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砚田课堂】篆刻基本刀法的应用
个人日记
【砚田课堂】篆刻基本刀法的应用
篆刻是一门凝聚在方寸印章之上的中国传统造型艺术,它既是书法艺术的“金石版”“微缩版”,又是雕刻艺术的“文字版”“平面版”。
篆刻艺术在兼具书法、雕刻乃至其他造型艺术诸多共性的同时,又有着自身独特的艺术个性。
因此,一件成功的篆刻作品必然是线条、字法、章法、内容乃至笔法、气韵、风格等诸多审美元素的综合呈现,而这些审美元素的呈现,皆须依靠过硬的刀法方能得以实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完美的刀法,篆刻的其他一切审美元素便都成了空中楼阁,无法在印章之上得以展现。所以说,刀法是篆刻艺术诸法的基石,学习篆刻艺术要把练好刀法作为一项基础性的任务。
所谓刀法,就是运用刻刀在印石上镌刻作品的技法。我国古代印人对篆刻刀法的研究向来很重视,尤其是明清以来,有关治印刀法的著述颇为丰富。这些著述虽蕴含了许多宝贵经验,但因剖析视角过于繁多,导致论述体系及内在逻辑比较杂乱,反而让人不好把握。
现代印人对篆刻刀法的心得论述也不在少数,且大体上呈现出一种去伪存真、由表及里的趋势,将古代印论中表述得纷繁复杂的篆刻刀法简明扼要地归结为几种最基本的执刀法和运刀法。这种返璞归真地对待篆刻刀法的态度,对于普及篆刻艺术是大有好处的,可助初学者尽快入门上手。
但篆刻创作的过程毕竟不是只运用几个简单的基本力法即可完成的,而是一个需将基本刀法融会贯通、灵活运用的复杂过程。因此,学习篆刻刀法应保持客观理性,兼取古今之长,既要能识得刀法,也要能辨得刀法,还要能用得刀法,通过以“识”“辨”“用”三字为径,最终全面掌握篆刻刀法的表现技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对于篆刻来说,需要先利的“器”不仅是刻刀本身,还包括对刀法的基本认识。因此,应该着眼于篆刻刀法中最基本的手法和规律,从执刀、运刀和控刀三个步骤逐渐深入,将篆刻刀法的基本要领谙熟于心。
刻刀是篆刻的“铁笔”,就像习书者必先学执笔一样,学习篆刻也要先学好执刀。历代印人经过长期的实践为我们概括出了几种基本的执刀手法:一是类似毛笔的执法,多用于切刀;二是类似硬笔的握法,多用于冲刀;三是类似握拳的手法,多用于大印或写意作品。
但事实上,因每个人的习惯不同,其实并无固定的最佳执刀之姿。笔者觉得运用最自如的执刀姿势既非类似握毛笔也非类似握硬笔,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冲切皆然。故治印者不必拘泥,可因人、因时、因材,选择最具力度的执刀手法即可。怎样才能使执刀手法最具力度?通常来讲,如果是选择虚掌的握笔式手法,应注意将力量注入指尖,力求掌虚指实;而选择实掌的握拳式,则需团紧五指,将力量凝聚掌间,方能在运刀中势如破竹。另外,无论选择哪种执刀法,握刀都宜低不宜高,高易重心不稳,低则凝心聚力。
篆刻的运刀不同于其他雕刻艺术,入石行刀自有其特殊的规律。为了探寻这种规律,前人曾将篆刻运刀归纳为“十二法”“十三法”乃至“十九法”等,但终因视角偏颇而难及根本,未能将篆刻运刀最基本的规律简要地概括出来。
现当代印人积极探求事物发展的根本规律,最终揭示出篆刻运刀无论千变万化归根结底无外乎冲切二法的基本规律。既然是最基本的运刀规律,治印者对冲切二法理当了然于胸:冲刀的运行规律是沿着墨线一路向前,过程较长且完整,刻出的线条流畅锋利、劲挺有力;切刀的运行规律则是沿着墨线节节切刻前进,过程短促而连续,刻出的是一种笔断意连、拙朴含蓄的线条。至于运刀的方向,不外乎由外而内、自内往外、从右向左三种,但三种运刀方向与冲切二法以及不同的执刀手法相结合,便可变换更多的运刀手法,产生丰富的运刀效果。
