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潮人

                                      书为媒

                                                                                           （一）  

      1958年初夏，太阳西斜。已经是下午第二节课后，薛枫儿和她的同桌杨玉英，在校园的水泥台子上，正你推我挡地打乒乓球，班主任王老师把她俩叫住了。

       “报社有个同志到咱学校了解毕业生思想情况，想找学生谈谈，你俩去吧。”

两个女孩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一个吐了一下舌头，一个耸了一下肩膀，一同向老师指定的办公室走去。

        “你们坐吧。”报社的同志指了一下他对面靠墙的两个凳子。

          薛枫儿坐下后，抬头望了一眼报社的同志，只见此人二十多岁，乌黑的分发头，脸面白净，眉清目秀，白色的衬衣束在腰间，浑身透着一种书卷气。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如此美男。

         “我是洛阳日报社的，名字是金钟英。你俩也说下自己的名字好吗？”

         “我叫杨玉英。”  “我叫薛枫儿。”两个女孩自报姓名。

         “我想听听你们初中毕业后的打算，是想就业呢，还是继续升学，或者有别的想法。”金钟英提出了他要了解的问题。

           “我要读高中。”杨玉英响亮地回答。

           “我也想......读高中。”薛枫儿的话有些支吾。

            在金钟英眼里，这两个女孩虽然年龄个头相仿，但外表却有很大反差：杨玉英梳着两个小辫，白里透红，鲜嫩欲滴，十分漂亮；薛枫儿短发齐耳，看来还没有防晒爱美的意识，她显得又黑又瘦，带着几分野气。他们谈了一些问题以后，金钟英最后问：“你们的班主任说你俩的学习成绩很优秀，现在在读什么书呀？”杨玉英没有回答，薛枫儿说：“我在读托尔斯泰的《复活》。”她的回答让金钟英十分好奇：“十四五岁的女孩，阅读《复活》，会有些什么样的理解呢？”

        这次采访，很快就被两个小女孩忘在了脑后，但毕业后能否读高中却成了薛枫儿烦恼的心思。她渴望读高中，因为她有个愿望，读完高中报考大学中文系，在文学的王国里遨游，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啊！从小学起，她就对语文喜爱有加，不管哪个教过她的语文老师都喜欢她。有一位语文老师曾说过：“薛枫儿即使造个句子，也比一般同学出色。”每逢作文课，她都兴奋着，老师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宣读她的作文，新的作文题目又会激活她无限的遐想。在初中这三年里，语文老师书架上的小说，中国的，外国的，她有求必应。那次他对金钟英说她在读《复活》，这本书就是语文老师借给她的。她想读高中，实现她的文学梦，但是家里却持反对意见。

       她理解家里的想法。二姐在读高中，学习成绩优秀，还是学校团委的干部，家里对她的期望值很高，她明年考上重点大学是很有把握的。而她，在家人眼里，虽然喜欢读书，但在政治方面却是个迷糊虫，初中毕业了，却连个团员也不是。

           桌子上放着一盏玻璃罩的煤油灯，把屋子映出黄黄的暗暗的光。这是薛枫儿的家，妈妈，大姐，二姐，还有大姐夫都围坐在桌子周围，薛枫儿坐在桌子对面的床上，全家人在劝说她填写师范学校的志愿。家人的理由是，二姐该读高三，家里供不起两个高中生。师范学校免交学费，而且管食宿，希望她读师范，减轻家庭负担。薛枫儿委屈地说：“师范毕业不能考大学，我不想当老师......”谁知她这句话一出唇，身为教师的大姐和大姐夫不高兴了，大姐夫说：“我们辛辛苦苦供你读书，谁知你竟然看不起我们这些作教师的，我们教师就那么低贱？社会上哪个优秀人才不是教师培养出来的？”大姐接着说：“人们都称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