高台,心有余悸,“这么高的地方,你居然能平安生还,还好老天有眼……阿贞,以后我绝不让你再遇到任何危险!”
说罢,他自己都觉得无力,每一次都说绝对不会,绝对不让,可是危险却总是一次次落到她的身上。后宫也就罢了,今次居然卷到了朝堂之上,前几次可以化险为夷,那以后呢?高湛实在不敢深想。
如何才能让她真的远离这些伤害?现在的高湛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法子,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她真真正正地远离一切。
揣着这一番心思,高湛跟着众人回去,才一进宫门就传来孝昭帝苏醒的消息,众人大喜,连忙赶去昭阳殿。孝昭帝脸色明显好多了,甚至还能坐起来,“朕不过睡了一场好觉,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波澜。阿湛,辛苦你了。”
娄太后立即上前,拉住他的手红着眼说道:“演儿,这些天,哀家的心可都操碎了。”
“有劳母后这几日看护,往后,朕也常会去西佛堂看您的。”说罢,他便吩咐元福送她回西佛堂。
娄太后原本以为萧观音已经软化,孝昭帝必然也会顺势将自己请回仁寿殿,他此言一出,她立即震惊,“演儿!”
孝昭帝的声音依旧温和,口气却是不容拒绝,“母后,您还是先回去吧。朕处理完这边的事务就来看您。”
“好,母后等你。”娄太后终于放弃了挣扎,不甘心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一待她的身影消失,孝昭帝立即拉住了萧观音的手,“观音,让你担心了。”
萧观音刹那间眼眶红了,转身不去看他,就听他在身后说道:“毒蜂案的原委,我已经都知道了。这件事,陆贞就算做得有些不妥也情有可原,你就别再为难她,把所有处罚都取消了吧。”
萧观音本就不打算追究此事,顺势就道:“你是皇上,你说了算。”
孝昭帝转过头对着跪在一边的陆贞道:“陆贞,你起来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高湛却突然挡在了前面,在他们没有回神的瞬间说道:“皇兄,陆贞此次犯下大错,如果轻轻揭过,只恐难以服众,我认为她已经不适合担任女官一职。”
闻言,陆贞惊愕抬头,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高湛没有看她,只朝孝昭帝坚决说道:“做错了事情,就得勇于承担。皇兄,请削去她的官职,让她即日出宫。”这是他想到的最好办法,没有做官,离开皇宫,就远离了权势、利益、阴谋,只有这样,陆贞才可以远离危险。
孝昭帝看了一眼他二人,却没有立即下结论,“此事容后再说。你们两人先退下吧,商量好了,朕再做决定也不迟。”
陆贞气得发抖,一回到青镜殿便立即朝高湛喝道:“你为什么要把我赶走?我为了保护你,连性命都豁出去不要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高湛早已经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只是平静地解释,“阿贞,我知道你会很伤心,可是这是对你最好的安排!你知道刚才我看到你湿淋淋地站在那里有多心痛吗?上次你在矿洞的伤还没全好,这次又……宫里有这么多明枪暗箭,我不能让你继续再待在宫里了。”
陆贞冷笑道:“你不能为了你的想法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我告诉过你我暂时不想离宫,你知道我升上六品有多不容易吗?”
“我不是自私,我是为了我们两人的未来着想。只要在不宫里,你就不会被别人拖累,而且六品的官位本来就算不了什么,你一出宫,马上就可以进太子府,以陆尚书女儿的身份嫁给我。只有那样,我才能明正言顺地天天照顾你,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阿贞,你就依我一回,成吗?”言语间,他已经非常低声下气。
如果说之前是犹豫的话,那么这一次,陆贞便是百分百肯定自己内心的答案,“不,我不会去认别人当爹的,我也不想离开官窑。高湛,你不能替我安排自己的生活。”
闻言,他脸色微微一变,却依然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苦口婆心道:“这也是为了你好!好好的直路你不走,为什么你要走弯路?那个官窑,做不做都是那么回事。北齐那么大,不指望着你一个小小女官挣钱!你要查明自己的身世,可以,等你嫁给了我,就算查个十年八年,我一定帮你……”
她一下打断了他的话,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别说了,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又是太子,所以我就必须得像个木偶,事事都听你安排吗?”
“阿贞……”高湛无奈地放柔了声音,正想再劝,没想到陆贞已经拉开门,下逐客令,“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太晚了,你请回吧。”
高湛无奈,只能走出去,他知道此时的陆贞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也不敢再多说,思忖着待她平息了怒火再来。那一边陆贞冷冷丢下一句话,“这些天我会请旨去官窑闭门思过,如果你坚持要把我赶出宫去,那我们俩就从此一刀两断。”便直接将目瞪口呆的高湛关在了门外。
这个时候,阿爹的叹息声又从脑海里飘出来,“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男儿身,男儿身,难道只有男的才可以做大事吗?难道女人这一辈子就只能让男人来决定自己的未来吗?陆贞想着自己和高湛相遇以来的种种,想着他对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给她足够的自由,令她翱翔,可如今他居然不顾她的想法,竟要皇上撤销她的官职!他凭什么那么做,就算她爱着他,可是她的人生并不能由着任何人摆布。
官窑是她的心血,为官是她证明自己的方式,身世是她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强大到足够匹配他。她承认他的太子身份是她的心结,所以她才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向天下人证明,就算她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巨大的家族资源,可是她依然有资格站在他的身后辅佐他、帮助他。
这些,她曾经不止一次向他说明,可是他总是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也许,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对她有多么重要;也许,他从来不认为她可以为北齐做出成绩;也许,他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只是因为从前的同甘共苦,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他的方式可以给她带来幸福。
陆贞的心里生出一股绝望,心一恸,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番争吵一直影响着陆贞的情绪,连着几日,陆贞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虽然有沈嘉彦陪着赛马,可是连这个都提不起兴趣,唯一令陆贞稍稍展颜的却是罪魁祸首都美儿。今日一早,都美儿突然跑了回来,哭着跟她道歉,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的队伍刚走到突厥,那些瓷器就被当地的王爷看上并且买光。都美儿的父亲当即将此事报告给了吐谷浑的可汗,那可汗也毫不含糊,立即回信表示,愿意每年向北齐买入一万件瓷器,出价可达二十万两黄金。都美儿当场就给了陆贞一张价值十万两黄金的契书。
看着那张契书,陆贞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十万两黄金不仅仅是一笔钱,它可以补给北齐的军饷,可以让官窑生产出更多的瓷器,甚至还可以成为北齐的其他方面的经费,还有……足以向高湛证明自己的能力。
她二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沈嘉彦的声音,陆贞微微一笑,说道:“走,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义兄。”
“呀……你居然还有义兄。”都美儿一听,立即生出好奇心来,跟着陆贞就踏出门槛,没想到一出去就见到高湛的身影,陆贞先是微微愣了愣,随即沉下脸,连带着声音也带着冷意,“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才一进门,高湛就被沈嘉彦拦住,硬拉着他将官窑的里里外外走一圈,告诉他这里的繁荣兴旺都是陆贞亲自一点一滴累积而成。这几日同她冷战,高湛的心里本就有些后悔,如今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便清楚她不愿意辞官的原因。其实也是,他爱她,爱着的就是全部,包括她的努力,她的能力。一想到自己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而做出杀鸡取卵的行为,连高湛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他张了张口,试图与她说明,“阿贞,我……”
没想到陆贞立即别过头,再不看他一眼,直接朝他人说道:“都美儿,你是不是也是骑马来的?我这位沈大哥骑术很好,要不,我们三人一起赛一场?”
