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撒酒疯”与“撒泼”(琴儿散文)

人生感悟




 也说“撒酒疯”与“撒泼”

\琴儿

男人撒酒疯女人撒泼,实在可恨。

且看这“撒”字,一“手”字加一“散”字。手的样子,五指并拢时,四指团成柔和的小拳头大拇指翘起时,最可爱。如果把手最大限度撒开来,就跟耙地用的铁耙子一个样子了,硬而枯,每一根手指,都浸满了欲望,是要抓,要夺,要去抢了呀。手攥成一个挥舞的拳头时,成暴力工具了,更加可憎。

人活脸树活皮土墙活的一壁泥,是村里的白胡子老爷爷给我们一群小孩子语重心长的启蒙。他说,人这一辈子,就活一张脸,顾脸就是要面子,面子是人最精贵的东西,万万丢不得。当时听得稀里糊涂,长大后彻底弄明白了,老爷爷说的面子就是人的尊严。

撒酒疯的男子与撒泼的女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把脸面收起来藏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人不要脸了,什么事做不出呢?

那撒酒疯的男人,俗日子里是萎缩惯了的,现在,有几分酒气撑着,便张狂了——他开骂了,污言秽语,哪句脏他挑哪一句,且骂得掷地有声、一派正气;他开砸了,借着人家的酒桌泄私愤呢,反正又不是自己掏钱,轮着酒瓶子像轮着个手榴弹,砸地板砸桌子,什么东西值钱他砸什么。凭什么我活得没钱没本事,现在,有酒气涨着,我是爷了,是爷了呀,多么顶天立地;他打女人,抓住为他做饭给她洗衣为他养育孩子的妻的头发,在女人的惨叫声里狞笑;他随地吐秽物、吐痰,这里呕一摊那里啐几口,洋洋得意……

撒泼的女人,哪里还有半分女人的样子。你看这一个“泼”字,是发浑水了,一股子稠泥水,四处游走。我偏不在河道里流了,我淹没庄稼我漫过屋顶,好横好有力啊……撒泼的女人,披头散发者众,乱发里大大方方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全世界都亏欠着她呢,她忆苦,陈谷子烂芝麻的陈年旧事,能不停声说几个小时,简直不是娘生爹养长大的,是苦海里泡大的呢;说着说着就哭了,起先声音还勒得住缰绳,继而嚎啕大哭,委屈如黄河之水滚滚而来,滔滔不绝,左手抹一把眼泪右手撸一把鼻涕,抹自个袖子上衣襟上;哭着还不够解气,就骂,咬牙切齿骂,对方的祖宗三代、儿子孙子甚至七大姑八大姨,无一能够幸免;若还觉得不够解气,会扑上去厮打,抓破人家的脸皮撕扯人家的衣服抱人家的大腿;如果是冲别家男人撒泼,狠招便是自己撕破上衣,坦胸露乳,制造出个被调戏的场景来……撒泼的女人,形象大同,发如茅草,衣衫不整,步履蹒跚,形容枯槁,一张脸被忿忿不平扭曲。

男人撒酒疯女人撒泼,观众越多越得劲,观众若看不下去,好言好语相劝几句,他(她)立马顺杆往上爬,越发疯魔泼皮,简直就是拿命来唱这一场热闹戏了。

撒酒疯的男人撒泼的女人,大都并不是真的因那酒那怨气魔障了,他们脑子清楚着呢,不只脑子清楚,还聪明,懂得把“酒”与“生气”这个道具作为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且深谙拿捏观众心理之法——你们不是担心我的人身平安吗?我偏不回家,我大街上晃悠去,专往车多的地方走;你们不是惧怕丢人吗?我偏往人多的地方挤,跳着脚大叫你的名字,骂个胡同道,让你们丢足人。

男人借撒酒疯女人借撒泼,或者解气,或者索钱,大都达到了目的——谁能跟撒酒疯撒泼的人较得过劲呢?

酒疯撒了,泼撒了,确实威风够了。只是,撒疯与撒泼,都是非常耗费力气的买卖,再强健的体魄,也只能顶几个时辰。时间太长,观众们陪不下去,会自动撤离。观众没了,还疯给谁看泼给谁赏呢?酒疯子泼女人,大幕落下,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疲软成更加不堪入目的猥琐样子。

酒疯撒了,泼撒了,风光占尽,之后,才发现把人丢了。

人活脸树活皮土墙活的一壁泥,脸面都丢光丢尽了,还活个什么劲?于是乎,撒酒疯的男人期待着下一场酒,撒泼的女人盘算着又抓着什么人的软肋再泼一次。

可是,观众们累了烦了不舍命陪“君子”了,吃一堑长一智,谁不会呀?于是乎,不约而同,躲臭狗屎一样躲着疯男人泼女人绕道走。没有观众少了舞台,还是演员吗?总还是有出路的,一是彻底变成泼皮无赖,逮谁咬谁;二是郁郁寡欢,成为孤家寡人。

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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