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轻松

      行者小的时候正是文革时期，那时候在俺老家流传着这么几句引用毛主席语录改编的四句打油诗：

    “下定决心去偷瓜，不怕牺牲往里爬，排除万难摘大个儿，争取胜利抱回家。”

    如今只要一想起这几句顺口溜，俺的思绪马上会飞回少年时代，幻起当年偷瓜的情景。战绩就不说了，今天说一件行者走麦城，偷瓜曾经被抓了个正着的故事。

        那时，行者也就是十多岁的光景，身材瘦小胆更小。依稀记起，俺村子的北面有片瓜田，又大又圆的西瓜黄黄的瓤，黝黑的籽，咬一口又沙又甜。（这种瓜的品种好象见不到了，据说是因为产量低，淘汰了。现在的西瓜全是红瓤）

那天，邻居家的二头一拐一拐的来了。他腿脚不利索，小儿麻痹后遗症落下的残疾，两腿一条粗来一条细，一条长来一条短。这小子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宣传鼓动俺跟他一起去偷瓜。他口吐白沫，口若悬河，口无遮拦地极力给俺描述着西瓜的诱惑，那阵式绝对赛过如今推销保险的业务员，当时俺的整个口腔被他忽悠的溢满了唾液，不得不随着喉咙的鼓动，紧一阵缓一阵的吞咽。

 不过，童年的俺虽然愚笨，倒也谨慎而不失理性，尖锐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不中，俺跑得忒慢，被逮住咋办？”

二头听了，咪眼一笑，反过来给俺吃定心丸：

“你这胆也忒小了，你看看我的腿脚，你跑的不比我跑的快？我都不怕你怕啥？即使被逮住一个，那也肯定先逮住我”。

俺沉吟半晌，打量着二头，觉得这家伙倒是一个相当合适的垫底人选，于是，狠劲吸溜一下鼻涕，牙一咬，心一横，说了一个字：中！

        晚上，月光洒满田野，清幽幽的给瓜田笼罩上一层白霜，俺和二头早早进入潜伏区，趴在跟瓜田相邻的玉米地里，眼珠子瞪得比西瓜还圆，两对瞳孔除了西瓜还是西瓜，已经装不下别的东西了，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打老远见看瓜的在抽烟，火星一闪一闪的，在外面转了两圈后，伸了几下懒腰，甩了几圈胳膊，钻进瓜棚里。大约有个把钟头，估摸着也该睡着了。二头掐了俺一下，一努嘴，跪地而起，顺着垄沟向前摸去。俺胸有成竹，也不含糊，向着自己既定目标的直扑而去。

       也是活该出事，不知道是俺俩谁拉扯瓜秧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看瓜人。他钻出瓜棚大声喝问：

     “谁偷瓜呢？看你敢动！”

    俺一看被发现了，吓的丢了西瓜，站起身玩命跑。心里还想呢，这二头该倒霉了。就那腿脚非被逮着不可。

俺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看瓜人追击的脚步声却离俺越来越近，最后是一大团黑影把俺彻底笼罩。其结果很悲惨，俺被看瓜人象小鸡一样被抓起来，双脚离了地，掐住俺的小脖儿往回拎。

俺倒是顾不得害怕了，一个劲儿在转着眼珠四下里寻摸，脸上肯定写满了疑惑。俺纳闷呀，二头，这个子跑哪儿去了？

在被看瓜人押往瓜棚的时候，不经意间，行者看见瓜秧的遮掩中，有着一张阴笑的脸，二头趴在垄沟里，大气不喘，纹丝不动。俺这心里不禁一声叹息，奶奶的，这小子居然还懂得以静制动的战术。

看瓜人把俺押回瓜棚，见俺太小，也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狠狠地教训了俺一顿就放了。而二头借机胜利地抱回了一个大西瓜， 不过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见俺象优秀的共产党员的样子，被捕后坚贞不屈，并没把他供出来，为了表彰俺的这种大无畏的革命英雄气概，居然给俺留了小半个西瓜。

这事过去了好多年，到现在都风烛残年了，才悟出了一点人生之道：不要总拿自己的长处和人家的短处比，赢的未必是自己。   （原创文字 行者轻松）

行者轻松：姓名 李洪波  原创写手，供职于中艺文化传媒。作品见于《京华时报》《新京报》等报刊纸媒。版权为行者个人所有。任何不署名的转载（复制）和未告知本人的出版均视为侵权！纸媒刊载，敬请告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