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典陈物之美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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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惊墨




我喜欢老气这个词,足够饱满深邃,有种岁月淘尽后的沉淀感。


只一个老字就显得龙钟陈腐,加上一个气字,无形中就生出气场劲道,像汉末的草书有绝笔的收势,自有渊停岳持的气魄。


在老家方言里,老气被用来形容颜色黯淡,款式陈旧的衣服或者长相与年龄不符的人。一次,有邻居来我家串门,见我开着音响听越剧,就作惊讶状说,呀,你怎么喜欢这么老气的东西?




我听了十分欢喜。越剧老气,已经一百多年的东西怎么能不老?老得悠长深厚,长出郁郁葱葱的青苔,上面还铺满了深深浅浅的光阴。记得幼时跟祖母去看戏,小小的简易戏台,转不过来三个人。可台下坐满了看戏人,密密麻麻一片,大多是白发婆娑的老人。要是下了雨,他们就撑着雨伞看,戏不散绝不离场。我因为年纪小,总是坐不住,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座位间穿梭。


如今想来,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戏台上敲锣打鼓的热闹,而是深陷在椅子里,那一张张衰老沧桑却明亮矍铄的脸庞。台上幽暗的灯光照射下来,映着那些皓首苍颜,尽是沧海桑田荡涤之后的从容澹然。他们抬头看戏中人,却不知亦成了岁月眼中的做戏人。


因了看的人多日薄桑榆,所以越剧才被贴上了老气的标签。可是在我眼里,这还远不够老。小时候走在小镇街上,常能听到越剧声透过老收音机飘出来,带着沙沙的噪音,这才足够老气醇厚,像胡同口昏黄残旧的路灯,漆皮剥落了,灯罩也掉了,但是原汁原味,风韵犹在,你甚至能看到岁月光阴斑驳凌乱的影子。我曾经一度迷恋这样的声音,它老进了骨髓深处,吸一口,尽是尘埃落定的沧桑味。




老气还是外祖母阁楼上的樟木箱,一靠近就能闻到潮湿腐朽的木屑味,箱子上的漆皮已经掉光了,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的颜色,就连上边的铜扣都结起了青色的锈斑。外祖母曾经从箱底挖出一只老银镯子送给我,它的样式很陈旧,是当时时兴的圆扣镯,上面也没有任何雕饰。外祖母告诉我镯子本有一对,是她的陪嫁品,后来因为家境贫穷,被外祖父当掉了一只。她一生清苦,这已是她最值钱的物件。


镯子虽是银制的,却暗淡无光,细看之下还有很多细细的划痕,像被狂风吹乱了的杂草。我爱极了这几道划痕,它带着鸦片般的致命诱惑,又足够苍老厚重,就像暮光透过木格窗遗落在地板上支离的阴影,满是时光散尽后的痕迹。




我曾问过外祖母更多关于这只银镯的故事,而她却闭口不再提起。我亦不再追问,那是只属于外祖母的传奇,一说便破坏了那份老气。


后来镯子被我不小心弄断,我急得满街找银匠帮我修补。虽然修补好了,可上面仍有一条明显的接缝,我却因此更加深爱它。因为我看到银镯上又落下一圈厚重的流年,不论世事,独自散发出月光般的盈盈清辉。




老气更是一种人生姿态。不,不,不是老奸巨猾,不是老气横秋。而是千帆过尽处,独钓寒江雪的孤洁。我曾见过一株五百多年的桂花树,旁枝错生,树身大得要四五人才能围住,却在宁静的深山老林里默默得维持着一种孤高淡泊的姿势。看到它的时候,同去的朋友不由低叹道,这样的千年桂花树窝居在深山里,不免可惜了。


他又怎么会知道,树亦有灵性,它甘于寂寞,有看透世事的睿智,历经风霜雪雨的老气,以自己独活的姿态生长着,虽窝居在山林里,却如佛般微笑俯视着人间百态,紫陌红尘。


我真愿一夕忽老,徜徉在红影暮光里,眯着眼睛摇藤椅听越剧,老到蹒跚难行,老到老迈龙钟,老到老天拔地,却仍要大喊着还不够老呵不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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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slmh_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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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阿六

祝七夕节快乐![em]e163[/em] [em]e160[/em] [em]e177[/em] [em]e178[/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