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云

暑热时节，我挑了两部电视剧来杀时间和转移热浪加身的感觉。一部是国产片《黎明之前》，2010年的老片；另一部是美剧《绝望的主妇》，也是老片。后一部有八季，每季23集，还未看完。先谈谈《黎明之前》的观感吧。要不，再过段时间，恐怕这些感受会随此刻乍起的秋风而渐渐变凉变淡。

   先一句话概括一下谍报剧《黎明之前》的基本剧情。

   解放前夕的上海，国民党某情报局“第八局”的中心任务就是俩：抓共军地下党上海最高领导人水手和内部潜伏的奸细（刘新杰）。全剧的主要情节安排，完全象第八局局长谭忠恕跟地下党领导水手之间的布局与下棋：你进攻我迂回，你设下陷阱我再想办法绕开。

   我们看多了太多的这类题材里，中共一律从容淡定，运筹帷幄，谈笑间将敌人的计划破坏得灰飞烟灭而国军总是一个个蠢笨得象没头苍蝇等着人来收拾他们 。

   但事实上当年统治整个中国的国民政府，有军统、有中统、有保密局等等很多特务组织，难道就真象我们现在这些谍战剧里表现的那么不堪一击吗？庆幸的是这部《黎明以前》，终于往1949年之前的国民党管辖区还原了那么一点真实：仅仅一个在谭忠恕严控之下的第八局，经过一番运筹帷幄严密计算，一个月之内就把庞大的共军地下组织撕得稀里哗啦，而作为共方最高领导的“水手”，当他接受对手审问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赢了几手棋，也还是低估了敌人。

    让我流泪的场景有很多：26位形容憔悴，即将就戮的政治犯用低沉的声音反复唱响《国际歌》；营救顾晔佳脱险，刘新杰交代的逃跑路线居然与最高领导水手叮嘱的一摸一样，顾晔佳在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她爱着的恋人也是自己的同志，但因为铁的组织纪律她无法说明的纠结和悱恻；水手为了保护刘新杰在八局继续潜伏下来，主动引敌人来抓捕他的镇定和从容都让我对从前的共产党员执着，崇高的信念有了新的认识…..

    我着重想谈的是男一号刘新杰的扮演者吴秀波。据说这部剧后他火了，很多女观众只为他 “每日价情思看昏昏” 。的确，刘的表演彻底颠覆了以往这类题材里潜伏人员的一身凛然正气。因为救谭忠恕，刘的脑袋受伤，他有一只耳朵聋了而且还经常失忆；刘新杰最喜欢皱眉、眯缝眼或是连续眨巴眼；刘新杰一遇紧急情况，就会下意识伸手去摆弄头发，如果碰上近景或特写镜头，刘新杰的眼神一般都是闪烁不安或犹豫不决的，让人觉得他象只软弱的受惊的野兽。

   我们看到很多剧中通常都有这样的场景：只要国军长官一发布命令，下属一定要象突然听到“总裁手谕”一样，会立即绷硬脚后根再使劲一磕大喊一声“是！！！”可刘新杰就不这样：当小鼻子小眼睛的谭局长坐在老板台后边架着肩膀嘬紧小嘴唇命令发布完毕之后，作为下属的他应当绷紧、磕脚后跟、喊“是”，但刘新杰却总是漫不经心似的眯起眼睛小声再问一句：“还有事儿吗？”用最自然随意的口语，将局长的官腔、戏剧腔彻底泄力化解于无形当中。

   但凡有同僚来找刘新杰有事，他也是随口一句“找我来啦？"-----感觉特别自然，生活和接地气。我仔细留心了一下，全剧几十集从头至尾，除了非要按剧本规定，刘新杰外强中干地喊过几嗓子还一点都不吓人之外，他就没有过任何对同僚、对上司的语气侵犯。他更喜欢用带点坏坏的“哧哧”的笑声来化解一些尴尬于无形。我还注意到这样一个习惯：《黎明之前》一共30集；可是就在这么长一部剧当中，刘新杰无论是面对国军长官、同僚，还是面对共方的同志、同党，他好象就从没抢先说过一句话；而都是耐心听着对方说完，然后他才会眯眼一笑慢条斯理跟上一句。显得涵养和斯文。在于顾晔佳约会时的那份局促不安甚至是羞涩就更让人怜爱有加。

 
   所以，这样一个温柔帅气胆小还带着点忧郁孤独感的男人得到女性的青睐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说实话，我很欣赏他的演技。因为人物塑造得很不一样，很丰满，立得住，至少是某一方面的情感很准确，眼神和感觉也很不错，有回味，也有力量。这其实是很多现在很红的演员身上看不到的。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吴秀波渗透了很多自己的风格和语素。我觉得这起码意味着两点------演员的真诚和智力水平。

    因为感兴趣，我接着看了吴秀波的采访，也很意外。他看起来安静，低调，淡定，甚至是羞涩。要知道羞涩在当今普遍无畏又霸气的男人群中是种多么个色（读晒第三声）的性格。虽然他说自己自卑胆小，但感觉在他一些擅长的领域还是相当自信和有见地的。吴是个地道北京人，是个在朝阳区长大的北京人，北京人把自己当回事也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特点在他身上体现得很充分。好多北京人在意自己的想法，自由和空间，但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多出众，因为，天子脚下嘛，真是见得太多出众的人或世面，所以很自由散漫的活着，不会硬激励鞭策自己：我是最棒的等等。这种不太在意或者说是北京人的懒散吧在其他几个艺人如朴树，徐静蕾，李小冉身上也有体现。吴岁数更大一些，经历也有些曲折，身上有被父母严格要求下习惯否定自己的烙印，所以可能更有张力，更能吸引人。听吴秀波一路走来的历程很感慨，演员的路有各式各样的，像陈坤，刘烨毕业就有机会，在戏中感受，在人们的注视中长大，也有像吴这样绕了很大一圈，生活和阅历给磨大的，你可能一直没注意到他，可是他已经走了很久很沉着了。前段时间上演的电影《当北京遇上西雅图》，他与汤唯搭档扮演了一名海外资深大叔，演技也是可圈可点。

   我很遗憾让海清来演剧里的顾晔佳---刘新杰的女朋友。这是一部典型的男人片，实在不该因为担心此剧女人戏太少而丢了所谓的“卖点”，更不该请海清来演。尽管“顾晔佳”连名字都起得这么斯文，海清从穿衣戴帽到额前刘海到说话声有意捏细，可无论怎么通过外部努力想让角色往文化淑女上靠，她那具招牌效应的“甲状凸出瞪眼”和霸王嘴角翘，仍然无法掩藏。我眼前总会闪现出海清在《双面胶》、《蜗居》里高声大嗓加撒泼打滚的豪迈表演。我会跟着坐立不安，连忙摁快进闪过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相信，如果要请海清去演任何现代家庭战争剧，她是当之无愧女一号，可非要为卖点而让她演一位四十年代的斯文女教师那就太勉为其难了。

   不过，一部谍战片能拍成这样，我们已很庆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