“好啊!”都美儿欣然应允,随即察觉到不对劲,“哎,这不是你的情郎吗……”
“走啦!”陆贞不等她说完,就拉着她步出官窑大门。沈嘉彦看了一眼高湛,立即大步跟了出去。
虽说是骑马,可是此刻的陆贞哪里有心思,意兴阑珊地跟着他们兜了几圈就又回去了。但是她并没有让自己安静下来,官窑的其他事情还要处理,都美儿带来的这笔订单也要确定一下,等一切稳妥之后,她便去了户部,将契书呈上户部,未想居然遇到张相,他一高兴,硬要拉着她去昭阳殿见驾。陆贞无奈,只得随行。
一见到孝昭帝,张相立即就代她讨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老臣刚才去户部,正好碰到陆司衣前去交割,整整十万两黄金啊,户部的老陈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老臣一时高兴,就拉着陆大人过来向皇上您讨赏了!”
“十万两黄金……”这对孝昭帝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因为就在他们进来之前他还为黄金头痛着,他原打算重修一下西六宫,可司计司居然告诉他,内宫连六千两黄金都拿不出来。
陆贞点了点头,“是的,皇上,吐谷浑使臣感念皇上不追究毒蜂之事,愿以自己行商多年所得做担保,每年向官窑订购一万件瓷器。微臣算过官窑的产量,觉得这生意可行,就斗胆先收了他们十万两黄金的订钱。不过,真正的货款,是二十万两!”
此言一出,连高湛都震惊不已,“你确定?吐谷浑国居然愿意以二十万两黄金购买瓷器?这个价钱,就算在南陈也是天价了!”
陆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态度恭敬,言辞生疏,“殿下担心的事情,微臣已经计算过了。吐谷浑国可汗愿意出这二十万两黄金,买的不仅仅是我们这批瓷器,还有我们向西域各国出口瓷器的承销权。”
孝昭帝道:“他的意思是,以后官窑里所有的瓷器,如果卖给西域,都必须经他们的手?”
陆贞再度颔首,“是。微臣觉得此事可行。微臣从小跟父亲的商队出外行商,深知贩运货之难。如果单靠我北齐的商队,很难将瓷器卖到西域各国,倒不如借助吐谷浑的力量,试着慢慢趟开路子。”
孝昭帝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嗯,就算把这个便宜给他们,我们北齐也不会吃亏。只要南陈、西魏、高丽这几个邻国不放给他们,官窑的生意命脉就不会被他们把住。这样吧,陆贞,你先和吐谷浑国使臣签三年的合约,三年之后,再行计较。”
张相在一旁微微颔首,“皇上恩明。”
陆贞立即福身谢恩,“谢皇上!微臣这就去官窑安排文书及各项事宜。”
孝昭帝又道:“朕会下特旨,让各部都对你通力协助。”
张相再度开口,“皇上,老臣还有一言。二十万两黄金,几乎是我朝小半年的赋税,朝廷得此良才,实在是一大幸事。陆大人胸有陶朱、管仲之才,如此能人,怎能屈居六品之位?再说,官窑之事如此重大,陆大人若官职低微,也难以服众。皇上,老臣愿再次保举陆大人,请皇上擢升她的官职。”
闻言,陆贞一惊,忙道:“张相好意,下官心领,只是下官才疏学浅,才领六品官职不久,实在不宜马上升迁……”
“谁要说你才疏学浅,你让他来找我说话。”说着,张相又看向高湛,劝道:“太子殿下,您也别不作声啊,谁都知道你和陆大人……咳,常言道内举不避亲,陆大人这么难得的人才,朝廷要是不重用,那才真是浪费。”
换做平日,高湛必然开口,可如今两人正在冷战,便只觉得尴尬异常。
陆贞却是脸色一敛,严肃说道:“张相误会了,我和太子殿下,仅有君臣之谊,并无其他干系。”
这句泾渭分明的话令高湛的脸立即毫无血色,他愣了愣,这才低声道:“皇兄,无论如何,陆贞确是通济良才,臣弟也附议张相之奏,请为陆贞加官。”
闻言,陆贞大感诧异,不久之前他还不让她继续为官,现在的态度居然急转,一时之间,陆贞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孝昭帝见他二人依然僵持,为免张相怀疑,只得笑着打圆场,“好,好,太子和宰相同时出马,朕要再不纳谏,不就成了昏君了?元福,颁旨,晋原司衣陆贞为五品尚宫!”
圣旨已下,陆贞只得跪下遵从,“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孝昭帝看着她,立即想起刚才自己头痛的问题,又道:“陆贞,五品已是后宫女官中最高的官阶,你精于财算之事,而内宫支出奢靡又一向是朕最烦心的事,朕希望你尽快进宫,把这一块理得清清楚楚的,还内宫一片清净。”
陆贞低声应是,接着又抬头,又是赌气,又是挑衅,又是得意地朝高湛说道:“太子殿下,我记得您曾经说过,那个官窑,做不做都是那么回事;还说北齐那么大,不指望着我一个小小女官挣钱。只怕现在,您应该收回这些话了吧?”