篆刻是在微小的方寸之内完成的造型艺术,每根线条、每个笔画、每块空间几乎都是反复推敲、精心设计的结果,如此精妙的艺术,如果没有很强的控刀能力是难以表现出来的。而治印者初涉此道时几乎都会有过刻破线条、冲破边框,乃至划破手指的经历,盖因尚未练就自如的控刀能力所致。因此所谓的识得刀法,不仅要“心识”,还需“手识”,要在熟悉执刀和运刀基本要领的同时,亦能熟练掌握控刀的能力,真正做到心到手到、心手合一。欲达随心所欲的控刀境界,其一需找准支点。无论以掌握石、以指抵石,还是以架固石,只有找准支撑点,方能把持牢固、运转自如。其二应熟悉刀性,对不同的运刀角度、速度、力度所产生的各种效果,要成竹在胸、信手拈来。其三要收放自如,运刀时心行刀走,收刀时心停刀止。而练就这样的控刀能力需得反复艰苦实践,没有捷径可循。
在篆刻创作实践中,由于受到种种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一些印人会自觉不自觉地沾染到某些陋习、陷入审美误区:因此,在掌握了用刀的基本方法和规律,并且能够融会贯通地自如运用之后,还需要提高对运刀效果优劣的鉴别力,才能创作出真正优秀的篆刻作品。
篆刻虽是人造艺术,却崇尚自然大方、意趣天成。然而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篆刻作品,其用刀的手法不可谓不熟练,可作品最后传达给我们的感觉却是匠气十足,让人并不舒服,归根结底还是作者对篆刻用刀所产生的美感理解偏颇,鉴别力不强,以至于产生种种貌似有想法、有深意实则轻薄浮夸的刀病。诸如有的随意击石,以为妄造残破便是古意;有的舞刀蛇行,以为强作生涩就是厚重;有的热衷于批削刮蹭,以为从中可求得精致细腻;有的满足于轻划浅刻,以为花最小的力气照样可以得出最好的效果;还有的任意冲刻,貌似生辣实则杂乱无章……凡此种种,都失却了自然的趣味,必然会给人以忸怩作态、自大妄为的观感,枉费了苦练而成的用刀能力,岂不惜哉。
篆刻根植于书法,但又不等同于书法。书法运笔讲求一气呵成、一挥而就,不可描改修补。而篆刻则不必强求一步到位,一刀不行可再刀修改,直至改到满意为止。但有一个前提是,这种修改必须把握适度,须以最后呈现出的印面效果较好地保留刀的运行质感为宜,切不可整饬过度,丧失了行刀运刀固有的魅力。清人姚晏在《再续三十五举》中列举了十九种刀法,其中后五种“留刀”“补刀”“复刀”“冲刀”“平刀”皆为整饬之法,尤其需要把握好度。那种一点一点反复修改出来的篆刻线条尽管可以做到光洁细腻,却往往失却了力量与自然的趣味,很难保留住那种浑然天成的刀感笔意,更遑论传达出作品的情感与气质了。因此,行刀必须讲求稳、准、狠,即便做不到一步到位,也要力求沉着果断,万不可修饰得看不出刀感,那就要沦为庸品了。
正如邓石如所言:“书从印入、印从书出。”书法是篆刻艺术的基础,篆刻是书法艺术通过刀刻之后在金石上的再现。显而易见,篆刻的刀法主要是为笔法服务的,是章法、字法和笔法的表现工具与手段。因此,运刀用刀皆须力求笔意,务必使刀法与笔意有机地统一起来,刀法才能完成其应有的使命,实现其应有的价值。如果只重刀法而忽略笔意,等于将“刻”与“写”分裂开来,创作出来的作品必然生硬板滞,了无意趣。当然,刀法对笔法的表现也不是完全机械的、被动的,两者既相辅相成又各有特性。相对来说,笔下的线条力度是偏向柔韧含蓄的,而刀下的线条力度则更趋刚劲硬朗。因此,在充分表现笔法的基础上,刀法还可以充分发挥自身的特点,表现出笔法所难以表达的那种锐气外露的艺术效果,使作品别具一种特殊的金石味。
