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年(五)

原创--连载纪

                   
                                                                                                                                                         文:今夜月

  

     第四次化疗的时候,苏静安果然没有来,可是奇怪的是连电话短信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林岚心里莫名的忐忑,然后,前几次化疗中都没有出现的反应却在这次都出现了,波涛汹涌而来,仿佛一下子要将生命淹没。
    前三次化疗一样是二十八天的周期,一周住院,二十一天在家休息,精神好些的时候会去楼下的绿地里树荫下走走坐坐,碰认识的人也都没觉得她生了什么大病,只说是瘦了,但这次那包化疗的药物输入不到一半,林岚就难受得冷汗直冒,她只是忍着,母亲看得出她不是一般的难受,问她怎么样,又跑去找医生,可是责任医生正在手术中,值班的医生过来看了情况,看了治疗记录后,只淡淡地说是正常反应。
    朱哲伟打来电话时,母亲想告诉他不好的情况,林岚用眼神制止了,母亲把手机放到她耳边她又要强地对他说都好的,挂了电话想起朱哲伟得明天晚上才能赶来,心一酸直想落泪,可是又怕母亲担心,强忍着,满噙着泪水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母亲看了默默地红着眼用纸巾替她吸干泪水:“岚岚,知道你从小到大从不轻易说难受,想哭就别忍着。。。”两个小时的药物输入让林岚感觉躯体被各种疼痛与压迫反复锤炼,一会儿炽热一会儿冰冷。到晚饭时,婆婆送来的汤已不能喝一口,勉强抬起头来,才送到嘴里已是五脏六腑翻转一般呕吐,没吃什么,吐的都是透明的液体,就这样什么都没吃,虚虚地睡会儿又惊醒,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搅拌,直到凌晨才安稳地睡着。
    林岚醒来已是医生上班的时间了,母亲准备好的稀饭只吃了两三口就又吐完。把所有的情况跟医生说了,医生说是正常的,前三次没有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年轻体力方面还能抵得住,几次过后,就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了,会加些恢复体力的药物,还反复说,就算吐出来还是要吃东西,强迫自己吃。
    晚饭前已经输完液,朱哲伟来电话说大概七点多会到,今晚他来陪林岚。虽然比昨天好多了,还是没有一点点想吃东西的欲望,母亲强给她喂了几勺鱼汤就又恶心想吐,仰面躺着强忍很久。感觉舒服些的时候她让母亲把床摇起来,侧过身给自己梳头,自从生病后,很多时候母亲又就得像带小孩一样带自己,给自己擦身洗澡还的梳头,母亲也会像带小孩一样管自己,老说别看手机,别用电脑,别在外面坐太久,别着凉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拿起梳子给林岚梳头,梳了几下却停下了,她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身去却看到母亲匆忙地擦眼泪,她看到梳子上满是长发,她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用手指伸进发丝里轻轻一梳,手上都是头发,虽然在最初说要化疗时,她已想过会这样,但到这时候,她还是不能相信真的就这样了,这一头发丝会落光,母亲安慰她说,等你化疗结束了,头发就会重新长好了,你头发一直长得很快的,不担心。
    朱哲伟也没有想到林岚这次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他会给她讲部队里的新鲜事,难受的时候给她讲笑话,就算她笑不出来,至少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林岚不能入睡的时候他就坐到床上让她靠着,还说可以这样做一辈子的人肉沙发,有朱哲伟陪着时林岚也会开心些,和母亲不能谈的话题也能说,比如生死,朱哲伟老说她说傻话,像个孩子。可是她明白自己的病是最恶性的,上皮癌,五年生存率不到百分之三十,前几次因为没有那样仿佛要被折磨至死的反应,她似乎还有些信心,这几天看着一头黑发一点点变稀疏,因为无法正常吃东西而日渐消瘦的脸庞,她感觉自己像秋天里的一棵树,所有叶子都要落光了,而且就算还有春天那也已经不会属于自己,再不会有满树绿叶的时光了。
    化疗的药物挂完后的第五天,林岚感觉稍稍有些力气,就让朱哲伟拿过来电话,拨苏静安的电话,一连拨了几遍都是无法接通,这是怎么了,原先心里的那些疑虑像阴云一样一点点地变浓,她从手机里翻出了曹溯的电话,拨过去却被提示是空号。朱哲伟说可能换号了没来得及通知你,可是要是换号,第一个要通知的就应该是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出院回家,林岚打开电脑,母亲阻止说,劳神伤力的,就别开电脑了,林岚说,就一会儿,她打开了QQ,想去同学群看看,却看到了提示有新邮件,是安安发过来的,五天前发的。
