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

                                今年夏天

                （一）

  今年夏天，日子像有人拉着跑，只不过看了几场荷，去了几个地方，拍了一些照片，就鱼儿似的溜走了。

 宅在家里，不管多晚睡，都会在清晨醒来。太阳还没露脸，阳台上，就有几只麻雀在喳喳喳了，我看着它们，它们也不怕的，一边欢快地唱歌，一边在我面前蹦来跳去。

 我很想知道，这些鸟儿里，有没有我救下来的那两只。

 去年的这个时节，夜晚，一场大雨不期而降，风吼得紧，雷也打得凶，整晚睡里都惶惶然。第二天清晨，风停雨住，却听见客厅里，传来细细的啾啾声。呀，有鸟儿被雨打昏了头，钻到俺的小屋来了。

 满屋子寻，终于在沙发后面找着了，是只麻雀，那样小，细细的羽毛还没长丰满，叫得奶声奶气，原来是只刚会飞的雏呢。这只抓了，却听见角落里，还有鸟叫声，赶紧再寻，费了些时间，也把它找了出来，一样是只小小鸟。看来两兄弟学飞的时候，运气不好，一起迷了路。

 我轻轻摸着它们的头，说，肯定想妈妈了，现在就回家吧。小心地把它们放到窗台上。鸟儿们抖了抖羽毛，歪着头停顿了一下，就扑棱棱地飞走了。

 如果今年，那些来访的麻雀里，有它哥俩，那我们也算旧友重逢了。

 想着，就微笑了。

                                                                                （二）

夏天，最热的时候，是想往江水里钻的，那天然的消暑胜过吹空调，只是小城的水一年不比一年。得，还是每天吃个瓜吧，喜欢吃那种皮薄味甜汁水多的。八月中旬，新鲜的葡萄上市了，那种紫得发亮的大葡萄，最好吃，虽贵，亦常常买回来。很多时候，躺在柔软的沙发里，边吃水果边听音乐边偷着乐：日子咋这么好，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只是，空闲的日子，看着人家的屋顶墙头爬满了绿，就不禁动了心思。虽说痴花爱草，却不过追着看了几回，好像矫情了点 。于是，养花的念头蠢蠢欲动。

 赶紧把想法告诉阿牛，谁知，他奇怪地望了我一眼，说，花们又没得罪你，你弄死它干嘛？  我一怔，即笑，恨不得拿手拍他，可手伸到半空，却又生生缩回来。

 是呢，偶也曾养过仙人掌，文竹什么的，养不到些时日，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很多年不养，是怕辜负这些小生命。

 但我记得，父亲曾养过的那些花，米兰，淡淡的黄，小米般大，一簇一簇，躲在绿叶里，饱满地开。有人要出高价钱买，父亲不卖，养好米兰，得花多少心思呀，是真舍不得，父亲待她如女儿。 夜来香，花朵亦小，颜色也淡，可香气浓郁，整个晚上，房间里满满的，都是她的香味儿，似热情奔放的女郎，散发着的气息，让你想忘都忘不掉。

 到底拉着阿牛，去逛街边的花店。下午，烈日当头，我们一路晃着过去，那店实在小，巴掌大，也门铁、白掌、金钱叶，一盆盆堆放在地上，挤得人挪不开脚，可这满屋子水水的绿啊，却让人的心霎时变得清凉。

 只是花儿少见，除了几束包扎好的鲜花抢眼，不见泥土里，那鲜活生命的灿烂笑脸。有干花一盆，静静立于柜台，褐色的细枝干上，点缀着红的、黄的小花苞，花苞上的细绒毛看得分明，像极了雪地里的梅，是梅花残妆两三点吧，我痴了半晌，冷不丁，阿牛说，你就养这盆假花吧。 我笑，店员也笑，这头牛，常常坏坏地编排我。

正失望之际，阿牛眼尖，指着一个不打眼的角落，说，喏，这花好。循声望去，见一桶清水里，藏着一束未开的花，深紫，无叶，花茎如食指般粗，优雅的弯着，让我想起娴静女子的头颈。

 我问，这是什么花？ 店员答，睡莲。 紫睡莲呢，不知开花是什么光景，这让我憧憬且欢喜起来。  能开多久？ 也就三四天吧。 花期短暂，可她最美的时候， 我能看到，亦是幸福。

 买两枝吧，对，只买两枝，我想像着它们相亲相爱的样子，开始微笑。

 小心捧着它们回家，修剪了根茎，剥掉裹着花苞的深绿外衣，把它们放入盛满清水的玻璃瓶子里，瓶底的几枚雨花石，便和花儿们做了朋友。

 于是，这日子，便成了睡莲的日子，是夏季里，我最期盼的时光。

 睡莲靠自身仅存的一丝养分，在清水里，一点一点努力绽放。清晨，我醒来，先和它们打招呼，再问候窗外的那些麻雀。 很多时候，我会静静地看着它们，看它们悄悄展颜，如果，花开有声，那么，它们会和我说些什么？

 等到第三天，花开一半，便到了极致，可这优雅的美啊，让人欣喜：每片修长的紫花瓣，都极力向外伸展，半开未合，似那含情的少女，不胜娇羞。 原以为，就是这样了吧。

 可不曾想，第四天，睡莲的花瓣儿，一片一片，开始慢慢凋落，它却仍仰着头，拼了命似的绽放，哪怕只存了些许气力，哪怕只烟花般的瞬间，也要让自己美到不遗憾。

 这景象，让人发怔，鼻子莫名的发酸。

 原来，生命可以这样的顽强，这样的生生不息。 

                        我家的紫睡莲~   
           

            半开未合，不胜娇羞~                        
                           
                              竭尽全力，最后的美丽~
                                   
                                                                    （水云间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