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片片飞(一)

云心痕迹

 

云中锦书、水中鱼笺、纤纤尺素、枝上花笺,这些娴雅古典的字眼,这些美好静美的词语,在古代都是用来特指书信的。农耕时代的慢,诞生的是静气,静气中总能孕育诗情。古人真是诗意的营造者。
 

静夜里,读一本好书,悲也放下、喜也放下;天上夕月一弯,淡若清梦。夜风拂窗帘,帘动影重重,引人遐思无限。
 

独对窗前一轮月。这一轮曾泊在李白酒杯中的月亮,这轮曾照在杜甫乐游塬上的月亮,这轮曾泼洒在灞桥柳枝上的月亮,这轮曾拂过陶渊明廊前菊花上的月亮,带着古意十足的诗情,如水一般漫过我的心灵。
 

听原汁原味的蒙古长调,听出江河一般的惆怅、黄昏一般的苍茫,雄壮又凄美、激情又辽阔。让人想起清晨的薄雾、夕阳下的羊群、蒙古包前白发苍苍的母亲。我虽然听不懂歌者的语言,但是我明白他唱的都是眷恋:故乡、母亲、爱情、恋人……让人沉溺,让人心醉。
 

看米勒的画《拾穗》。丰富的色彩统一于柔和圣洁的氛围中,展现给人一种田园牧歌般的意境。画面上,三位妇女弯下腰、低下头,虔诚地拾着麦穗。每拾起一个麦穗,就像是给大地磕一个头。如今的我,何尝不是一个拾穗人?似水流年里,所有的过往,疼痛、欢颜、悲伤以及情爱,都是沉甸甸的麦穗。我以一枝纤纤素笔,俯身拾起它们,心怀虔诚和感恩。
 

天雨流芳!碰触眼,心生喜欢。这四个字,是纳西族的语言;翻译成汉语就是:去读书吧。前者多美,诗意盎然、优雅无比;后者直白,开门见山、一览无余。我喜欢“天雨流芳”!如青天洒下无声细雨,芬芳的气息在雨中微微漾开。没错。读书,就是一阵春雨唤醒一朵花,是一阵风吹醒一片云,是一颗心灵唤醒另一颗心灵的美妙过程。
 

所有的往事,最终都会成为生活餐桌上的下酒菜。有的美味可口,酒香混合着菜香,令人回味无穷。而有的难以下咽,借着酒劲,在愁绪中余恨悠悠,嚼着嚼着,涕泗横流。
 

以前读书,非要力求入木三分,从中读出个子丑寅卯,方可罢休。现在读书,不功利了,反倒轻松,读得进去就读,读不进去就放下。有些书,需要在适当的时间才能喜欢上它,就像有的人。抛却了功利心,倒是从中领略了无数落英,缤纷了苍白的心。
 

去冬至今,生活中寒冷的风,一直劲吹。好在有文字帮着我驱寒祛风。那些文字闪着光芒,照耀着眼睛,也滋润着心灵。这点小滋润,犹如一些细碎的温暖,悄悄飞进心里,融消了点点寒冰。
 

胡兰成的《禅是一枝花》买了好长时间,如今才读。禅宗晦涩难懂,心劲始终没有攒足,看不下去。家事扰心,乱了清静,用中医学术语来讲我是“气血两亏”,为了借力打力,用它来试试心力。一百则禅宗读完,感觉相当错综;实在讲,那些禅宗大多读得稀里糊涂、难解禅意。胡兰成的语言风格,千真万确为我换来了一些喜欢,云里山河、雾里看花,的确是“风日洒然”。我读这本书,用胡的话讲:只拿它当风,好风吹开了花朵,花朵却不是为解说好风。可见,我离禅宗十万八千,红尘万丈中,烹煮煎炸着吧。
 

书法里,气韵最能打动人。墨的干、枯、润、滑,都是形。形为扶韵、形至韵出。一幅上乘书法背后的脉象,是人的气度、学识、修为。《兰亭序》被人摹了千年,任你何等高手,都没办法摹透,形再似,韵不可拟。就像林黛玉,只是他贾宝玉一人的至情至性,《兰亭序》也只属于王右军,世间独一无二、无人能及。
 

听同事说,为求孩子高考得中,考前无以计数的家长求神树、拜菩萨。心里暗笑一声,真是应了那句话“道一声佛法,满面惨惶”!把人生的欲望,赤裸裸地呈上,好像佛祖藏着百宝箱,谁都想来取一把?那观音何必跪下来,拜求自己?
 
    读书,读到一句“百事从心起,一笑解千愁”。不由欲将嘴角微微上扬。

    繁花飞舞,是风写给春天的情书;群星坠落,是天际写给湖水的情书;细雪飘飘,是云朵写给大地的情书。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总有一个人,永远是你一生的至爱,在不老的相思里吟诵着词句。老去的,只是光阴;不老的,永远是美好的情书、诗歌和爱情。

    新茶有味飘香远,古砚无语浸墨深。茶香在,墨香在,一缕书香在,喧嚣的尘世中,一份静气自心而生。

    笛乐箫忧。少年是一枝玉笛,圆孔中流泻着不可遏制的欢悦;中年,便是小巷深处清远惆怅的箫,洒落青石板上,一音一符都令苔痕滋长。

    我模仿着闲云的样子,在红尘中拉着我的车、赶着我的路、背着我的包袱、捧着我的明月,不愿意放手,等风吹雾散,忽而天明、忽而日暮。

    在尘嚣遮天蔽日的大网中,觅一处清静品读古诗。品读古诗,犹如刀锋琢玉,滑过古人智慧艺术的诗句,溅起片片玉屑。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无言,却暗将愁绪化解、分散,变作轻轻的烟霭,尽量避免被愁网死死套牢。得失一杯酒,迎也得饮,拒也得饮;人生一首诗,喜也得吟,忧也得吟!


云天于此日整理书边、生活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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