“是,当时是我说错了话,请陆司衣,不,陆尚宫见谅。”说着,高湛看着她昂起的脸颊,心中一酸,再也发不出声来。
这一下,连张相都发现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异样,惊异地看着他们。孝昭帝见此,忙干咳一声,“好了,朕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张相,陆贞,你们就先退下吧。”
陆贞随着张相低声应是,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昭阳殿,看都不看高湛一眼。元福立即照孝昭帝的旨意,领着她往内侍局宣旨去。
她默默跟随其后,一步一步往前。殿外的日光极其耀眼,一扫深秋的阴冷,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掌,便将阳光握在了手心里,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元福刚才的称呼,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陆尚宫?难道从今以后,我就和王尚仪、娄尚侍平起平坐了?”
略一沉吟之后,她握紧双拳,昂首挺胸,迈出了坚定的脚步。
陆贞晋升为五品之后,便遵从孝昭帝旨意掌管内侍局六司中司计、司衣、司宝三司,而这司计司原本是归娄尚侍掌管,孝昭帝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他心里也清楚,必须要彻底清理一番,将从前的污垢全部扫清。
就在她准备大展手脚之际,却收到了沈嘉彦的邀约,且是在晚上。陆贞不知他所为何事,整理一番,便去约定地点见他。
沈嘉彦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挺久,见到她,唇角微微扬起,陆贞也跟着笑道:“沈大哥,你找我有事?”
他微微颔首,“嗯,为了庆贺你升官,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
一听到他这么着急约她出来是为了此事,她连忙推辞,“不用了,我用不着什么礼物。”
他看着她说道:“这件礼物,你一定喜欢——我把我娘从山上佛寺接回府里了,你不是有事想向她打听吗?”
闻言,她果然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我听丹娘说过,走吧。”说着,他便拉着她要走,却发现陆贞依然踌躇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回过头,就听到她说:“可是你妹妹的事……”
想起嘉敏,他便有些难过,但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安抚陆贞,“你放心,我只说你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娘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她这才放心,带着复杂的心情随他去沈府,很快就见到一个端庄的中年妇人正站在花径上,明显正在等候着。见到陆贞,她的眼前一亮,脸上闪过一丝欢喜,看着她的脸,只听沈嘉彦说:“娘,这就是阿贞。”
几乎是在同时,沈夫人微笑着拉过陆贞的手,温和地说:“果然是个整齐的姑娘。好孩子,你的病,可都好了吧?”
病?她有些奇怪,却不敢轻易回答,生怕泄露出什么来,只能看向沈嘉彦求助,而他则回道:“娘,还是进屋去说吧,阿贞她刚到京城,很多事都不熟,你可别吓着她。”
沈夫人忙说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来,这两天外面见凉,咱到屋子里喝点热茶去。”
沈嘉彦向她微微使了使眼色,她只得乖巧地跟着沈夫人进了内屋。
一进屋,沈夫人便慈祥地问她:“阿贞,我听嘉彦说,你刚从外地过来,你家里是哪儿的?你又是怎么认识嘉彦的?”
陆贞只能继续装哑巴,一旁的沈嘉彦已经代劳,“阿贞老家是南陈的,和萧贵妃家还沾亲带故。有一次我和她在郊外骑马,就这样认识了。”
沈夫人大为满意,“嗯,我也见过贵妃娘娘,你果然和她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嗯,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就这拿茶碗的姿势,宫里头好多人都比不上,哪像我那个没福的女儿,走路做事,什么都不成规矩……”很显然,沈嘉敏牵起了老人家的伤心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哽咽起来。
“沈夫人,我……”陆贞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反倒是沈夫人自己察觉到了失态,恢复方才的和蔼,温柔说道:“还那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姨娘就是,以后反正都是要常来常往的……”
沈嘉彦干咳了一声,“娘,我说过了,阿贞这次过来,是想跟你打听她恩人的事……”
沈夫人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哦,对,这才是正事,阿贞,你到处找恩人的事,嘉彦已经跟我提过了。唉,你是个好孩子,为了父亲的一句遗言就满天下到处打听。你有什么问的就直说吧,但凡我还记得的,我都能说给你听。”
陆贞看了沈嘉彦一眼,知道他已经将她的事情巧妙地同沈夫人说起过了,便将九鸾钗取出递给沈夫人,迟疑了一下道:“这是我那位恩人留下的东西,听人说,这是宫里传出来的。阿贞想麻烦夫人您看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夫人举着钗子端详了半天,忽然吩咐侍女,“清华,去把我的梳头匣子拿过来!”
侍女应是,很快就将梳头匣子拿来。沈夫人打开匣子,拿出了一支几乎和她手中九鸾钗一模一样的钗子,将两支钗子放在一起对比着。只见陆贞那支要陈旧暗淡一些,沈夫人那支明显要新一点。
陆贞迟疑了一下,“这是您的九鸾钗?”
沈夫人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你知道这钗子的名字?没错,这正是九鸾钗,当年皇太后、郁皇后,都给五品以上女官赐过这种钗子,我记得徐家妹子或许还有一支,其他的人,恐怕都不在了吧……”
闻言,陆贞有些失望,却不死心,“我托宫里的女官大人查过宫中的宫籍记录,前朝几位五品女官,都不是我那位恩人。所以我想请问一下夫人,您觉得她们有可能把这种钗子送人吗?”
沈夫人答:“肯定不会的,这种九鸾钗是以赤金打造,上面九鸾飞凤,精细异常,代表着女官的身份和荣耀,当年我嫁入沈国公府,这支钗子就是最重要的嫁妆,谁会把它轻易送人呢?”
陆贞大失所望,眼眸也跟着黯淡下来。沈夫人见状,温和地说道:“阿贞,你也别太忧心了,你恩人能送你这支九鸾钗,也算是和我们沈家千里有缘,以后,你要是能嫁进……”
“娘!”话到一半就被沈嘉彦打断。
沈夫人住了口,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唉,你这个孩子,就跟块木头似的,又硬又倔!”
