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芷清芬

曾经在空间言过，不想写中国的监狱，因为太敏感，太黑暗，太残忍，所以不敢写，不敢言。但是看了《肖申克的救赎》后，却又有了写监狱的冲动。。。。。

记得十年前和忠在深圳时，我迟迟不肯辞掉工作跟他回海边他的老家，心里也明明知道跟了他这样的人即将是动荡的生活的开始，马上就要和自己素来都陌生的厌恶的各界黑道，警察，派出所，监狱，打交道了。直到俱乐部台球厅的经理（老花王的侄子）被港方董事会罢免后（那时深圳大型俱乐部老总大多是香港人，起初开业阶段，他们都会聘用熟悉内地行情的本土的广东人作为经理，一旦酒店走上轨道稳定下来后，他们则又会炒掉中方的经理而启用他们早已安插在酒店的香港人！这也是当时深圳残酷的一面，如果可能的话，清芬将继续写《爱》（六）），我才不得已离开，跟着忠回到了他的老家。

跟忠回到老家都没满三个月，忠和勇仔就出事了，双双被押在派出所里，虽然知道这一天总是避免不了的，但我还是吓了个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犹如天塌地陷一般。三天后，当面无人色的我在他的朋友的陪同下在市拘留所的会见室里却见到了仍在淡定微笑的忠，看着受了惊吓的憔悴的我，眼里煞时间满是怜爱：我没事的哇，只是运动来了，我要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不然我的阿sir们没法向上面交差。你放心噢，我在里面跟在外面一样的，照样好出去喝早茶，出去洗桑拿，照样天天和你煲电话粥，以后你就别来这里了，我不喜欢你来这种地方，回去后和老妈住一起，跟她学学烧我们客家菜。快回去吧啊，两个月最多三个月，我就回来了，每晚晚饭后七点钟我准时电话你。。。。。。。。

当时只是以为忠只是安慰我而已，满腹狐疑地回去了，但是每晚七点钟他用拘留所管教们的座机打电话给我，有时电话长达三个钟头，这才知道他一点也没虚言。

两个多月后，和忠一起出来的神气活现勇仔就尽情地摆弄起他们在狱中的轶事了（以前忠怕我不爱听这些事，总不许勇仔在我面前提狱中的事情，但这次他却看出来我是兴味盎然，所以也没再阻止过了）。

原来像忠这号人物在自己的地方进监狱，根本不用费一拳一脚一进去就是狱霸，最干净最舒适的床位都得让给他，每天轮流有人为他按摩洗脚松骨，新人进来，总是先行九跪六拜的见皇帝的大礼，然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财物呈上，凭狱霸发落。听说一名气远不如忠的建仔上半年在市看守所里出来时，硬生生地带着二十余万现金出狱！而这沉甸甸的二十余万现金不用说是分分毫毫来自于那些千千万万做错了事情而被投进了监狱的人身上，还有来自他们的父母亲人的血汗。。。。。。。

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异，不由得愤慨。。。。。。。。

只听到勇仔还在继续嘟囔着：而我大佬从来不肯做这样的事，他自己不肯做，还要我们也不准做这样的事情，要不然早发了。他总是同情人家，同情外地人，那些有文化的外地人跟他讲讲什么历史，地理，什么三国，水浒之类的，他就要送给人家方便面，鱼罐头之类的（拘留所里，方便面和鱼罐头是最丰厚的伙食，两块咸萝卜干加黄黄的糙米饭是监狱里犯人们永恒不变的主食，这还是在当时比较发达的广东的监狱，听说当时北方的监狱还要残忍！）一场牢坐下来之后，总是亏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亏，后来不久就听说这位建仔，把两把手枪各自同时放在自己的两个裤袋里，两枪同时走火，建仔自戕而亡，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广东人最信的，忠当然也信这个！）

我从没有亲眼目睹过忠和人厮打，只是在深圳朦胧听说过他曾当街痛打东北高大的鸡头（带小姐们卖淫的男人，忠当时最不齿这样的外地男人）而救下一四川籍风尘女子燕（以后见于《爱》系列中），从而在南下的东北帮和天津帮威名渐竖。但是我从来对只有中等身材的广东仔忠能在一招之内置身材高大的东北汉四脚朝天总是心存疑惑。于是不由自主地问勇仔：那忠就在狱中没有遇到比他还能打的，比如凶悍而身材高大的东北狼西北虎之类的？

