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海者

    昨晚去小妹家串门，发现少了一位老人——小妹年已八旬的家公。我不经意地问了小妹一句：“亲家公呢？”小妹说：“进福利院了。”我乍一听，不由一楞，就不问青红皂白、不由小妹分说、狠狠地噜了小妹一顿。小妹一脸委屈，还是妹夫解释了原委：“二哥，不是我们有错。自我妈走了后，我们尽量抽出时间陪老头子，可他还是感觉孤独。前不久去福利中心看望我表姨时，发现那里有很多老人，都过得很好，回来后一直吵我们要‘找关系’，他要进福利院，否则我们就是‘不孝道’......，天天‘求’我们，实在没办法，我们才通过‘关系’让他进去。”我欲言又止，就约定今天上午去看望老人。

    早饭后，我买好礼品与妹夫驱车来到距市区仅仅三公里的市福利中心。我刚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一阵不很清晰的、声音似乎有些老态的歌声传入我的耳帘：

送郎当红军，
切莫想家庭，
家中(啊)事情(啊)，
我郎莫挂心(呐)，

(哎呀)我的个郎当红军。
......

    我一边凝神静听，在极力地听清歌词，一边循声望去——几个髻发鬓白的老太太，坐在“康复中心”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一个身穿粉色米格衬衣、蓝底白菊花绸缎休闲裤的老太太，左手节奏地轻拍着自己的大腿，头脸微抬，正用音质醇美的老年女中音在悠闲地哼唱着；另一个老太太一边用双手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沙发扶手，似乎在为老姐妹伴奏；再一个满脸褶皱看似有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双目微闭，右手的鹅毛扇合着歌的节奏在自己身上一扇一扇；还有二位老太太四肢伸展、头靠沙发、脸含微笑，嘴巴一张一合地附和着。我提着几袋老年营养品走进大厅，看见亲家公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头颅一点一点地、神态悠闲地欣赏着，旁边一张轮椅上坐着一位看似七十左右岁、精神状态很好的大爷，一位大嫂护工正在为他做手臂肌肉推拿......。

    亲家公见我到来，高兴地起身带我们去他住的房间。在走过宽敞的走廊时，两边房间的房门都敞开着。我双目交睃，全部是一室一卫设计，各个房间都显得相当整洁、明亮、温馨。走进亲家公的住房，只见已拉开窗帘的落地大窗旁，小写字台、席梦思床、液晶彩电、床头柜、衣帽架、圆藤椅、大衣柜、柔光灯、升降式遥控电风扇等，摆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床头底下的嵌藏活动式痰盂、卫生间里的白瓷座便器和扶手式浅水浴缸，无不凸显出生活设施是多么地方便老人，体现出对老年人的关爱。如果再铺上地毯，堪与星级宾馆客房媲美。亲家公高兴地向我介绍：这里目前住着三百多位老人，大部分是鳏寡孤独，不要什么关系进来的，少部分像我这样自费寄养的，说是自费，一大半还是沾了公家的光呢！伙食也很好，早上是牛奶或稀饭、鸡蛋加面食、还有小菜，中晚餐都是米饭加馒馍、两荤配一素、一汤带稀饭、还有水果，鸡鸭鱼肉轮着吃，节日加大餐，每周有医生巡回检查身体，残疾人有护工，锻炼身体的器材和设施相当多，这么好的条件，哈哈……每天起早，漫步跑跑，草坪转转，亭栏靠靠，欣花赏木，闻蝉观鸟，厅堂坐坐，大家聊聊，听听音乐，凑凑歌谣，夜幕降临，泡个暖澡，看看电视，早点睡觉，又温又饱，护理周到，在此养老，真格蛮好！——哦……我差点忘了，亲家公年轻时是剧团的名角呢！老人抑制不住兴奋，喋喋不休，我看妹夫表情有点复杂、似乎哭笑不得，我还是为老人自己感觉幸福而高兴。

    稍坐片刻后，我就让妹夫父子多聊聊，自己信步往大院走去。一条宽阔的柏油路，从东大门穿过如茵的草坪，向西面的缓坡延伸。我只顾欣赏两边的绿草花木，沉醉在充满艺术感的盆栽花卉和园林造型中，不觉来到缓坡上一排琉璃瓦盖顶的围墙边。回首俯瞰，整个福利中心的美景靓貌尽收眼底：方圆百多米的小山洼上，精致地坐落着十几幢现代化建筑，房顶上的太阳能接收板在金阳照耀下闪闪发光；小山洼三面傍坡南面敞口，坡上乔灌交错、大树挺拔、藤蔓缠织；敞口处建有一口大池塘，池塘上亭台楼榭、廊道相连，池塘中莲花笑擎、金鱼漫游，池塘边围栏环绕、倒柳成荫；目睹这日照充足、风水顺畅、位置俱佳、冬暖夏凉、环境优雅的好地方，我想选址人或许是个资深风水大师。忽然间，旁边一棵树上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抬头仰望，两只嬉戏的喜鹊，抢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一会蹿上树顶，一会又追逐着飞往院内的小树，继续它们的欢闹。侧目一瞥，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草坪边的野花丛中上下翩飞，几只工蜂围着一盆花卉，在花蕊中尽情地吮汲着。张耳聆听，周围大树小树上，十数只金蝉挣着尖亮的嗓子，此起彼伏“咿咿哟哟”地吹奏着，宛如有一支交响乐队在演奏，还好在离老人住地有一定的距离，不致过于吵闹。

    ——好一幅万木争绿景，浓荫掩映画，花草斗艳色，蝉鸟争鸣曲，人间仙境图！

    手机响了，妹夫在找我回家。临上车时，我不由自主地又睃视了整个福利中心，似乎在想：我老了，或许也想到这里来......。

 


（本文入围《马鞍山文学“漂牛杯”征文赛》：马鞍山文学《漂牛杯》参赛文字(散文部分)点评链接(已点评完所有...）http://www.fengqiyc.com/archive.php?aid=6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