这一番对白下来,陆贞的心里已经有底,生怕沈夫人说出让她更为难的话,她忙起身告辞道:“夫人,今天能够见到您 ,是阿贞的幸事。只是我家里还有其他事,天色不早,恐怕得马上赶回去处理。”
沈嘉彦立即跟着站起,“我送你回去。”
“就走了?还是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吧。”听她要走,沈夫人略显失望,很显然,她已经将陆贞当作未来的儿媳来看待了。
陆贞不忍她失望,只得安抚道:“这次就不了,下次,下次阿贞一定再来看夫人。”
沈夫人这才高兴地点头,“好,等江南的螃蟹送来,我就叫嘉彦接你过来。”
陆贞胡乱应是,便随着沈嘉彦出门,没想到才走不远,沈夫人又追了上来,不管两人愕然的神色,说道:“刚才你一走,我就想起一件事……对,肯定没错。”
说着,她举起自己的那支九鸾钗,“对了,刚才看到你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宫里有个旧例,凡是二品以上妃子的陪嫁侍女,也可享有五品女官的品级,只是不入内侍局担任具体官职……我年纪大了,已经记不全了,阿贞,你去查查宫籍,说不定你那位恩人就是先皇哪位妃子的陪嫁侍女。”
这一番话对陷入绝望的陆贞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曙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没办法在后宫女官里找到线索,可是却有了新的发现,陆贞的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彩。
没想到,沈夫人却又将自己的钗子插到了陆贞的头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年我拿到这支九鸾钗的时候,就想,有朝一日,我要将这支钗子交给我的女儿,让她知道我曾经有过的辉煌,现在……”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又是一红,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给你也是一样的。”
陆贞大吃一惊,伸手摸着钗子,本想拔下来,就见到沈嘉彦示意的眼神,她无奈,只能遵从,但是一出了沈府,她立即就把头上的九鸾钗取下,递给沈嘉彦,“这个是老夫人的,还给你。”
他没有伸手,只是轻轻道:“既然是我娘给你的,你戴着就是。”
“那哪成,这可是你家的传家宝,要不是当时她那个样子,我也不会……”她说着,立即把钗子放在他手中。
未想,却听到他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就当是我今天骗你来的代价好了。”
陆贞愕然看着他,随即想起沈夫人那热络的态度,便听他继续说:“这些天,我原本想努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可我发现,即便你那么生太子殿下的气,心中却仍然没有我的位置。可是,每次我看到你,都会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沧浪台上我抱着你的感觉。所以我还是会做梦,我梦想着有一天,能把你正大光明地带回府里,告诉我娘,说这是我最心爱的姑娘……这次,上天给了我这机会,所以我不想错过。于是我对我娘说,我要带她未来的儿媳妇上门,又对你说,我只是想帮你创造一个和我娘见面的机会……是,我是骗了你,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沈大哥,你说过,只把我当妹妹看……”
沈嘉彦吸了一口气,“你放心,这种神经病,我只犯一次,从此以后,我会继续当你那个心无二意的沈大哥。”
陆贞低头,心里满是愧疚,“谢谢……可是,除了这句话,其他的,恕我无以为报。”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看着她低垂的脸,沈嘉彦只觉得又绝望,又不甘,就在她似乎要抬头的瞬间,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冲动,下一刻,已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陆贞大吃一惊,本能地要挣扎,就听到他在耳畔低声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口气里满是哀求,听得她心一软,便没有拒绝,随后感到他的手臂在收紧,仿佛是要将长久以来的感情全部都沁入这一个拥抱之中。陆贞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不自觉地在心里叹息,良久,才觉得他的怀抱离开了她。她本能抬头,却被夜风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视线,就在她想要拨开之际,他已经先一步将之拢好,又将那支九鸾钗重新插在发髻上。不知为何,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怔怔地任由他插上。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沈嘉彦才强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原谅他?”
她知道那个他是高湛,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真的好难回答,不自觉地,她又低着头,“不知道,总之,这次不让他吃吃苦头,我是不会理他的。”
是负气也好,是故意也罢,这一次她是铁了心,不会那么轻易就跟高湛和好的了,就算他在皇上面前保荐她,可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张相才会出言的呢?
而且如果和他和好,谁知道他会不会又重新干涉她寻找身世之谜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线索,陆贞不想就此放弃,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因着夜色已晚,陆贞并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回陆家,只是因为心潮起伏,根本无法入眠。就在她些微有些困意的时候,丹娘和玲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带来了一个令她几乎窒息的消息:“太子殿下今晚突然吐血……”
她的脑袋轰的一声,来不及多想,便直冲修文殿去,没想到半路却被萧观音拦住,带去了太液池。
从头到尾,萧观音只是看着湖面,一直没有说话。陆贞心里忐忑,也不敢擅自开口,只能跟着一道沉默。但是她的心里隐隐约约已经猜到是和高湛有关,她和高湛之间冷战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依照从前的萧观音必然会很开心,但是现在,她和皇上之间的感情明显好了许多,找她,又是所为何事?
就在陆贞不安猜测之时,萧观音突然开口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吐血吗?今天,他刚跟皇上提起,准备去跟陆尚书说一声,取消你认父的事情,可没想到,却正好看到你和沈嘉彦在一起……”
闻言,陆贞一震,“什么?不行,他肯定误会了,我得去跟他解释!”说着她便要走,未想萧观音又挡在她面前,“不许走。你现在不能去刺激他。”
陆贞急切地解释道:“可是我没有……我和沈大哥之间,根本没什么。”
萧观音冷冷道:“你和他在沧浪台的事,大家都看到了。”
“他当时只是为了把割绳子的东西给我!”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让你离开阿湛。”
看着她的脸,陆贞不自觉地咯噔一下,“娘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贞,以前我一直都很不喜欢你,可是那天,你却拿着香囊帮我挡住了毒蜂,我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感激的。再后来,我看到你为了阿湛不惜选择天裁,一度也很感动。可现在,我必须要跟你说,你根本不适合他。”她看着陆贞,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上次,我会帮皇姐假造那封赐婚的诏书吗?不仅是因为你替代了我在阿湛心中的位置,还因为,我和皇姐都认为,你不是阿湛的良配。你不光没有显赫的身份,无法成为阿湛在朝堂上的助力,更不会替他着想,完全就不具备一国之母的素质。”
说罢,她转身指着远处的含光殿,目光变得严肃,“看到那座含光殿了吗?阿湛的妻子,以后会和我一样,是那儿的主人。可含光殿里面,有的不仅是尊荣华贵,还有无数的隐忍和牺牲。我是南梁的公主,从小,我的母后就教我,做一位皇后,就必须要懂得放弃。但陆贞,你不会。阿湛要你出宫,是为你着想,可是你一气之下,居然就能和沈嘉彦卿卿我我,把阿湛害得伤心吐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观音并没有让她说下去,自顾自地继续道:“还有一件更让我忧心的事,就是阿湛对你用情太深。为了你,他几次深入险境,你昏迷的时候,他差点发疯,丢下国政不管;毒蜂之事,他拼着太子之位不要,也不让你去太极殿认罪;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这样做当然很好,可是他是一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所以你对他而言,就代表着四个字——红颜祸水!”