那倒还真没遇到过敌手，倒是那天进来一位肥胖的大概两百多斤东北大家伙，进来不肯朝我大佬行觐见皇帝之礼，还拍着胸口狂叫：爷爷我今日还就不爱拜了，咋的，看不惯的广东小崽子们尽管地放马过来，过来让你大爷我松松骨头！我大佬还正在午睡呢，听了这话，二话没说，当即下舖，前前后后绕着他瞅了一圈后，煞时大佬手脚并出，我们都没看清，肥佬已仰面轰然倒地，从此后肥佬就乖得没得说，和他一起进来的天津帮对我大佬那是佩服的没得说。勇仔讲的津津有味，好像再说他自己一般，我则听得是眉飞色舞，原来忠练有功夫之说并不是传言。。。。。

后来在忠的别所里看到了一位勇仔所述的天津帮的一位，都叫他小柱子，可是生的满脸横肉，高大壮实，当时是夏天，我很好奇他那露在沙滩裤短袖衫外手臂上，腿上的连绵不断的坑洼起伏的伤疤，他告诉我，那是他在大西北监狱劳改时自己烧伤的！

于是我大骇，失声追问。。。。。。

可是满脸横肉的小柱子却只是淡淡一笑：为了能休息一下，不想干活呗，你可真难想象那种活可真叫苦，真不是人干的，你想一下，像我们这样体格好的都要放火自焚致伤后，才会让你休息，伤轻了，还没得歇。。。。

看着面前强壮的北方汉子小柱子，想象着他当时纵火自焚时火中他的面容，自焚只是了能休息一天！生命的代价！

那么残忍的地方，为什么不跑啊，拼了命也可能逃出去啊，是不是很多人拿枪看守着，逃不掉哇？我情不自禁地叫喊起来！

小柱子乐了;你真逗啊！西北监狱那里我们干活根本就不用人看守，他就让你跑，可是方圆千里渺无人烟，你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要不就被野兽吃掉，要不就陷进沼泽地里，永世不得翻身！从没有人逃过，因为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所以要想舒服一点，就只有烧自己，伤自己，所以我就变成了浑身伤疤的我了。。。。

而也就是这位小柱子，出狱后仍然继续挺而走险，已经是数案在身，在逃之身了，他们拼命结交忠这样和香港密切相连的广东本地仔，希望依靠他们牵线偷渡去香港，伺机抢劫香港金铺，来个一劳永逸，从此彻底收山，再不覆蹈江湖了。但是不久后几天里，追踪他的警察已经在忠的别所里抓获了他，狡诈的他被抓时还不忘顺手抄走对他有收留之恩的忠的一件价值万元的皮夹克！也是这位已经带着手铐的天津小柱子就在堂堂派出所大门口，在数名干警围绕中公然逃脱，于是再也没有他的踪迹。。。。。。

这是我见过的唯一的一位可能会打赢忠的天津人，他的骁勇和强悍还有狠辣狡诈比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就是这样一个强悍的男人在中国的西北监狱被酷重的体罚被逼得引火自焚！而偏偏这惨无人道的体罚也没能丝毫磨灭小柱子的熊熊欲望之火，反而让他变得更凶悍，更残忍！现在不知道他的美梦成真没有，但愿还没有，但愿他很少伤及无辜。。。。。。

曾经在写《香》后，就很想写监狱，因为曾亲身两次去监狱看她。。。。。。。。。

感触很深，记忆终身。。。。。。。。。。。。

以后再述。。。。。。。。

此文送给所有来访我空间的文字爱好者作为行文资料，里面的事实和名字都未有丝毫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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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当时洗劫香港的金铺是件非常容易的事，香港金铺的店员从不做丝毫的反抗，因为店方早已买足了保险，他们不怕损失，他们只怕丢命，因此洗劫金铺的劫匪大多频频得手，只是这些劫匪大多来自于我们内地的监狱劳改后释放的亡命之徒。。。。。（广东人和香港人大多不屑干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