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魂祭

蓝色情调

她说:

这一世,我为雪饮而生。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题记。
                    
                       
一章:雪饮不见

绕过那棵千年古松,从那白玉石门进去,就是聂家村了。
    正是盛春时节,小道上桃树开满了花,枝桠间隐隐透着星星嫩绿。有柔和的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撒了满天。
    午后的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澄澈如翡翠一般,成双的喜鹊在如洗的天幕下扑腾着翅膀,吱吱喳喳地唱着。
    沿着小道往里走,偶尔遇见一两个挑着东西的农夫,一派心旷神怡的模样。村子里并不很热闹,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色。小路尽头是一片蓝紫色花海。那花海从北边可以望见的那个山头开始,一直延伸到南边月牙形的碧水湖边。满满都是蓝紫色的花,连接成海,风一吹,就像海浪似的层层推进,美不胜收。
    如果再仔细一点看,就可以看见花海间那白衣胜雪的姑娘了。仿佛是画中人一样,静谧得有些冰冷,却又不失大气。她撩起裙角沿蜿蜒的花间小路走到旁边随意搭起的草棚里边,棚子里一架上等古筝,在午后流苏般的阳光下幽幽地散发出清新的气息。白衣女子轻拂去草席间沾着的灰尘,嫣然落坐,抬手抚弦。纤纤玉指轻挑筝弦,乐声如流水叮咚,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棚外着藕衣的女子静立了许久,风拂起她额前丝丝碎发,漾开她嘴角浅浅的笑容。
    待白衣女子曲罢,只听得她轻击手掌的声音,道:“子鸢琴艺又精进不少!”
    那名唤子鸢的女子便是聂家村的大当家。她钩起一抹笑:“哪里,我琴艺再好,也没有九歌你的好。”
    那藕衣女子就是聂九歌了,是个极好的女子,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是聂家琴艺最好的一个。见子鸢这样应着,她忙摆摆手:“别打趣我了”。转而又道:“子鸢为何总喜一个人来此抚筝?”
    聂子鸢笑笑,站起身,指着那蓝紫色的花儿道:“因为我喜欢这样鸟语花香的晴朗午后。每天听听鸟鸣,看看蜜蜂采蜜,闻闻这花海散发的阵阵馨香,心情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聂九歌道:“真好啊,这样。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宁静该多好。”
    “哦?难道不可以这样吗?”
    聂九歌微微蹙眉:“子鸢,江湖有传言说雪饮刀已重出江湖。”
    “那定然是假的。我们聂家守护的才是真正的雪饮。”
    “自然。但传言雪饮一出,必蓝光焕发,这是假刀怎样也模仿不来的。只怕雪饮在江湖上一旦掀起风雨,难免有精明的人来寻真刀。”
    “雪饮已封刀十余年,我们长期潜居聂家村,从不涉及江湖恩怨。甚少有人知道聂家的事,他们若要找,也未必找得到的。九歌不必如此担心。”
    聂九歌向来防御心很强,轻轻点头后仍道:“话虽如此,不过还是得加派人手守护刀房以防万一。”
    “嗯。那么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罢!”

 

