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行:探秘地下醉意

云行漫笔

 特殊的建筑,凭着特殊的标记,即可找到它。

乘坐307路公交到“十五中”站下车后,我就是在区别于其他街道供人们休息的长廊上发现这些标记,跟随着它的指引,找到青岛市的“红酒博物馆”的。

长廊是木质的。原木的本色罩着防腐的清漆,黄亮朴素;紧靠长廊以木条围城的一个个方形小花圃内,碧绿的葡萄藤绕着长廊、攀援而上,形成一道清凉的风景线。

一道清凉的风景线,把我引向一个神秘的处所----红酒博物馆。

红酒博物馆建在地下,由原本的人防工程改建而成。这项人防工程是德国人修建。红酒博物馆建在这里,旧物新用的创新举措。 

刚进大门,就被一种阴阴的凉气裹卷住了。

这种发自地底的凉气那么巨大,而且有一种无可置换的天然性。周围幽幽的光线,变换着不同的色彩,蜿蜒看不到头的岩洞,朦胧着虚幻的感觉;若不是
游人的说笑声不时传来,虚幻使人疑为不在人间。

我深深地吸足凉气,让凉气弥漫全身,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往前走。

头顶上悬着玛瑙翡翠般的串串葡萄,一直延伸到深不见底的远方;一个个微型的木制酒桶做基地的洞壁上,雕绘着大幅洋溢着异域情调的画面。画面中融汇了世界上最丰富的葡萄品种、欧洲各国闻名的葡萄酒生产商以及驰名全球的红酒品牌。浏览着一幅幅图片、一段段文字,类似于接受一次全面的红酒文化的科普宣传。

在主巷道的两边石壁上,一个个幽深的洞口泛出柔和的亮光。这里被布置成主题鲜明的不同展区,分别是天然葡萄园、红酒器皿展馆、红酒制作流程、商务会馆、历史展馆、中国馆、国际馆共7个展区;与这7个主题馆互动的有中国葡萄酒银行、世界酒吧、狄奥尼索斯酒神雕塑、藏酒窖、神泉、休闲品酒区和世界酒庄大道。主展区和互动区互相补充、互相完善,形成一个完整的红酒文化体系。

我在这个体系中,慢慢 阅读,慢慢浸润,慢慢品鉴,也慢慢地知道和充实。

这个地下博物馆占地面积近万平米
,通道全长我不清楚,只觉得长巷越来越深。当我觉得终于到头了,谁知一转弯,又是一条幽深的通道在眼前蔓延。这里是一个隐秘的世界、一个隐秘的网络;它们与地上的世界息息相关,却又安静地与外面隔离。

就这么转个弯,进个洞,被弥漫的红酒气息浸泡一遍;又出这个口,迈进那个洞窟,再被滋润一番。没完没了地走,红酒的香气连绵不断地滋润、浸润。我的思维也开始了窖藏和酝酿的模式,恍若走过无数的葡萄架下,在不同的国度之间穿梭不息。

“中国馆”的主题区,让我悠游的脚步停了下来。我在这里逗留了很长时间。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那么,红酒文化呢?洋气十足的红酒浪漫中,华夏的优雅在哪里?

带着这个问题,我在“中国馆”仔细寻找,细细梳理,尽量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呈现葡萄酒在中国的兴衰演绎。

据《诗经》记载,先民们在劳动之余,已经采集并食用各种野生葡萄;
汉武元年,张骞出使西域,引进欧亚葡萄,葡萄酒业开始萌芽、发展;
到了盛唐,物阜民丰,民间酿造和饮用葡萄酒十分普遍。“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颂扬的诗歌也应运而生;
南北两宋,凄风苦雨、连绵战乱、风雨飘摇,葡萄酒业发展一落千丈,整个朝廷失了豪气,陷入一片阴柔媚凉之中;
胡人饮马中原、开国建都,立国只有90余年的元朝,使葡萄酒业和文化出现了鼎盛。元世祖忽必烈曾在宫城中建葡萄酒室;皇帝好此道,更加促进了葡萄酒业的发展;
及至明代,葡萄酒就如一朵正待含苞欲放的花儿一样,又遇阴雨绵绵,蔫耷耷地凋萎了;
清末民国初期,是我国葡萄酒发展的转折点。1892年,爱国华侨实业家张弼士创办了“张裕葡萄酒公司”,这是我国葡萄酒业经过2000多年的漫长发展,出现的首个近代新型葡萄酒厂。

至此,中国的葡萄酒业从小打小闹的草根,最终和国际酿造葡萄酒接轨,几经沉浮,艰难完成了“塑身”活动。风姿绰约、风情万种的外国红酒中,终于站立了一位东方典雅的青春面孔。

在法兰西的浪漫、德意志
的高贵、意大利的华美红酒阵容里,也有了东方的迷人和优雅;尽管有点青涩,确也显现了楚楚动人之姿容。

这是我走进地下博物馆中最大的收获,是最浓郁的那一滴红唇香艳,浓郁醇芳。

出了“中国馆”,我站在馆前再次细观。这个区域和旁边的风格截然不同。其他区域打扮得珠光宝气、衣着光鲜,显得富丽堂皇;唯有这里光彩暗淡,厚朴多于贵气。也许设计者是为了突出“中国风”,摆设出粗陶大腕、瓷盆瓦罐;但这种设计风格像美人光洁脸上凸显的一道皱纹、一块老年斑。玉中瑕疵,十分扎眼。

也许,红酒就理所当然地应该和烛光摇曳、光线迷离在一起,也那些流光溢彩、形态万方的景致玻璃器皿在一起,才情调十足、韵味无穷吧。你把一杯红酒摆在粗陶碗里且振振有辞说韵致无限,谁买你的帐?

不过,顺着中国葡萄酒发展的脉络看过去,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凡是红酒业发展势头上涨、鼎盛时期,总是中国和外邦关系融洽或严重对立的时刻。汉武执政,横扫漠北;盛唐时期,万邦朝贺;元朝铁骑,贯征亚非;清朝末期,八国来犯。东方文明和外域文明的水乳交融或强烈冲突,戏剧性地促进了葡萄酒业的发展。

经济领域中某一项的发展,往往是在政治冲突、军事风云变幻的土壤中,不自觉地催生和壮大起来的。利弊并存、祸福相依,亘古不变的真理。

离开中国馆展区,来到国际馆。我对着法国的拿破仑蜡像,看着他手中的酒杯、酒杯中的红酒,微微一笑。他杯中的酒,是窖藏多年的拉菲抑或是我叫不上的名贵品种,都无关紧要。我只知道,我的脸上有2000多年的酡红,仿佛1000多年前盛唐时期妇女的“酒晕妆”。

走过长长的巷道,我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一瓶红酒---冰种葡萄酿造的红酒,经过地下的窖藏,清洌甘醇。

从地下巷道走出来,外面,夏阳炎炎,又是寻常街市。

如果没有特殊提醒,实在很难看出在这番景象的地底下,有如此深长的空间,以及这个空间里迷藏的如许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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