听着萧观音一字一句的控诉,陆贞无比震惊,她自问自己一直努力着为北齐做事,甚至已经做出了成绩,根本没有想到居然被安上这么一个罪名,“不,我不是……”
“虽然有些对不起你,可是在我心中,阿湛最先是我亲密的恋人,现在是我最重要的小叔,所以,我只能选择让你离开。”萧观音一步一步逼近她,目光带着狠意,也夹杂着一丝愧疚,她轻拍了几下双手,几个粗壮宫女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陆贞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头一次生出恐慌,“贵妃娘娘,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杀你,这些人会连夜把你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看管起来。等阿湛娶了太子妃,我就会放了你……”
她的心一恸,本能喊道:“你不能这么做!”
“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萧观音愧疚地垂下眼,转身挥了挥手,宫女们立即围住陆贞,眼看就要出手。陆贞不敢多想,一把推开一个逼到眼前的粗壮宫女,转头向御花园奔去。
身后的脚步声立即紧紧跟上,她不敢回头,拼命地跑着,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萧观音是贵妃,现在娄太后在西佛堂,她是皇上之外势力最大的人,想要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到时候高湛就算拼命也无济于事。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皇宫消失,就意味着要跟高湛分开。一想到这一点,她便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越跑越快。
就在这时,面前冷不防冲出一个人影。她来不及回神,直接就撞了过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

第54章:亏空
完了!
陆贞惶恐地想着,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跟上来,她本能地抬头,随即惊喜地喊:“阿湛。”高湛一把将她搂住,温柔地说道:“别怕!玲珑赶来通知我,你们的话,我和大哥都听到了。”
随后赶来的萧观音听到这句话,立时白了脸,立在当场。
高湛的目光依然落在陆贞的身上,像是道歉,又是许诺,“有我在,没人能强迫你去哪儿。”
陆贞这才定住神,随即想起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阿湛,你怎么样了?你千万别误会了,我和沈大哥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没有等她说完,“你不必解释,我都看到了,可是我不生气,沈嘉彦说得对,我太自私了,是我配不上你。有那么一刹那,我曾经想要放弃你。可我听了贵妃的话后却越发坚定,我一定要争取,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阿贞,我要正式跟你道歉。我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欲就任意安排你的未来,更不应该忽视你的努力,轻易地让你放弃你的事业。皇兄说得对,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应该只被我一个人藏在太子府里,埋没了你的才华。虽然你是女人,可是你一点也不比男人差……阿贞,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听着他低低的道歉声,憋了许久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是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见她只是落泪不说话,高湛登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安慰,“别哭了好不好?对不起,阿贞,以后,我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了。”
“真的?你不逼我出宫了?”
“不会了。我已经想通了,当初我喜欢上你,就是因为你和别的女子完全不同。你大胆、聪明,甚至有着比男人更坚强的意志。如果我爱上的是这样的你,那么又何必把你拘在我的身边,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呢?”
陆贞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半天她才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
剩下的话就被高湛用唇堵进了喉咙里,缠绵良久,他捧着她的脸颊,认真说道:“你就有这么好,在我眼里,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奇迹。”
说罢,再次贴上她的双唇,旁若无人地吻着她。天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拥抱过,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的决定,现在,终于冰释前嫌了,早知道一口血可以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那早就该吐了。
又过了良久,他才松开。她得到了自由,才蓦然想起身边还有萧观音和孝昭帝的存在,红了红脸,还是鼓起勇气朝萧观音说道:“贵妃娘娘,你刚才对我说了那么多心底话,现在,我也想对你说一些。刚才你逼迫我离开阿湛,我无法接受,却能够理解。只是贵妃娘娘,你真的错了——不错,我在身份上远远不能和你相比,但我爱护阿湛的心却一点也不比你差。虽然没一个可供依凭的家世,我却能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五品女官,我也尽自己的能力,让北齐国库丰盈。我相信,阿湛会因有我这样的妻子而骄傲,因为我一点也不比那些公侯小姐差!”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激动,“你说含光殿里充满了隐忍和牺牲,可我只看到了皇上对你的尊敬和爱护,你曾经那么深地伤害过他,盲目地去争抢早已不属于你的东西,可他还是一直包容着你,照顾着你。如果说阿湛为了我用情过深,皇上为了你,何尝又不是这样?所以,阿湛太爱我,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我曾经拖累了他,那么我不会自惭形秽,只会在未来设法变得更强,让他不再为我忧心。娘娘,请相信我,我会帮你照顾好阿湛,做他的好妻子,好助手,不让你和皇上担心,好吗?”
萧观音被她的长篇大论惊呆了,她看着陆贞,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在努力想着成为高湛的妻子,无知无畏,眼前的陆贞,不正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吗?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感动,看着陆贞那张与自己相似的容颜,她想,也许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心意,所以将陆贞带到高湛的身边,让另一个她,来完成年少时的梦想吧。
现在的她呢?已经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了。孝昭帝的气息突然间围绕住她,她抬起头,看着那张与高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忽然间觉得心安。虽然有些遗憾,可是更多的是满足——他们三个人,终于都有了各自的归属了。
此时的高湛已经拉起陆贞的手,走到他们面前,“皇兄,皇嫂,我想请你们祝福我和阿贞,愿我们像你们一样情深意长,白头到老!”
孝昭帝微笑颔首,“我以北齐皇帝和长兄的身份,祝福你们!”
萧观音依旧沉默,她看着陆贞,一直看着,许久才慢慢开口,“以后,你还是常来含光殿吧。虽然你说得好听,可要做好一个太子妃,你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句话意味萧观音已经认同了她,她倍感欣喜,用力点头,“一定!”
