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芷清芬

   而每当这时，前座开车艰难绕开女人追踪的勇仔总会朝我大发牢骚：“看看，看看，都是你们内地女人们，简直不要脸，真想从她们身上撵过去，都是一群好吃懒做的东西，又要吃好的，穿好的，只有做鸡了，还是偶们广东女人好，一年四季牛仔装，又朴素又勤快，几乎没有不会做家务的女孩子！”

   而每当听到勇仔的这些牢骚，我总是好不含糊地迎头痛击：“我们内地人都懒吗？深圳只不过是一个小镇罢了，深圳所有高楼大厦都是偶们内地人在这里毒太阳下一砖一瓦建立的，深圳所有的工厂里的打工仔打工妹都是偶们内地人。是啊！这些小姐们似乎没有了尊严，可是她们只是在强烈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她们不会听也更不会讲你们广东话，在这里要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又谈何容易！也许她们在家里都是父母亲人的娇娇宝贝，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里开发了，她们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着炎热的亚热带地带，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里开发，你们这些广东男人一生一世休想碰到她们一根头发！是啊!你们广东人刻薄地称她们为鸡，但是如果深圳完全没有了她们，那么深圳的娱乐业，服装化妆美容，酒店业几乎就要瘫痪！这可是铁的事实！”

      “不管你怎么说，就算在我们广东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女人做鸡！”

       “你们广东人没有吗，在新加坡，在香港的夜总会里时常就有广东女人。。。。"

        而每到我和勇仔的“南北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忠总会微斥勇仔：“好了，收声吧，开好车，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而每当此刻，偶总会发现忠的眼神里的忧郁是显得那么地凝重！

      其实那时的我也只是经常看见她们的身影，悄悄欣赏她们那各种各样的风情，从没有和她们当中任何一位有过认真的接触，但是我却自然地能理解她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灿烂欢笑背后的各种各样的凄凉和无奈，所以每到勇仔一提到鸡，我总是斗志昂扬，毫不示弱，每次我都让勇仔恼羞成怒：“你，还就得学会我们的客家话，你还就得变成我们地道的广东人，如果你不学会我们广东的客家话，在我们老家那地方，我大佬还就是没本事娶你当老婆，这也是铁的现实！”

    我知道，他们老家是广东最靠近香港的沿海地带，那里曾是走私的王国，那里曾是走私者的乐园！那里有着堪比深圳的繁华，但也有比深圳严重十倍的歧外思想，那里只有开放内地人而绝无开放本土人！

     每到此时，我总是心底默然，我们总是无法无力搬动我们头上所有人们的舆论大山！

     但在嘴上却从不会输给勇仔：“那没办法了，那我只好找个识字的嫁了”。而此时的忠总会大为光火：“都给我收声，都欠揍了，是不是？”我知道“识字的”这三个字深深地刺伤了不识字的忠的灵魂！

     终生难忘上埗食街那红红的海蟹大虾，那近乎透明鲜红的外壳下那白嫩鲜美让我清楚地感到食在广东确实名不虚传，那亚热带的五花八门肥硕晶莹的水果叹为食止！ 我也真切地体会到美食与美容的密切一致的关系，那时的清芬的皮肤吹弹欲破得连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这一世会有这么美的时候，忠常常不由自主呆呆看着偶久久无语，而勇仔常常摇头晃脑：“以前总是看电视说那些帝王宁要美女不要江山，总以为那只是故事而已，现在看到真正的美女才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但愿你不会成为历史上说的红颜祸水”。曾经这句话经常清晰响在清芬的耳边，它曾让清芬痛不欲生，深夜独自泪水涟涟！清芬最终还是成为了祸水！

       非常感谢忠让清芬拥有一个女人在世间呈现过最美的时光!虽然那纯自然红润的鲜艳欲滴的美色已经离清芬相当地遥远，但是永远也不会忘记忠在看我吃海鲜吃水果时爱怜的眼神，这眼神在清芬心中永远挥之不去，因为我把忠对偶的爱吃到了心灵里，我血液里已汩汩流淌着他对我的爱。。。。。。。

