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芷清芬

在香艳迷离的情人节后，也许很多人都还在甜蜜地回味着情人节里的醉人的芬芳的情人之吻中，但是清芬今日所要写的吻却是一个邪恶的屈辱的羞于启齿的迷离的黑色之吻，尽管那还是清芬人生之中的初吻。。。。。

长久以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常在耳边回荡：有许多比你漂亮的女子都能恬淡地活在世上，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这是一个和母亲同母异父的一个毕业于名牌大学现今是某大学教授的哥哥，清芬的舅舅！在二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我说的话。

于是清芬就很自然的常常想起了外婆，一个拥有民间罕有美丽的外婆。

在十三岁那年，由于父亲截获了我的同班男同学的一封青涩的求爱信后，毅然把我遣送到远在千里之遥的山区的却教育质量奇高的外婆家寄读。于是语言不通，水土不服的我就在尖酸刻薄的舅母们的责骂声中和表姊们高傲的嫌弃中含泪啃着初中二年级的每一本书。只有在走山串户卖完篮中所有的瓜子后夜里迟迟归家后，又在灯下忙碌地做着针线活时，在她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佛经的时候，偶才会趴在外婆的膝上默默让自己的眼泪流个够，这时候的外婆总会停止念经，无言地帮我擦干眼泪：睡吧，睡吧，孩子，等你三舅舅暑假里回来，她们就不会欺负你了。于是外婆便继续她的针线活，继续喃喃地念着她的佛经，于是十三岁的我就学会了在夜晚里独自蜷缩在被窝舔着咸涩的泪水睡觉······

外婆，美丽的外婆，在当时六十岁时还是童颜乌发，白里透红骄人的面容上只是在眼角边稍有几丝鱼尾纹而已，常常在院子做作业一抬头看见身材依然窈窕的忙里忙外的外婆，我就会被她自然的美丽妖娆吸引着发了呆，那时十五的我就明白美的真谛：最自然的就是最美的！凝望这张明星们就算是千锤百炼也打造不出来的精致的面孔，想象着这张从未施过任何粉黛的在六十岁却还依然楚楚动人的面容背后那人间罕有的种种辛酸的过往。。。。。。

十六岁的外婆就被一地方国民党官员抢占为妾，解放后，这位恶霸被人民政府枪毙后，外婆带着她生下的三个儿子隐进了深山，下嫁一位农夫，就是我的外公，又生了两个儿子及我的母亲。而外公在三十岁却因一场怪病突然离世！于是正当芳龄的外婆就被山里人理所当然地狠狠地扣上“克夫”的帽子，男人们见了美丽的外婆避之唯恐不及，从此后，绝色的外婆就彻底地终生守了寡！

暑假到了，他回来了，这位和母亲不同姓的三舅舅回来了，堂堂名牌大学的助教回来了，这位我的父亲曾不遗余力资助过的昔日的名牌大学生回来了，他是这个家太阳，是这个贫苦大家庭里最高统治者，是那个山里人的骄傲。当时已近中年的他已经在大都市里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壮阔的天地，他风光地娶了官二代出身骄矜的三舅母，生下了一个和他一样英挺的儿子。。。。。。

只是不知何故，外婆贫困的大家庭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发迹而有丝毫改观，贫穷，外婆依旧贫穷，依旧在清晨就出发，依旧在丛山峻岭中的山野人家中卖着篮中的瓜子，依旧在很晚很夜的时候缓缓地疲惫地归来·······

也还是不知道何故，在都市里独自风光的他也总会两手空空地经常在暑假里悄然一人回到这片山林里陪他母亲小住。

他的回来，立刻就扭转了我的凄凉的被舅母们和表姊们欺凌的局面，我可以上台子吃饭了，我可以自由地开着电灯做作业了，不用再在每到晚上九点钟在表姊的尖叫声中，在舅母的嫌恶声中，在一大摊未竞作业时，电灯被“啪”无情地掐掉。我有时候终于也可以吃到肉了··········

灯下，他仔细地审阅着我的每一份过往的考试试卷，尖锐地分析我的每一次考试的失败的原因，也不忘对我成功地考试提出表扬，他敏锐地指出：关键在于考，仔细地反复地分析自己平时的考卷尤其重要，摸清考卷的目的首当其冲。学就是为了考！重点在于有意识地培养自己应付考试能力。这位昔日名牌理科大学生无私地掏出所有他积累的应付考试的法宝。于是就有了后来由我的校长先生亲自陪同到省城参加通过了层层选拔的国际奥数比赛，于是我就成了全校的骄傲，于是我就理所当然地进了很多人梦寐以求那所后来驰名全国的地区高中就读。

他对我的喜爱，这种喜爱在当时的我觉得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当他听到我在几何上独到新颖的见解时，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成功自豪！在小学时就跳过两次级的我经常在我的老师们眼里经常看到的喜悦，小学时我的数学老师经常放弃田里的耕作顶着师母的叫骂，忘情地兴奋地不知疲倦无偿地为我补习数学时，我经常在他的眼中看到那种喜悦的光芒，那是一个老师对学生希望和期待！那时的我觉得这两者是那么那么地相似·······