忽然下了雨。聂子鸢倚在朱色的亭子边看一本陈旧的线装书。雨水沙沙地打在碧绿如豆的湖水里,那边荷叶已经长出来了,在雨珠的轻敲下左右摆着,一派悠然的景致。
    聂子鸢正看着雨景出神,连廊拐角处走出一名女子,着一袭浅蓝色拽地长裙,款款走来。
    聂子鸢见来人,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面带疲惫,道:“怎么样?”
    蓝衣女子努努嘴,只见那边随之而来的着男装的女子,皎好的容颜,眉心一颗朱砂痣,平添几分风韵。聂子鸢望向她,她眼珠子一动,道:“这事是真的了。近日江湖有人用假雪饮到处杀戮,弄得江湖人心惶惶。不过暂时还没有人发觉那是假刀。且听说江湖上有名的江临山庄将在一个月后举行雪饮刀祭。” 
    现在说话的是聂尘舞。与刚才那蓝衣女子聂浅兮最为要好。城里最大的酒楼倚轩楼就是她俩当的家。且说这倚轩楼,每日江湖人物进进出出,近来闹得沸反盈天的雪饮刀事件自然是来人的话碴子了。
    聂浅兮见子鸢望着湖水无语,问道:“我们要不要去会会那假雪饮刀祭?”
    子鸢钩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不了。雪饮刀在我们聂家村,就让那些江湖俗士闹腾去罢。”
    话音刚落,回廊处便转出两个人来,是聂九歌与一着橙黄衣裳,发间别三支月牙形银簪的貌美女子。那着橙黄衣裳的女子,名唤聂绯晴,擅用毒。她发间那三支银簪即是装毒针的武器,常人很难发觉,故而杀伤力极强。子鸢等三人见九歌和绯晴来,忙凑上前去。见九歌缓缓道:“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我在刀房外围设了机关,绯晴也已在其四周置了毒冢。并加派高手把守,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嘿嘿,九歌果然是我们当中最为谨慎的。”浅兮嘻笑道。
    九歌看向浅兮,淡淡道:“为保护雪饮,聂家姑娘都是谨慎的。浅兮你也是。”
    浅兮忽然埋头不语。心里想着,自己没什么能耐,只是贪玩,不能为雪饮做些什么。
    回廊外雨下得更大,打在屋瓦上沙沙的响。九歌察言观色,看出浅兮的心事,会心一笑,道:“不如让浅兮去雪饮刀祭吧。反正近来无事,去了也好对江湖情况多做了解。”
    话间子鸢正将被风拂起的碎发撸到耳后,耳垂上银色缀白玉的耳环轻轻晃着。闻言她微微抬眼看着九歌,片刻便也会心笑着,对浅兮道:“那就随你们去吧。浅兮要注意安全的好。”
    她自然是知道九歌的用意的。浅兮生性好热闹,虽说从不参与江湖恩怨,但却对江湖之事颇有兴趣,每每像读故事似的读江湖,也别有一番味道。而今又涉及雪饮刀,浅兮自然不愿错过。浅兮向来不如她那般喜宁静,想来方才浅兮提及此事,她断然说不必,实在有些不经脑子。
    在聂家,子鸢虽是当家,却鲜少外出办事,每每都是其他七人经她允许各司其职。她从来不表露过多的情绪,即使在聂家,也没有人真正透彻地了解过她。只有九歌相对更知道一些,故而两人颇有些心有灵犀的感觉。
    众人商量好浅兮下江南江临山庄参会雪饮刀祭的事。便各自散去。雨在此时渐停,西边天色已显现浅蓝,一副好不清新的景致。子鸢则未离开,依旧倚柱阅文。
    随手翻开书页,几行文字落入眼帘:“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她抬头叹息,眼里有深藏的悲哀渐渐流露。不知不觉又想起那事来。
    栏杆外荷花池边几只蜻蜓悠然飞着,偶尔轻轻点下水面,漾起一个个小水晕来。
    已经十年了。现今江湖惊现假雪饮,子鸢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夜,明月如钩,悬在墨色的天幕中,疏星点点。聂子鸢与聂绯晴并排走着。蜿蜒的小石子路旁雅致的竹丛里断断续续传出春虫的嘶叫。
    这石路便是通往刀房的路了。自从子鸢出现不好的预感,她便每天都要来刀房查看。
    这刀房可不一般,周遭是用北地玄铁筑成,唯一进出的那扇门,虽不是玄铁,但却比那玄铁墙壁更加牢实,因那门侧安了各种机关,横覆所有欲进入者可能触及的地方,又淬有绯晴特制的剧毒,一触即毙。
    当然子鸢要进去是轻而易举的,刀房门缓缓打开,一道幽幽的明蓝光线流泻出来,寒意顿时侵入身体。蓝光即是雪饮刀的光了,因刀房四处没有光线透入,原本不明显的刀光此时如夜光一般撩人。雪饮刀被安置在刀房中央的刀架上,深蓝光泽的刀柄,刀身似一弯断月,影射出完美的弧度,银白泛蓝,有一股浓重的雪寒之意。
   子鸢细看一番,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便唤绯晴一起退了出来。吩咐好看守的之后,绯晴缓缓道:“子鸢近来颇为焦虑,是因雪饮刀吗?”
    子鸢道:“这几天我总觉得雪饮刀祭似乎并非如我们所想那么简单。”
    绯晴疑惑:“那么会是如何?”
    
“我也不知道,隐约感到会有事情发生。”
    
“浅兮已离开七天,估计也差不多到江南江临山庄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她定会及时通知我们。”      
    
子鸢浅笑:“嗯。希望是我多虑了。”

   

各自回房,一夜安宁。
    仿佛还在梦里,就听见门外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下人慌张的声音:“大当家,不好了。看守刀房的守卫死了!”
    子鸢如遭晴天霹雳一般,也来不及梳妆就开了房门。天还是黑的,只有东方微微有点白色,房门口那株杜鹃刚开不久,颜色异常艳丽。子鸢却顾不得这些,匆匆往刀房赶去,身边的美景在如此境况下也仿佛是灰色的一样。
    聂家几人同时赶到刀房。个个脸上都是疲倦与震惊。抬眼看见的,是那打开的刀房的门,一个机关也没有触动,一点毒也没有沾染,六名武功高强的守卫脸色苍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子鸢的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那么多天以来的不安原来都是真的!
    看着空空如也的刀架,子鸢只能愤愤道:“可恶,我们低估了他们的能力。”
    那边几个人也都愤恨不堪,原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守护,如今竟被敌人如此轻易就夺走宝刀。每个人的心情沉痛得仿佛那天边压过来的乌云,汹涌沉重。
    忽然那身着玫色窄袖裙,容貌甚好的女子发了声:“快来看这个!”
    众人围过去,见那死去的守卫胸前,是一个如飞鹰般的血色掌印。
    “这是什么?”子鸢问道。
    “阴阳掌。”那女子答。
    “不可能!”尘舞显然有些惊讶。阴阳掌早就已经失传,十年前她亲眼看见阴阳掌唯一的传人死在雪饮刀下。如今又说这是阴阳掌,教她如何能信?
    但那女子说的确实没错。她是聂家见识最广的聂云端,博览各种书籍,是聂家最为稳重的一个。又习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想必对江湖各种奇招怪势也是颇为了解的。只听她断然道:“不会错的,这就是阴阳掌。下手凶狠,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其一掌毙命。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武功之一。”
    “但阴阳掌应该已经脱离江湖多年,现在还有谁知道这招式?”疑问是绯晴提的。不过她比较在意的是那人是如何避开她设置的毒关,从而直入刀房的。
    