悬挂在心头的石块终于在那一夜落地,尽管还有其他事情叨扰,但是此时的陆贞已经一扫之前的疲惫无力,精神奕奕,做起事情来更是冲劲十足。而此间,也有好事不断地传过来,比如妹妹珠儿那边的生意异常红火,已经送来十万两黄金;再比如,王尚仪将原本一直由娄尚侍握着的金印交给她,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的内侍局她将是半个主人;还比如,举荐玲珑晋升女官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前前后后加起来,每一件都足够让她心情大好。
然而物极必反,就在她春风得意之际,居然接到了娄太后召见的旨意,陆贞心生疑惑,却不得不去。
西佛堂内,娄太后依然是上一次看到的那样温和无害,一见到陆贞便拉着她关心起她的身体来,陆贞心里有异,只能低头顺从地回答:“托太后的福,陆贞平安无事。”
岂料娄太后话锋一转,直切正题,“你为了太子,竟然能有如此勇气,哀家真是佩服啊。你是什么时候和太子好上的?”
她显出紧张之色,“没多久,太后娘娘,陆贞不是要有意欺瞒你……”
“放心,哀家找你过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哀家只是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不忍心看着你被别人骗了还不知道,所以,才想提醒你一下。”
闻言,她心中巨震,却不敢露出端倪,只是恭敬地说:“请娘娘明示!”
娄太后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能被太子瞧上,倒是不小的福分,只是,你当真以为他心里头喜欢的就是你?”
她依然不知太后的意图,只能做出吃惊的样子。娄太后对她的反应却是极为满意,有意侧过头,神秘道:“傻孩子,你也被他给骗了。别人不敢跟你说,可哀家看不过去,一定得告诉你真相,你知道萧贵妃为什么几次三番想害你?说来丢人,她和太子……就是那种关系!”
陆贞立即明白她的意图,顺势便开始做戏,先是震惊,而后不可置信,最后露出痛苦的神色,无力地靠在身边的柱子上,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不会吧,殿下明明说过……”
“他是不是说过心里头只喜欢你一人?傻孩子,男人的情话,也能相信吗?他是一国太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怎么会这个年纪身边还没有一个女人?别以为哀家骗你,他跟萧贵妃的事,宫里的老人都知道,不信,你去问她们去!”娄太后说罢,见她张大了嘴,心里头也跟着充满了得意,将自己最后的一击丢出,“而且,你没发现你真的长得很像萧贵妃吗?”
于是,她见到陆贞的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就落下来,心里越发得意。这女人啊,果然是多疑的,更何况是地位悬殊的两个人,陆贞再怎么强悍也躲不过爱情,所以只要从男人这一面入手,必然有所得。想到这里,她立即露出温和的神色,拉住陆贞的手,“太子殿下现在虽然喜欢你,可你毕竟只是个替身,等过段日子厌了倦了,就把你扔在一边,到时候,你以为萧贵妃会放过你吗?”
陆贞一下子慌了起来,“那……那我该怎么办?”
娄太后知道自己的法子已经奏效,立即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将自己的意图委婉道明,“唉,我叫你过来,就是想给你指条明路。这样吧,你放心待在太子身边,以后,他有什么动静,就记得过来告诉哀家一声……还有,哀家在这西佛堂也待得太久了,你跟皇上关系好,平时也多提醒一下他,有空得让哀家挪动挪动。”
“可是……”
见她还在犹豫,娄太后又道:“无论以后太子对你怎么样,哀家自然能保你一世平安!”
陆贞依然不放心,“不行,我还是……”
娄太后声音立即变冷,“你现在是五品女官了,当然可以不理哀家。不过,别忘了,哀家就算住在这西佛堂,想处置一两个小宫女,总还是办得到的。用勤院那个人姓什么?噢,姓杨……”
听到这儿,陆贞最终咬牙,往下一跪,磕头道:“陆贞,陆贞知道了,多谢太后娘娘指点迷津,我,不,微臣以后一定……”
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娄太后满意地笑了起来,“傻孩子,放心,一切有哀家呢。”
陆贞连忙感恩戴德,又虚与委蛇了一会儿,便立即去找高湛,将细节一一说明,说罢感慨道:“贵妃娘娘上次还说太后已经悔过了,结果,她还是在演戏。”
高湛略一沉吟,这才说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上次我就不太相信她,这段时间,皇兄虽然去看了她很多次,但一直没放她出西佛堂,想必她也是太着急了,才会想着从你这里下手。”
她还是不放心,“你觉得我的话真的骗过她了吗?”
他摇了摇头,“八成吧,毕竟她也不清楚你早就知道了我跟观音的事。”
闻言,陆贞有些难过,自责道:“我就知道我不会演戏,可我当时没别的办法,只能顺着她胡说八道。”
见她如此,他连忙安慰道:“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她就算没有全信你的话,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现在娄青蔷走了,你又刚升了职,她如果要拉拢人,后宫里面,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陆贞想了想,这才点头,“有道理。”
“其实她收买你,正合我意。上次娄昭逼宫,说明娄家的势力还没完全清除,现在她的举动更证实了她意图东山再起,你若是能了解她的动向,对于我们及时防备可是大有好处。”
闻言,她的眼睛一亮,“那以后隔三岔五,你都得给我两条秘密消息,这样,我才好拿去应付她。”
他含笑着故意逗她,“你说,我还有什么秘密是你不知道的?”
