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立雪,见鹭,见雪,见白,都好。见鹭本真,见雪本心,见白本性。
因有素衷,一念生清静,一眼再看,韶华将尽,三分流水二分尘,留一分白,留一分美,日日念念。这样,百转千回一俗心,终于一眼得见百卉千葩。
因此,寻寻常常生活,见一分素,赏一分素,心下升明月,眼前见花开。见素见美,如初春二月天,见杨柳春烟;如晚秋二月花,见枫林霜叶。
见素见自然。常在美国电影里看到一些风情的小镇,让人恨不得就生活在那里。那些小镇往往没有过多的人工痕迹,是经过时间的打磨,自然而然形成的。一处破败的房子,一辆快散架的车,或者几个扔掉的废物,都极具可观性。重要的是,那样的小镇有人文沉淀的气息,比如小屋屋顶别具一格的设计,比如门前很不经意一个挂件,比如通向小院的小径好似被一个醉汉抢了画家的画笔,信手一抹,趔趔趄趄,又韵味十足。
古时的爱情,一定是朴素的。你为他披一件衣,他把你红袖牵遍;你为他挑一次灯,他把你冷暖问遍。你为他挂一窗月,他把你诗词吟遍。这朴素,是至美的心意,不语情深。这样的爱,脉脉花语,亦素亦美。
爱一个人就是给他一件衣,衣上绣着满月;给他一轮月,月上写满相思。三个字,不曾说,却锦口绣心,此生一世。
南怀瑾曾说,孔子了不起的地方,除了他的学问、道德、修养以外,还有当时他可以推翻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权,取而代之,但他绝不那样做。孔子觉得那样不是千秋万代的事业,影响并不久。要影响得悠久而博大,不在于权力,而在于文化与教育。所以后来儒家称誉孔子为“素王”,这是真正的王——不需要人民,不需要权力,而他的声望、权威和宇宙并存。
这样的素王,得有大智慧,大境界。心不牵念于一人一事,眼即可见素;爱不干戈于一朝一日,心即可见美。就像我喜欢的《素园石谱》,林林总总的怪石,养于素园。日日相看,可得见远山远峰;时时相看,可得见近水近美。逸兴人生,再“奉亲营小圃,僻在水之湄”,素手调羹汤,一分素十分美。
人一生,某一时,坐于窗前,风摇竹响,月影游鱼,忽然感觉此前人生,关山重重,翻山越岭,到最后,百转千回一颗心,不过如同翻过一页书。那是书上起风,风吹走云,云带走一场雨,雨淋湿一页小巷。
终有一天,你从不舍,从不甘中,再回望那一场春愁秋凉的往事,心,不再是用来诉衷肠的,而是朴素的草舍,住着往事,越来越薄。日薄西山,晚松林,风送来涛声,你微微一笑,迎走了依旧美丽的目光。
到清晨,暖粥一碗,野菜一碟,竹筷一双,窗前一盆土花,正簌簌地开。然后,推门见山。
山径走了很多遍,路边杂草中探出一株素白的野花,一旁草尖上白露如珠,也如眼目,笑意地看着;芦花多情,一夜思到白,又多了几株,看来苇丛中,又多了清亮的水;几声蛙鸣一来,清水笑皱了额头,好似笑你嘴角还粘着昨夜深处在诗词中你念念的某个字;山坡荆又密了,不能穿行,似笑你多情的那些往事;绕一棵攀着藤萝的松,踩着去年的脚窝,落下一块旧土,只愿那个蚁群再别偷懒,赖在我的脚窝里不走;到小山顶,风一吹,忽然感觉,山老了几许,矮了几寸,也好。念一句“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再沿着老路下山,草在长,风在吹,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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