他严令我的表姊们，舅母们在他不在家时不准欺负我，否则他下一个暑假回来会一一地跟她们算总账！他对我的好，我觉得很正常，很正常。因为，当日，贫穷的父亲倾家荡产竭尽全力地资助过他念大学······

同样，在一个深夜，当我们共同地艰难地解决了一道几何疑难题的时候，他的眼里又流露出那我早已熟悉的光芒时，在我还在微笑着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我那稚嫩的嘴唇上突然地罩上了蓄着整齐短髭成熟的男人他的唇！呼吸停止！惊愕，迷离，羞涩，继而屈辱！没有躲避，因为还不会。也没有反应，因为是初吻·······

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他的踪迹，外婆说他已经结束了暑假，乘最早一班车返回了他的大都市。耳边却还清晰地留着他吻我后幽幽的叹息：我们逃吧，一起逃吧，逃到新疆，逃到雪山里去，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后来，在得知我又因早恋被驱逐回原籍市重点高中时，他从大都市里赶了回来，到江边送我回家的时候对我说：有许多比你漂亮的女子都能恬淡地活在世上，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没有回答他，终生也没有回答过他，终生都不想再回首看他一眼········

这个屈辱的羞于启齿乱伦的初吻，本应深深地将它悄悄掩埋在心底里，可是我没能够做到，在大学一年级时我把吐露给初恋情人--------当时已是大四的师兄，一位身高180英挺逼人在校园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才是我人生的真正的初恋！他当时惊愕地仔细地反复地追问着我的这位和只是母亲不同姓的舅舅的名字的每一个字的确切的写法，我以为他只是问问，却没想到他却把这个人名字记忆了终生，把这个吻也深深地刻到了他的心坎上。

时隔两天后，我却从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和我朝夕相处他的信！这封信长达三十二张信纸！信中尽书了他在图书馆里见到我的那一刻起，爱上我的每一分每一秒的心动。信中只字未提那个吻，未提那个人的名字········

永远也忘不了在大学二年级自己在宿舍门口池塘沉书的一幕：在和楼上高年级女生极小的摩擦中，却激起我郁闷多年满腔的怒火，我把我所有所有的整个大学四年的书籍一股脑地沉下了宿舍前的池塘里！身边全是女生们的尖叫声惋惜声，还有我的系团支部书记连衣服鞋子都来不及脱就跳进池塘慌忙帮我打捞书籍！一切，一切，是那么地遥远，却又分明是那么地清晰······

而那时的他，我的大学初恋情人已经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了，他一个月都没有来看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就在前几天，我忍受不住思恋的煎熬赶到了他的单位，在他单位宿舍里，我若无其事和他谈笑，和他做爱。但在他酣睡的时候，我却悄悄地从他的影集里拿走我和他所有合影和我所有的照片！回到自己的宿舍在深夜里流泪把这些照片一一销毁······

一个月没有来看我，他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回校来看我，这一个月时光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个煎熬！我感到他在挣扎，他在试图离开，我想到了那个不该吐露的本应羞于启齿的吻！我突然明白在月黑天高之下的大学校园了偏僻的草地上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处子之身是给了谁！只有自己相信自己，是的，人生其实一直就是这样，只有自己相信自己！

唉！这个外表倜傥风流内心却极尽传统的男人啊！清芬今生不是男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男人内心对这个屈辱羞于启齿初吻的后面的无尽的猜忌。但愿下一世，下一世投胎做个男儿身吧，或许那时才会明白他的心·······

是的，我走了，我愤然地义无反顾地走了，所有旁边尖叫的女生们和老师们都以为我只是暂时负气出走，谁也没有想到，我一走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学院下了通知：勒令我十五日之内必须返校（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否则，将按自动退学处理。

我走了，我抛下我的恋人在省城里大街小巷流着泪漫无目的寻找我，从天明走到黑夜，从黑夜走到天明，走遍了省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旁若无人地不停地流着后悔的思念的担忧的泪水漫无目的地走遍了省城的每一个角落·······

是的，我最终赢了这个骄傲英挺的男人，我让他终生都忘不了我！我让他终生对我抱了歉！可是我是耗尽了我的锦绣前程还有几次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才永远地占据了他的心！

在我走后杳无音信的每一年里，他都会在过春节时不远千里赶到我的老家去看慰我的父母亲。

2009年的春天里，他因公来上海开会，在下午五点钟时在黄埔江边我见到了他。我们这对分别了十五年大学恋人见面了：他，老了，过早地衰老了，现今是一名省内闻名的年轻有为中学校长的他，昔日英挺的脊梁已微微有点驼！当他看到饱尽人间沧桑的我仍然秀丽如昔，优雅如昔时，湿润的眼眶里浸满了微笑，嘴里却喃喃地反复地又语无伦次地骂着：没心没肺的家伙，没心没肺的女人，你这没心没肺的孩子·······

电话响了，他的电话响了，他爱人打来的，他当面接了，只说了三个字：见到了。然后电话递给我！

惊愕的我茫然地接过电话，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急切的亲切的哽咽的女人的声音·········

唉！算了，哭累了，明天再写吧！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