  “岚,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当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远在四川大凉山的一个小学里支教,我跟同事走了两小时的山路,又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来镇上买教学用品,现在小镇的邮局,同事的亲戚在邮局上班,本来想打电话的,可是想到这时间你应该在医院,真的很想陪着你的,可是不行,只能借电脑给你发个邮件,你要听医生的,心情要好,多想开心的事,你会安然度过的,我会每天都为你祈祷。
  岚,我们成为好朋友已十年了,十年前我们如此青涩,现在的我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
  我从未向你提起我的婚姻生活,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自信,骨子我从来没有相信过这场婚姻会天长地久 ,自从那年,曹溯和吴敏儿那场事后,我便已无法相信了,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后来我看着他和吴敏儿一起吃饭,一起玩的时候,我很难受,我以为那是因为爱情而心痛,其实我错了,我更多的是不甘心,我为曹溯过了一年黑暗的高复生活,我为他差点自杀,我时时刻刻只想着他,我所有的生活只有他,他为什么还要背叛我,我无法看着他和吴敏儿如此开心地在一起,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不甘心就这样看着别人得逞。然后因为这不甘心,我们步入了婚姻,可是婚姻是那样的现实,我每每想到他曾经和别的女人有过的过往我就不能释怀,于是我不放心他出差,不放心他出去应酬,不放心他有任何自由的时光,他开始也会和我大吵,如你所说,他也说我我这样让他感到窒息,我也不想,但每次到这时候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思想,我很难过,我甚至担心到不敢要孩子,我担心某一天又会发生这样的事,还记得那次在医院碰到吗,我是在那里做皮下节育埋植,我喜欢孩子,但我很害怕,害怕婚姻不会长久,害怕不能给孩子完整的家。其实以曹溯的能力,他远远不应该只是现在的样子,是我所谓的爱将他束缚得寸步难迈,他已不是原来的他,我也本不想要这样的自己。
  在医院陪你的时候我问过你,你和朱哲伟这样分居没事吗,你的那一番话,让我想了很久,我幸福吗?没有幸福感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我选择了放手,我已经和曹溯协议离婚,虽然那天我还是不争气地哭了,但回家时我感觉很轻松。最不能接受是我的父母,但也没办法了,相信他们最终会理解我的。
  说实话,我还是没有那么自信的,没自信自己可以不再想起曹溯,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两年,来大凉山支教。
    
现在和你说说这里的情况,我在的那个小学在大山里,那里电灯都是刚装上的,还经常会停电,就别说电脑了,有手机也没用,因为根本没有信号,电话是有一部的,但在学校隔壁的村委会里,虽然这样,但我没有后悔,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这里的人对我很好,平常学校里有住宿的学生,我和另两个同事都住在学校里,周末孩子们和两个同事都回家,我就在山下的一户人家家里住,虽然生活条件很艰苦,但这里的人都特别淳朴,放心,我会好好地回来,我会重新选择我将来的路,如果有对的人,我会选择婚姻,还要生孩子,对了,你一定要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如果我有了孩子还要认你做干妈呢。 
  十年,很多东西都变了,甚至消失殆尽,开心的是,我们还是朋友,一生有多少个十年,我不知道,但我庆幸我们仍然是朋友,我想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的。
    岚,一定要安好,等我回来。”



          (待续)




   

  






文章评论

浅弦如烟

柔弱又坚强的林岚,让人看了心疼,只想祈祷她平安无事。相信能学会放下的安安最终也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的,真心祝福好人都一生平安[em]e163[/em][em]e163[/em][em]e163[/em][em]e163[/em][em]e163[/em][em]e16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