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十一LN

         她让我随她去西藏，去高原上。路过西藏的山峦，都是杜鹃花在开放。沉默并非彼此没有言语，而是不打扰她欣赏，一幕幕难得景光。她侧脸看着流逝的风景，我看着她眼神失去神光，美丽的风景都是给人消受，和遗忘的。她知道风景不止一处，可心思只在一时，何不借着看风景的名义，许自己快乐和悲伤。车在无尽的公路上行驶，她说高原之上，会不会有格桑花海，像一座天堂，我说你喜欢的地方，就是你永远的天堂。她笑容清淡，平凡到尘埃里。我们有时欢歌，有时沉默，她说她喜欢我侧脸无意间的笑，倘若有人能抓住你无意间的动作，并且喜欢，那便是世间少有的心动。她应该早已知道我喜欢的是她抽烟的动作，如烟云飘渺，她近在身边，却被青烟缠绕。她说她想在此刻来一根烟，在跟我聊跟多天。她看风景时也会让我看某一处她说的风景，我依旧安静，看着她看见的风景，看着她的眼睛。漫漫时光，看过十里桃花，如梦欢，如梦凉。等待烟花开放，等待繁花灿烂，最烂漫的不过是相安无事，还可以聊一些旧时光。

      她说如果世间有抑制悲伤的药，她一定天涯海角都要找到，时过境迁，一场虚妄。她依旧如此温暖，我依旧安静，这样的相伴不会是衍生爱情。她说过人生只要有一个人记得你，念着你，曾经的陪伴就不会遗憾。我总感觉她骨子里比谁都忧伤，可我从来不曾遇见，只见过她少有的彷徨，我们喝了很多酒，直到夜色阑珊，她说她迷茫，不知该去何方，她说相见就好好相守，离去就好好生活，她说她忘记了过去的自己，只记得曾经发生的事，却不会再发生，她随遇而安中逆流而上，也许的她的悲伤藏在我常见的笑里，但她笑的太坦诚，我从来不会怀疑她悲伤过。我无意看她要深沉的睡去，车上的嘈杂不会打扰一个人去到梦里。我想着她的梦里藏着沧桑，最起码有着荒凉，她会不会梦见格桑花，开在她喜欢的地方。她睡觉时带着浅浅的笑，我记得她说见我在中午时安睡，也是带着微笑，像是我梦的里都是美好。那时她问我，为何总是安静。我亦无心无肺多年，感知星星点点的时光，从中摄取记忆。可某些时光我都会忘记，它发生在某个角落，某些年，某些人身上，但我认为那个人始终不是我。我便告诉她，我从来都如此安静，不曾记得太多事了。  

             我收拾房间，打扫各个角落，翻出久未用过的东西，整理和存放。她说这绳子挺好看的，能不能送给她了，那是很久以前别人编的，已经很旧了，很多旧东西不是别人不愿意扔掉，而是记忆太过脆弱，保留一件事物，是个念想罢了。空白的回忆没有色彩，勾勒不出大致轮廓，需要一件当时存在的东西加以彰显，便色彩鲜明，经久弥新。快乐的时光总是容易保留完整的东西，我问她保留了什么，她也只是笑，说她保留了自己，但她会记得一切，黑白的世界，不是人人明白，但是她却坚持，能够不伤怀，足以感化我内心蔓延的伤痕了。我把绳子送给她，是送给了她一段我的时光，我记得绳子的出处，她记得我的模样。这些该扔掉的东西，收拾干净统统扔掉了。

            她抽烟时望着虚空，望着叫人难懂的空洞。眼神坚定，时而柔弱，她是个如水的女人，给她多少热度，她会慢慢给你足够的温度。她靠着座椅叫我给她添茶，我笑她成了皇后，她说只有在我这里，才会安定，才会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多繁琐的事，这里不管怎样，都很逍遥。所以她望着虚空，是在想这种逍遥太短，而时光太长，心底会不会有丝丝感伤。有多久没见过星空灿烂，百里云长，繁星里点点光芒，曾是我愿望里的美好天长。她依旧安睡，如水流淌。这路上所有的一切，她只看见杜鹃开放，人生没有太多事，幸福的人不会刻意去想。佛说拿得起，放得下，许自己长路轻装。她并非把所有事看的不重要，她只是把所有重要的事看的很淡，如此就算离去，也是一件很淡的事，既然很淡，如何会感伤？三三两两，都变作水长，浮萍之物，还是随流水，路过人间彷徨吧。

             她醒来看看窗外，轻轻问我到了哪里，我说到了很远的地方，很快就下车了。她从来都不失优雅，就算故作的坚强，她也坚持到底，她有很多的欢喜，她说她来到这里，是没有任何幻想的，因为她幻想不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何种模样。我说朝圣的人依旧朝圣，行走的人依旧行走，人最欢喜的一刻，是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遇见了另一个自己。她说我的安静了给了她很多勇气，真正在路上的人是没有言语的，她说我一直在路上，一直在一个无人的感知的路上，迷迷茫茫，那我就走到了尽头，来到山水无穷尽的地方。

            我们下车后依旧搭车，仿佛没有片刻的停歇，仿佛没有感受到土地的炙热，这梦里的地方，踏上的那一刻是如此安定，没有喧嚣，没有繁华，没有浮躁。我们在一座村庄下车，对面的高山闪耀着远古的光芒，山脚下格桑盛开如微笑，她说，这是梦里的味道。因为地广人稀，所以房子建造已经及其简单，这里常见的山石和山木，搭建出一个完整的家，家里的人长久在此，这里已不是红尘。她问梅朵到那座山上要多久，远远望去只看到一个轮廓，一个长久在此，不会消逝的风景，如此近。卓玛告诉我们，要走上一天，那座山叫娘尼山，海拔六千米，这片花海尽头，有一座寺庙，寺庙里的活佛已经很老，她喜欢这里的一切，蓝天白云，飞鸟和羊群，山路太多，她一路问我，这里的美好，是不是都在脚下了。我说已经在你心里了，任何美好的事物，走近了，也许就看不见了，离开后它依然存在，只是更加迷人了。

             她看过了寺院的晨钟暮鼓，看过了格桑花的灿烂，她看了一座座高山上，闪着金光色，她看了最近的天空上，一朵朵的白云飘荡。她说她永远记得，这座永远的天堂，她想去的地方。我们问喇嘛前世今生，我们问苦行僧远处的人间，她求一串念珠，感受喇嘛的加持，我们走在荒漠，然后回到人间。她把所有的转经转动，只为祈福相安长久。她不会忧伤，只是离去她不会让你看到微笑的模样。她说念珠是一个轮回，只要你能够看破。那我留下来，在青灯下过。我们匆匆回来，她依旧欢笑，我依旧安静，我只是多了一串念珠，时常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