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里(二)
个人日记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 响起
离别后故乡的面貌 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仿佛雾里的 挥手别离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 席慕容
说起童年,不能不提及的一个人就是在我七岁那年就过世的奶奶。相识的人都说,我像极了奶奶,但遍寻记忆,除了奶奶的小脚和她蹒跚的背影,我竟然没记住她的容颜。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在步入中年后困扰了我很久,曾经那么亲,那么近的人,竟然会被我遗忘了。深深的懊恼后是深深地自责,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啊!在残存的记忆里,奶奶清清爽爽,一年四季,总是穿着蓝白色的斜襟衫,小脚不足3寸,走路摇摇摆摆,永远走不快。有次回老家,碰到曾经住隔壁的婶婶,闲谈中聊起往事,婶婶说我小时候给奶奶宠得极其调皮。那年代,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饭都难得吃饱,更何况是零食,奶奶也没什么积蓄,但只要挑货郎的拨浪鼓一响,我就会吵着闹着拉奶奶买一些糖果饼干之类的小零食,奶奶总是百依百顺,从妈妈给她的买菜钱里省出几分一毛,给我解馋。有时候,家里实在没什么钱了,奶奶就会偷偷去米缸里 舀一小碗的米,换几颗糖果给我吃。为此,奶奶没少听妈妈的埋怨,但奶奶依然如故放纵着我。有时候我得寸进尺,闹得实在凶了,奶奶也会佯装生气,拿个小棍子要打我,可我跑得飞快,奶奶的小脚又怎么追得上我呢?婶婶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容里有对往昔的感怀和追忆,我在一旁却听得又伤感又汗颜。我的光荣史还在村间流传,可是我那亲爱的奶奶,早离开我很久了,久得我差不多都快忘记了她的模样。
曾经听爸爸说起我小时候的顽皮,似乎还真不是一般的皮,整天就像个野丫头,不着家,满村满野地跑。该吃饭了,奶奶找不到我,就站在老屋的前门,一声声长长地呼唤,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可以听见,为此我没少挨母亲的责骂。母亲脾气暴躁的时候,也会动手打我,但总有奶奶护着,我也就屡教不改了,养成了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坏脾气。
记得有一次,奶奶出去洗衣服,我一个人看家。老屋房顶的燕子窝里,突然掉下一只还没长齐羽毛的小燕,捧着这只可怜的燕子,我竟然大发慈悲,一心想把它放回窝里。当时老屋的房顶相当的高,前后隔开,后面那间是母亲的卧室,前面没有墙壁的是放柴火的楼间,中间有块宽30-40厘米长约3米的厚踏板连接着。燕子窝刚好在踏板的上方,我伸直了手,刚刚好够到。只是我从小就恐高,一直不敢过那座独木桥似的塔板,有时候奶奶让我帮忙拿柴火,我宁愿爬梯子,也不要走那个踏板,但为了那只可怜的小燕,我鼓足了勇气,摇摇晃晃地走上了那座塔板。我忍着恐惧,惦着脚尖,拼命伸直了手,想把燕子放回窝里。正当我把燕子放回窝里无限惊喜的那一刹那间,突然脚下一滑,随着奶奶的一阵惊叫,我已经“啪”得一声,从3米多高的木板上直直掉下,一屁股摔在了大理石的地上。时隔很多年,回忆起那惊险的一幕,我早已经不记得当时我那可怜的屁股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但我一直记得刚洗好衣服回家的奶奶,一把扔掉手中的东西,小脚箭一般飞奔过来,紧张地一把抱住着我,查看有没有那摔坏了。奶奶看我傻傻的半天不哭也不吭声,边喊着我的名字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这才缓过神来,“哇”得哭出声来。值得庆幸的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竟然不可思议地毫发无伤。多年后笑着回忆此事,当时的惊恐一幕已经演变成了一件趣事,偶尔还会情不自禁地窃喜,或许好心有好报,我那小小的善举,保佑了我有惊无险的渡过了那一劫。但,奶奶当时一定是给我吓得够呛了吧!
童年的记忆断断续续,记忆里最清晰的片段是奶奶去世的场景。奶奶平躺在门板上,边上围了一圈的人。妈妈后来告诉我,奶奶得的是鼓胀病,肚子里都是水,胀得皮肤都薄薄的透明了。小小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是感觉说不出的悲伤,看着妈妈和哥哥哭,我也跟着哭。奶奶是夜里去世的,去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大哥一直陪奶奶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后来曾经有些自我安慰地想,奶奶一定是在睡梦中平平静静地走了,去了她信仰向往的天堂。死,对病痛折磨中的她,何尝不是解脱。
逝者长已矣,生者当追忆。岁月无情,竟然不知不觉就偷走了有关奶奶的很多记忆。模模糊糊中,清晰的是奶奶曾经的疼爱,刻骨铭心。奶奶,在天堂,您过的还好吗?
文章评论
胡杨
好文章,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