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

我今年的蚕几乎泛滥成灾，多到不可计数。清楚记得它们破壳而出的情景：黑乎乎、密麻麻，细如针尖，娇弱无比，也丑陋不堪。一下子拥有了统帅千军万马的权利，惊喜之余，更让我措手不及。想到去年蚕作茧自缚、化蛹成蛾，最后无憾死去，留下许多像小米粒样大小的蚕子，我真的无法预知今年的情况，毕竟它们沉睡得太久了。我把它们连同装着的盒子束之高阁，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如今看着这些小东西，我不禁感叹：生命真是太神奇了！它们不吃不喝沉睡了一年，竟然在我不经意间孵化复苏了。一下子感觉自己肩头担子沉甸甸的，那么多的生命由我负责着，我又喜又忧。“它们能长大吗？”儿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小生命似乎也有点担心。但我却毫不质疑这些此时只会轻微蠕动的小生命，它们挺能撑的，我一时供应不上桑叶，它们就默默忍受着、坚持着。

在别人的建议下喂了几天笋叶后，才又供应了桑叶。它们吃得香，长得欢实，身体变化很大，原来通体的黑色，渐渐变得浅淡起来。再过几天，竟然半白半黑，而且身体粗多了，也明显变长了，又有了明显的分节，越发有了蚕的摸样，也越发可爱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它们太娇弱，我都不敢触碰，唯恐自己粗暴的动作弄疼或是损伤了它们。现在再给它们换桑叶、清理蚕沙时，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倒腾它们了。当有时间静下来注视它们时，我常常被它们专注执著吃食的样子打动：心无旁骛，不挑不拣，不紧不慢……它们默默地吃吃吃，穷尽一生，只为来日的结茧潜心努力和积蓄。

可是“物以稀为贵”，当生命太多的时候，难免有轻视它们的嫌疑，儿子经常愤怒地批评和建议：换桑叶时，你能不能再细心点？你不经意间会丢掉小生命呢。

 蚕在长大，需要的空间也愈大，原来的几个小盒子已经不够用了。喂食和清理消耗了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实在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压力。一些朋友和孩子们得知消息后，纷纷表示想领养，要见证它们的生命历程。分出去很多后，还有很多。

姐姐见我把蚕随便就送了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点不负责任了。我只是唯恐它们太多，照顾不过来，活活饿毙在我手中，那将是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会因此更愧疚的。

几天后，我询问我班领养蚕的同学，蚕怎么样了。有的同学，满脸的尴尬和惭愧，无以应对，不用追问，我就知道有些蚕已经死去了；更多的同学是开心地讲到蚕的成长和变化，我也感同身受。最可恶的是竟然有老师说，他见学校门口有捏着蚕去喂小白鼠什么的，我内心的气愤和难受无以言表，怎么会这样？同母不同命呀，从我把它们分送给孩子们的那一刻起，它们的命运就注定不同了。

有一次，桑叶告急，我早上六点多就赶到了据家好几里的地方采桑叶，露水很大，有几棵还很高，一个早起锻炼的大妈见我够得艰难，很热心地就地取材，帮我用木棒绑了一个钩子，让我很顺利地采到许多干净的桑叶。我太感激了。

蚕不负我，很争气，一个个长的白白胖胖，健硕无比。估计再过几天它们就要结茧了。我好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