       在一个风和日丽休息天里，我答应了忠和勇仔的邀请，和他们来到了我在蛇口花房里上班时就神往的小梅沙游泳场，但是我这个长在长江边水性不差的女孩老早一直以自己不会游泳来推却勇仔还有其他人邀我到小梅沙游泳的要求。其实这里才是我来深圳以后内心最向往的地方，在海边的沙滩上毫无顾忌地奔跑，畅游在无边平静的大海里大概是我们每个内地会水人心中的梦想。我穿着鲜红的泳衣在沙滩上轻快地像个燕子似跳跃着，潮湿滑酥的沙子把她的柔软从我的脚底心一直送到我那曾干涩的内心，旁边站着也像孩子似傻笑着帮我拿着游泳圈的忠。其实当时的我是在有意识做着热身运动，心里还一直盘算着等下怎样让忠对我原来是个会水人而大吃一惊，想着等下忠和勇仔吃惊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笑出了声音。。。。。

    机会来了，拿在勇仔手中的忠的电话响了起来，忠把游泳圈塞到我的手里，郑重地警告我等他接完电话再随他下水，千万不要一个人随便下水。

     当目送忠在那边拿着电话急切话语时，我甩掉游泳圈，快步奔驰海边，一个猛子扎入海里，潜水而行，良久，我已到达纷繁热闹的游泳的人群中心，我在嬉笑的人群中静静地看着正拎着我刚才抛下的泳圈在不远处沙滩上张皇地四处搜寻我的身影的忠，我不由调皮笑着高举右手打着响指高叫：“喂！我在这里”！22岁的已经差不多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忠，这时却是喜尽形于色：“阿妹！（这是忠第一次叫我阿妹----广东客家人对自己心仪的女仔的最亲昵的称谓）”使劲地抛掉泳圈，迅疾地向我游来。

            而清芬后来才知道的是;正是那调皮海上一笑，却博取了忠对我的倾心爱恋！

       现在仍然十分清晰地记得那张兴奋的脸，他这个一向不太言语的人那次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说他最喜欢的是游泳了，找一个会游泳女朋友简直就是他的梦想，他告诉我他们经常夜里在海上随船只走私，遇到警察时，警察们无论是香港警察还是大陆警察看见他们走私的船只都会毫不留情地举枪即射，而他和兄弟们只能在深夜里大海的中央弃船逃走，依靠自己优良水性在海里逃生。他还说他最喜欢在涨潮时怒吼的大海里游泳，在那时的大海里游泳锻炼自己力量比打任何沙袋都有效!他还不经意地告诉我，他十七岁时在突然变天突然怒吼的大海里救过一个十岁的在海里漂浮的已经昏过去的小男孩，而当时的我却正是被他这不经意的讲述中看到了一个原本善良无比的灵魂，深深被这善良无比的灵魂震撼着，我知道忠这类人从来就不屑标榜自己是一个好人，他双臂的左青龙右白虎以及后背展翅的雄鹰的刺青很显然地告诉所有的人：他绝不是一个人们口中的好人。他只是在述说着他的泳技。

       曾经在蛇口花房里深夜里亲耳倾听过大海怒吼时的恐惧，就是现在想起这真真切切的大海的怒吼都会让我毛骨悚然，觉得我们置身的可怜的陆地随时都会被这呼啸的 大海一口吞掉，那时的我也才切身地体会到家乡江南地带，我们的内地才是人间真正的福地！会水的我完全可以想像在怒吼的大海中，一个常人想要自保就已是登天的难事，更何况是要救一个人就算是一个孩子更是匪夷所思，这意味忠将随时失去自己的生命！如果一个人没有对人世间强烈的爱是万难做到这一点的！是他用他对人世最原始最真挚的爱让他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救起这个和他素不相识的小男孩！

      这原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充满爱的灵魂啊！可是最终他却成了一位被社会永远监禁的人！这是他的过错，还是社会的过错，还是清芬的过错。。。。。。。。   

       爱在思考中。。。。。。。。

       就是在这无边无际的海上，又红又白的大学生蘅芷清芬爱上了大字不识又黑又专的忠! 无边无际的碧蓝的大海就是清芬爱上忠的起源的地方，爱就是无边的海洋。。。。。

           爱意绵绵。。。。。。

           爱，永远在蘅芷清芬的胸膛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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