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行:雨走劈柴院

云行漫笔

 青岛得天独厚,享天时地利。酷暑中的雨于中原腹地是奢侈品,青岛却隔三差五,享受着雨的滋润。海风吹送的水汽,轻而易举就聚成云,云心一变,喜怒哀乐都形于色,就降下了雨。

青岛的雨有着干脆果断的性格,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来得爽快,走得洒脱。

在青岛不需要酝酿就来或去的雨中,我去游访劈柴院。

劈柴院地处中山路附近,沿着脚下独具特色的石铺路,走进狭窄逼仄的小街,走进1902年的老青岛人的生活里。

小街窄到对面两人需侧身而过,轻微的肢体接触,仿佛擦着光阴的边沿。

这里的房子低矮、促狭,石块奠基、木板做墙。木质的门窗墙面经岁月的风吹雨淋,油漆斑驳脱落,沧桑尽显。顺着狭窄的小街,20多间这样的房子排列站立,每一间都给人一种粗拙憨厚的感觉。穿行在这样的街巷、房舍中,周身的毛孔都灌注着岁月的气息,向外生长着叫“时光印记”的叶芽。

追溯劈柴院的历史,是我游览的首要目的。我检索着这里的细枝末节,努力从人声嘈杂、纷沓杂乱的市声叫买中,搜寻百余年前的气息,还原这里的生活场景,解读老青岛的俗世众相。

百余年前,这里是江宁路10号院,别名“劈财院”、“批采院”,因用木柴劈就的板搭建房屋而得名。这里汇聚着说书场、百货摊、茶寮饭铺、肉肆酒馆。商家的叫卖声、孩子的嬉闹声、说书唱曲的韵声,声声交织,使此地显得热闹异常、湫隘嚣尘。窄街陋巷、矮屋低檐,使得达官贵人对此不屑一顾,平民百姓因这里房租低廉便宜,多喜居于此。三教九流、市民商贩汇聚的圈子,这是朴实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青岛人最俗气的生活圈子;正是这样的圈子,诞生了最著名的平民艺术。

在劈柴院有个江宁会馆,是个热闹异常的非凡场所。很多有名的艺人、大腕在这里开设专门的场所,登台献艺。出身曲艺世家的刘泰清在这里开设了“泰清茶社”,吸引无数粉丝来此品茗听曲、消遣闲余。有头有脸的人物开馆建舍,吹拉弹唱、抚弦弄律;没有固定演出场所的艺人,在这个院子届时摆几条长凳子,即可撂地演出;那些测字算命的半仙或大仙在院子里挂个小旗、支个小凳,眯眼掐指、念念有词,就能破译出善男信女们的前世后生。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江宁会馆,堪比上海十里洋场中的大光明剧院。评剧演员新凤霞、山东快书演员高元钧在此登台献艺,就连康有为、梁实秋、老舍、臧克家等文人墨客也常常光顾这里,留墨赞誉。这里的热闹繁华,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城市变迁。随着艺人们的逐渐遗去,江宁路10号院里填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居民。随着人口增加,原本整齐的院子里,插建房、搭建房、临建房塞满了整个大院,往日苦中作乐的景象一再衰败,这里成了真正的大杂院。

岁月的风吹来,时间的雨落下,房屋破败不堪,道路泥泞坎坷;昔日的曲艺杂谈、说书逗唱,在风雨飘摇中销声匿迹。目之所及,风光不再。

我在人群挤挤挨挨的劈柴院里,踽踽而行。细密的雨丝,轻柔地落在肩头、发上,也无声地洒在1平方分米大小的石块密密铺就的路面上。那些印着时间尘埃的石块路经雨的浸润,泛着微弱的亮光,幽幽的古意更添几分。在雨中,我的思绪触角不断探伸,铺展到墙角旮旯,又慢慢地拉拢和汇聚,渐渐映现出一个清晰的表象。

一个城市的内涵,不在于楼房有多高,道路有多宽广,而在于文化底蕴有多厚。一个缺失了历史的城市,是轻飘飘、没有分量的。

可喜的是青岛市政府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是劈柴院之幸,是青岛之幸。2007年12月,青岛市南区政府在建筑机理不变、视觉走廊不变、历史风貌不变的情况下,斥资近三亿,安置居民、拆除临时搭建房屋,整修老院,恢复了这条百余年前的商业老街。江宁会馆像一个蒙尘的历史文物得以擦垢拭面、焕发光彩,得以重生。它以稳稳的姿态,立于现代的建筑群中,笑迎朝阳夕暮、四季轮回,大音希声,端看人间变迁。

游人的脚步穿过巷道,劈柴院沉默不语;游人的笑声震动屋檐,劈柴院沉默不语。它所有的故事都交给了岁月的风雨,时光的笔墨谱写了一部深沉的小说,任游人翻阅和静读,沉思和默想。

雨中的劈柴院,游人络绎不绝,脚步覆盖着脚步,语声叠压着语声。小吃一条街上人生喧闹,海鲜小吃吊人胃口,令人垂涎欲滴。重生的江宁会馆红灯高悬,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听曲观舞的游人们品茗谈笑,手执长嘴茶壶的侍者穿梭于桌间,一把茶壶犹如一件应手的佳物,花样变化,添茶续水。劈柴院又以旧貌旧颜新风采,接纳和欢迎着来自四面八方旅游的人们。

走在雨中的劈柴院,一首打油诗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劈得一爿院,招徕四方客,左手凝历史,右手擎开拓;劈柴终劈财,批采促发展,劈柴院里走,胜读纸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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