这一边和娄太后放下,那一边,陆贞便立即着手整理司计司的账目,随即发现这里的问题比比皆是,而最大的弊端就在于以往的采买之权全部都掌握在娄尚侍手中,司计司的秦掌计更是唯娄尚侍之命是从,她二人上下串通一气,才会将内账弄得一团乱。
陆贞立即将这一切写上条陈,呈给孝昭帝,孝昭帝大笔一挥,就将此事交由她一并处理。陆贞便趁机向孝昭帝请了两道旨,一是请杜司仪重新出山替她掌管司宝司,二是等到合适的时候,提升玲珑当八品掌簿,让她接替秦掌计。
孝昭帝自然没有异议,甚至还将丹娘一并升为女官。
得到了孝昭帝的允许,陆贞立即开始重新核查司计司这两年所有的账簿,不出她所料,已经回宫的娄尚侍立即过来大闹了一场,先是用一万两黄金利诱,被陆贞拒绝之后便凶相毕露,扬言要跟她鱼死网破。她根本无惧,狠狠挫了娄尚侍的锐气。
娄尚侍回去之后立即就开始动作,先是将秦掌计叫去密谈了一个时辰,紧跟着户部的刘侍郎便上了一本奏折,借口今年是宫内宫外三年一次的协作大盘点,要司计司在五日内交出账目,供户部查验。孝昭帝无法反驳,只能将时间定为七日。
陆贞自然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娄尚侍明知道没法拦住陆贞去清查她在司计司的贪墨账目,就想赶在危机爆发之前把自己先整下去。若是无法按时交出账目,陆贞作为主官就肯定得负上全责,到时候,娄尚侍就可以借口她治下无方,名正言顺地把司计司抢回去。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就被吓到,反而越发来了兴致。就在秦掌计上报屋子漏雨导致大部分宫女生病无力审核之前,她就从内府局调来了几十名内监来帮忙审核,这些内监都是内府局管营造采办的老人,瞧过的账簿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很快就为她查出一笔巨额亏空,被娄尚侍挂在别的名头下面。只要把账簿交上去,不用出声,户部的人就会抢着弹劾娄尚侍了,一旦她倒了,就等于卸去娄太后半条臂膀,如此,阿湛那边就能省很多心。
就在陆贞忙着查账的时候,杨姑姑也给她带来一条好消息。先前她一直担心以丹娘的能力根本就无法镇住司衣司里头那些娄家的人,没想到事情却大出她的预料。别人倒是给丹娘下了挺多套子,可她倒好,什么都不操心,什么都不接招,只是规规矩矩地按陆贞安排好的去做,一路下来倒也有条有理。
内心最后一个包袱终于松开,陆贞再没有顾忌,一路披荆斩棘,只用了四天时间便将司计司的账目整理完毕,共查出娄尚侍两万一千两黄金的亏空——就这个数目,足够让娄尚侍再也翻不了身。
当夜,陆贞令人将上百册账簿放入箱子里,亲自为箱子画上封条,令玲珑在次日一早就上交至户部。有玲珑守着,她也就放心地跟高湛他们去吃暖锅。今夜开始飘雪,冬日终于有了个样子,虽然冷,但是雪花落在手心的感觉居然分外舒服,银色大地,苍茫一片,冻结了罪恶。很快,便可以将一切消除了。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就在陆贞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司计司出事了。
陆贞匆匆赶到司计司偏殿,一进门就见到窗棂上挂着一根被撕下来的黑布条,举目望去,到处凌乱不堪,血迹斑斑,打斗痕迹比比皆是,玲珑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张小脸白得像宣纸般,令人担忧。
“怎么回事?”陆贞转过来,立即问道。
一名黄衣宫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答道:“禀大人,刚才有刺客闯进来妄图劫走账目,还好玲珑姑姑发现得早……”
说到玲珑,她走近床榻,眼露担忧,“她怎么样了?”
“玲珑姐姐一心护着账目,被刺客刺伤了左肩,痛得当场就晕了过去。不过刚才太医已经派人来看过了,没有大碍。”
陆贞再度抬头,扫了一眼房间,发现装着账簿的箱子还好好地贴着自己写上的封条,不禁松了口气,“好好看着玲珑,她要是醒了,马上就来通知我!”说着,她俯身,轻轻替玲珑拢好被冷汗浸湿的额发,难过地说,“还好你平安无事!”
经过此事,陆贞再不敢怠慢,立即派人把这事通报给司正司,又令司计司的宫女以四人为一组,轮流看守,次日一早就和元禄将账目安全交到户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一颗心依然挂得高高的,因为玲珑还没有醒来。
想着这个忠心耿耿的宫女,陆贞便觉得有愧于她,之前因为忙着官窑,就将手头的大部分事情丢到她手上来,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让她免过女官考试,直接晋升,未想又出了这个岔子。
不过没多久,就见到丹娘欢天喜地地跑过来,“玲珑已经醒了。”
陆贞大喜,也不管户部那边的消息,立即便要去看她。两人才走到内侍局庭院,就见高湛脸色不佳,匆匆而来。陆贞心知不妙,立即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她,顿了顿,才道:“那箱账簿出问题了。”
她大吃一惊,脱口便问:“什么问题?”
“你说过娄青蔷至少有两万两黄金的亏空,可今天我在户部看到那些账簿,却发现最后有一条记录和一张收条,说娄青蔷已于前日还清了所有的亏空。而且收条上还有你的签名画押!”
听他说完,她只剩下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我从来就没写收过任何收条。”
“那账簿就一定是被别人换过了!”高湛立即断言。
账簿被人换过?听到这句话,陆贞立即将前夜到户部的情形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除了玲珑遇刺,没找到任何不对劲。她想了又想,“不可能,她是怎么办到的?”
出了这件事,陆贞只能先去户部探个明白,待再度来司计司偏殿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玲珑已经醒来,虽然虚弱,但总算是没有危险。一见到陆贞,她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账簿的事情。当听说账簿被人调换,她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是奴婢无能,没能护好账簿!”
陆贞轻轻地摇头,看着她伤口纱布上的隐隐血迹,反而内疚,“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想到娄尚侍居然敢在内宫明目张胆地行凶,倒是连累你了。”
“那现在怎么办?娄尚侍岂不是……”
陆贞苦笑了一下,“她是没事了。可账簿是我亲手交过去的,所以现在里面的亏空,我都得全都认下来。唉,两万多黄金的亏空……”
玲珑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那现在查出前晚的刺客是谁了没有?”
“还没有。”陆贞摇了摇头,接着问道:“玲珑,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她也跟着摇了摇头,闭眼似乎是在回忆,“他脸上蒙着黑布,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知道他是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而且武功很好。我刚和他拉扯了几下,就被打晕了。”
“他的手脚的确很快,我们查了一下,原来他趁你昏迷的时候,把整个箱子底都卸了下来,然后在账簿上加了字,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玲珑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多账簿,他怎么知道哪本是最新的?”