行刀运刀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为了便于习印者认识刀法,将复杂的用刀治印过程还原成最简单的基本动作和规律是很有必要的。但真正的治印过程又不仅于此,必须在充分掌握运刀基本规律的基础上,将各种基本手法灵活地加以运用,融会贯通地变换各种运刀手法。
冲刀法和切刀法由于运刀方式不同,可产生截然不同的印面效果,因此很多流派的产生都与鲜明的刀法特点密切相关。比如“浙派”印风以碎刀短切著称,如图一“浙派”创始人丁敬的“西湖禅和”,切刀的运用相当成功;而“皖派”大家多善用冲刀治印,如图二何震的“云中白鹤”,冲刀技法极为娴熟。但这绝不是说,冲切二法互不相容,事实上,举凡篆刻大家都是能将冲切二法灵活运用、融会贯通的高手,之所以呈现出不同的刀法风格特点,无非是以某种刀法为主而已。如图三丁敬的代表作“丁敬身印”,就使用了切刀为主、冲切结合的手法,使充满金石韵味的线条中呈现出了直中有弧、刚中带柔的魅力,令人回味无穷。
篆刻运刀除了冲切之分,还有单刀和重刀的区别。单刀是指一刀刻成所需要的效果,多用于刻制细白文和体积较小的印章,行刀时宜先正直,从墨线中央徐徐入石,然后再调整角度一路冲刻前行,不再进行重复补刀。但事实上,很多优秀的篆刻作品,其线条靠一刀而成的单刀法是无法实现的,必须在刻出第一刀之后,再顺向或逆向重复运刀,方能刻出需要的线条效果,这便是双刀。双刀多用于刻制朱文和粗白文,刻制朱文时刀刃需沿着笔画墨线的外延行刀,刻完一边后调转印石方向,继续刻制另一边直至完成,图四即为韩登安以双刀刻制的朱文印“西冷印社”;刻制满白文时,刀刃从墨线中央切入,沿一边刻制完成后,再回向刻制另一边,直至将墨线完全刻去即可,图五为笔者双刀刻制的满白文印“河诸听曲”。如果感觉效果还不够理想,可用补刀法进行适当的补充修整,直至满意为止。
使用同样的刀法治印,不同的运刀角度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比如用单刀治印,如果入刀后继续中锋运刀保持正直冲刻,即可刻出两边参差不齐的线条,能达到坚挺峭拔的效果;若稍将刀刃偏侧,以偏锋行刀,则可刻出一边光滑、一边参差的线条,如图六齐白石的“鲁班门下”。又如用双刀刻制朱文和粗白文,为了使线条整齐秀丽、刚挺有力,或端庄肃穆、气势雄壮,皆需将刀刃角度控制在中锋和侧锋之间,务使印面线条呈现出坚实圆浑的立体感,切不可剑拔弩张、扁薄无力。通常来讲,角度直入,则刀锋入石沉着、藏而不露,刻出来的效果会沉着厚重,故古代印人称之为埋刀法;如果将刻刀放平,若贴地而行,则可快速刻出空白,古人称之为平刀法或覆刀法,此法被娄师白形象地称之为“专刻朱文起地子用的”。
不同的运刀速度也会在印石上制造出不同的线条效果。行刀速度快,刻出的线条比较流畅,但必须同时处理好对力量的控制,把握得好会产生猛利的效果,把握得不好就会显得轻浮无力;行刀速度慢,刻出的线条通常比较生涩与厚重,但处理不当也可能会使线条变得拥塞迟滞、缺乏灵动。因此,无论使用冲刀法还是切刀法,都必须细心体会用刀的速度与力度,正如明代徐上达《印法参同》所云:“运刀时,须先把得刀定,由浅入深,以渐而进。疾而不速,留而不滞。”应根据印面需要的字法线条效果合理选择刀速:须快时,可用飞刀法,疾若飞鸟,直送不回,以求线条生猛流利;须缓时,可用挫刀法,不疾不徐,欲抛还置,或用涩刀法,徘徊审顾,欲行不行,必可求得拙朴含蓄的效果。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