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梅:一树菩提一烟霞——戏曲
个人日记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听着昆曲《桃花扇》里的戏文,感受那末世王朝的繁华与荒凉,竟是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历史的风吹散了六朝的金粉,那座皇城最后的一点霸气,竟被温柔占据,输给了一朵娇弱明 艳的桃花。 她叫李香君,生于明末,秦淮女子。那日她在秦楼画舫,低眉浅笑,暗自妖娆。清唱: “候郎一去无音讯,花经风霜渐凋零。我为他洗脂粉,我为他抛罗裙。不理琴弦歇喉唇,冬 朝每日深闭门。几时回到江南岸,你我好梦再重温。”到底还是原谅了易逝的光阴,尽管它 让一个女子等到枯萎无望,却因了她的痴绝,而荡气回肠。 本是一把寻常的折扇,染上美人的血,被画作点点桃花,便有了风骨,成了传奇。李自 成攻破了北京城,明崇祯皇帝来不及赏罢最后一只歌舞,就吊死在一棵树上。候方域这个软 弱男子,为避迫害,将海誓山盟的女子抛在兵荒马乱之地,独自奔逃。美女的血,在时光中 慢慢淡去,她深沉的爱,却如桃花,开到难舍难收。 人生是一座大舞台,每个人都是一出折子戏,扮演着生、旦、净、丑不同的角色。在自 己的故事里,演绎着别人的离合悲喜。习惯了当一个戏子,时间久了,时常把假作了真,把 真当成了假。那花团锦簇的场景,锣鼓喧天的气势,遮掩不住戏子内心的悲戚。因为画上了 妆容,唱词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在三千多年的《诗经》时代,已有风雅端庄,华靡绮丽之音。春秋战国到汉代,歌舞之 风渐盛。而大唐清平盛世,诗歌韵律更为精妙,诸多的教坊梨园兴起,戏曲艺术呈现出它高 贵的温柔。 宋元之时,戏曲慢慢舍弃了苍凉的北土,在明媚的南国,滋长出空灵飘渺的戏剧之风。 宋元南戏,元杂剧,则成了一个时代的经典。“红翠斗为长袖舞,香檀拍过惊鸿翥。”那是 一段终日轻歌曼舞,拍按香檀的岁月。 明清为戏曲繁盛时期,传奇戏曲家和剧本灿若繁星。“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 三生路。”“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说的则是那个时代,戏剧的风华摇 曳。 昆曲带着与生俱来的风雅,宛若一朵兰草,生长在山温水暖的南国,有着民族雅乐和盛 世元音的美誉。六百年的历史浮沉,不改其逶迤风采。之后的徽剧、京剧、豫剧、越剧、黄 梅戏、评剧,成为了历史长廊里,一道道顾盼悠悠的风景。它们从这个场地,转到那个戏台, 一代代伶人,将一出出相同的戏,舞出百态千姿,无穷韵味。 渺渺红尘,悠悠千载,从皇族官僚,文人雅克之戏剧风气,蔓延到市井民间,戏曲已成 风尚。自古为戏曲痴迷欲醉之人,数不胜数。世间百态,被戏曲家,写入戏中,再由戏子传 神的演技和唱腔,搬至舞台。让无数失意落寞的灵魂,在戏文中,寻到温存和感动。他们时 常会误以为自己就是戏里的主角,有过美丽的相逢和相离。 儿时乡村,每年都有社戏。逢年过节,或庙会,或节令,或祭祀,或婚丧嫁娶,皆会请 戏班子来村里演出。每个村庄,都设有一个戏台,两扇门写着出将入相。不算华丽的戏台, 甚为暗淡的灯影下,却可以营造出美丽的假象。那些民间艺人,江湖戏子,以其精湛的技艺, 圆润的唱腔,在空旷的舞台上驭马行舟,演绎一出出生死离别。 无花木而见春色,无落红而见寒秋,无丛林而见青山,无波涛而见江河。这就是戏曲的 魅力,亦为戏子的魅力,他们在锣鼓声中,优雅的从容的舞着水袖,极尽抒情的演绎着悲欢。 那种浩荡辽阔的气场,浑然天成的性情,散着油彩的气息,在风中荡漾,熏醉台下的看客。 后来走进了戏院,在明亮的灯光下,只觉每一个戏子的姿态,都似照影惊鸿。几出经典 的折子戏,令内心波涛汹涌,无法平静。有美人名虞,常幸丛;骏马名骓,常骑之。一出《霸王别姬》,看罢心碎断肠。他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她唱:“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西楚霸王英雄末路,美人虞姬自刎殉情。这编排好的命运,刻着不可改写的悲情。虞姬 和项羽感天动地的爱恋,成为中国古典爱情最经典,亦最震撼人心的传奇。一场惊天动地的 历史风云,与悲壮的爱情相比,竟那般的微不足道。倘若没有虞姬的殉情,楚霸王之死,又 如何能演绎一段凄美的浪漫。 “想当初,在峨嵋,一经孤守。伴青灯,叩古磐,千年苦修。久向往,繁花锦绣。弃黄 冠,携青妹,佩剑云游。按云头,现长堤,烟桃雨柳。泣明天,我二人,来到杭州,览不尽 西湖景色秀,春情荡漾在心头。”这是秦腔里的《断桥》,马友仙将这一出折子戏唱的哀怨 缠绵,如泣如诉,台下试泪的看客,只怕早已忘记那传说中的沧桑和凄凉。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 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黄梅戏里《天仙配》的选段,董永和七仙女的频频相看,恩爱情深,令 多少人在山穷水尽时,对爱情重新有了美好的向往。 都说戏子无情,画上浓墨重彩,假装用自己的泪痕,扮演别人的酸辛。却不知,无论他 在舞台上多么努力,到头来,依旧是为别人做嫁衣。世相纷呈,从古至今,来来去去,谁又 说得清到底哪里是戏,哪里是真。 也许我们都是梨园里的伶人,你装扮我,我装扮你,从开场到落幕,从前世到今生。如 果我真是青衣,绝不让自己,成为别人摆弄的棋。只期待找一座沧桑入骨的戏台,以花开的 姿态,梦里的情怀,唱一出优雅而老去的戏。 图文:网络 编辑:山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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