陆贞面色一沉,“那就得问问我们秦掌计了。”除了她,还有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一点?看来,真的不能将此人留在宫里了。
陆贞的目光渐渐冷下去,一个主意已经浮现在脑海。

第55章:春宵
惩治秦掌计其实没有耗费陆贞太多的气力,只需借由今次玲珑受伤,将她之前与娄尚侍勾结的不端行为稍稍追查,就可以将她逐出宫门。只不过账簿被人换了,那二万一千两黄金的亏空却需要由她自己填上,幸而陆家资金丰盈,这一笔钱并没有令陆贞有多头疼。
当然,这两万一千两黄金也不是白白填的,她知道娄太后生平最爱的是钱与权,权的那一面,陆贞无力而为,但钱的这一面,倒是可以好好利用——需知今次这笔亏空,原是娄尚侍假借太后脂粉钱的名义进行贪污。虽然她填了进去,损失这一笔,也不能帮高湛除掉娄尚侍,但是却可以借此获取太后的信任,日后她要有什么阴谋诡计,陆贞如果事先知道风声也能让高湛防备一点。
陆贞与高湛商量过后,立即便去西佛堂拜见娄太后。令她惊喜的是,不用她多费唇舌,太后已将她此次行为当作是对自己效忠的方式。陆贞也不含糊,立即表明自己对高湛的不信任,毕竟无缘无故的效忠,若是没有意图,以太后那样的城府,必然是不信的。陆贞如此一说,太后哪有不允。二人当下做了约定,要太后保她一家平平安安,再给她留个太子妃的名号享份清福。为此,太后还将邀月镯作为信物交给了陆贞。
但是陆贞没想到,这一番风波过去,居然收到了玲珑的请辞。听完玲珑说完,她很是吃惊,不确定地再问一句,“你想提前出宫?”
玲珑点点头,低头说道:“奴婢自从受伤之后,精神大不如前,反正明年开春我就已经当满五年宫女了,所以想向大人讨个恩典,提前回家休息。”
陆贞蹙起眉头,伤脑筋地说:“这可麻烦了……你的伤,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吗?”
玲珑蜷缩了一下,小声回答:“奴婢是被那天晚上的事给吓怕了。”
她有些烦躁,站起来走到玲珑面前说道:“论道理,我不应当拦着你,毕竟你这次受了这么多的苦。可是,我一直都拿你当左膀右臂,你要是突然走了……”
“大人身边不是已经有丹娘大人了吗?”
“她年纪还小,哪像你那样老成持重?”说着,她叹了口气,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卷绢书交到玲珑的手上,“你先看看这份谕旨。”
玲珑迟疑了一下,接过来,缓缓展开,待看完上面的字样,马上呆立当场,良久才不可置信地看向陆贞,“册封我为八品掌簿?”
陆贞点了点头,“我早就向皇上讨了这道谕旨,本想着等到这次扳倒娄尚侍,又恰逢冬至过节,就能顺手来个喜上加喜,没想到,临到头了,却终究功亏一篑……”
玲珑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绢书,追问道:“所以您才让我负责司计司查账的事?”
“是啊,我原本打算只要一查出司计司的问题,就能顺理成章地让你代替秦掌计的位置,可是,唉……”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诚恳说道:“玲珑,我真的希望你先别走,再留下来帮我一段时间。”
玲珑的脸色却变得煞白,抖着唇,“可大人,您要是想重用我,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女官晋级考试?”
陆贞有些不解,“那考试可不轻松,又要背书,又要练艺,你一直帮着我管着司衣司,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准备?而且你要是考不过,不就更麻烦了?直接升上来,对你我都方便些。”
玲珑再度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八品掌簿几个字,手抖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陆贞以为她是开心,而其实在玲珑的心灵深处藏着另一层秘密,悔恨、羞愧、感激,百味杂陈。
原来大人一直都将她放在心上,而她呢?先是为了几两银子将九鸾钗的秘密出卖给了阿碧,而今为了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又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也是陆贞永远都想不到的事情……不错,他们都以为账簿是秦掌计换的,其实并不是,而是她!为了让陆贞不怀疑到她身上,她用了苦肉计,刺了自己一刀,现在秦掌计替她背了这个黑锅,可是她的把柄却永远落在了阿碧的手上,这岂非报应?
玲珑的眼泪慢慢地滴在了谕旨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依旧用发颤的声音说道:“大人对我恩重如山,玲珑……玲珑感激涕零。”
闻言,陆贞一喜,抬头问道:“那你现在愿意留下来了?”
玲珑点了点头。
陆贞开心地说道:“看来这道谕旨还是没有白费!”
没想到玲珑却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玲珑不想接这道谕旨。”
听到这句话,陆贞诧异问道:“为什么……你不想当女官吗?”
“想,很想。”玲珑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我不想让人家在背后说我是依靠了大人您的关系然后才成为八品女官。”陆贞还想再劝,玲珑又紧接着求道,“所以大人,求你让我先在司计司当掌事宫女,等真正立下功劳了,再名正言顺地升官。”
看着玲珑认真的眼神,陆贞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办法,只能顺从她的意志。不过还好,玲珑还是留在她身边的,经过了这一次波澜,陆贞觉得自己也应该喘息一下了。
她不禁抬头看向门外,隔着厚厚的帘子,依然可以听到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偶尔卷起的一角,还能见到一地苍茫。雪已经渐渐下大了。
这一场大雪下了好几日才停歇,青镜殿的院子里也积压了厚厚的一层,杨姑姑生怕她忙不过来,便将先前那个名叫琉璃的小宫女遣过来给她使唤。这琉璃的官话虽然说得还不标准,但是做起事情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刚上任没两天,就将其他人管理得妥妥当当的。后来陆贞才知道,原来这琉璃在家时就帮着爹娘管着家里好几百号长工和丫头。
不过这场大雪还是给宫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宫里好多房子都给压塌了。内府局担心出问题,派人到各宫各殿都查了一圈,结果修文殿的三间正房都有问题,特别是高湛住的那一间,上头几根房梁的木楔已经腐朽,内府局的人原打算给整理一下,没想到才收拾到一半就全塌了。无奈之下,高湛只能搬去嘉福殿。
因为官窑的事情,陆贞当夜并没有去看高湛,没想到次日一早过去就被元禄拦在外头,说他得了伤寒,因着会传染,便不让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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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weng

因为有人懂,情怀可以诉说,痛苦可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