云端也只是摇头:“这十年来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阴阳掌传人的出没。而今其忽然出现夺走雪饮,让我们猝不及防,可见其人武功极高。一时之间,实难推测是何人。”
    
这就像一个忽然从天而降的谜团,将整聂家统统困住,不留一丝喘气的机会。、
    
气氛忽然变得很凝重,空气仿佛被凝固。黎明时分林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黑色的乌鸦拍翅膀的声音像关在鼓里的魔鬼,反反复复来回蹿着,回音不断。
    
子鸢的脸色如鬼魅似的苍白,眼里是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暗。衣服一侧的手紧紧握着,关节泛白。原本静好的女子,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她的愤恨不言而喻,倾心守护雪饮十余载,如今雪饮被夺,便是聂家的信仰被夺。
    
她没有哪一刻感到比现在更绝望过。
    
九歌眉头紧锁,声音极低:“现在怎么办?”
    
几名女子将目光定在子鸢身上。子鸢抬眼,望见太阳正从山凹里爬出来,那光芒,像千千万万根针,扎遍全身。似乎已然看见往后的血雨,这宁静,终将逝去;这阳光,仿佛已经不是阳光。
    几秒
沉寂,子鸢幽幽地道:“出江湖。势要找回雪饮刀!”

 

第二章:江临山庄
  
    那应该就是江临山庄了。豪华的宅邸,一面靠山,一侧临江,在江南烟雨中显得格外耀眼。浅兮戴着斗笠,立在门前硕大的“江临山庄”石碑前,经过许多天的赶路,她的脸上明显带着疲倦。
    
清早的江南雾蒙蒙的。伴着一声吱嘎声,山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墨青衣裳的俊美男子,约摸二十来岁,腰间别着一柄镶玉宝剑,可见身份非其一般。
    
浅兮见来人,立马走上前去,声音轻浅:“这位公子,我从北方赶路而来,银两已经所剩无几。可否在贵庄借住几天?”
    
她料他是会答应的。只要能够成功进入江临山庄,打探雪饮刀祭的事就不成问题。     抬眼看那男子,剑眉,凤眼,挺鼻,薄唇,是个顶好看的人。只见他微微笑着:“看姑娘一脸疲惫,必是奔波久了。这就进庄休息吧。”
    
浅兮微扬嘴角,稍稍欠身,便跟着男子进了庄。
    
从正门进去,是一个院子,右边有几株高大的桐树,满树的花开得正好。再往里走绕过那绘着壁画的墙,就到了内院,各色花草映入眼帘,好不清爽。四周即是通往各分院的小道了,浅兮跟着男子往左边那朱色连廊走去,连廊两侧摆了许多兰花,这时候正悠然开着,清香阵阵。正惊讶着这习武之人的府中竟会有这些文人雅士之流喜欢的东西,就听得男子温和的声音:“在下江羽化。羽化而登仙的羽化。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聂浅兮。”浅兮轻声道。心里想着,原来这男子就是江临山庄的少爷,江川唯一的儿子。原以为是一个如江川一样的粗鄙俗人,如今一见,才知竟是这般俊俏的人。便无端端生出一些好感来。
    
江羽化将浅兮带到一个安静的院子里,应该是庄里的客房,简约却不失大气。东边墙角下有一个葡萄架,葡萄藤已经吐了新叶。架子下边是一张白玉石圆桌和几张小石凳。
    
江羽化唤来下人,吩咐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推开正中一间房门,里边是简单平常的摆设,浅兮不禁道:“贵庄真是个特别的地方,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经商人家的府邸。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聂姑娘不嫌弃就好。我安排几个下人来,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就是。”
    
浅兮淡淡一笑:“那就有劳江公子了。”
    
江羽化微微骇首一笑,便走出院子去了。
    
浅兮踏进屋里,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拿出纸笔,轻轻写下一行字:“我已顺利进入江临山庄,请勿担心。”停顿一下,即将手放在唇边吹一哨声,片刻便见一只乌色羽毛墨红眼睛,长像怪异的小鸟迅速飞进来。
    
这鸟可不是一般的鸟,是聂家专养的信鸽,名唤墨骛,产自北地极荒之处,中原极少有人认得。且墨骛飞行速度极快,出入隐蔽,常人难以知晓,故异常可靠。
    
浅兮将纸条折好绑在墨骛的脚上,那墨骛扑腾几下翅膀,便瞧不见踪影了。


且说聂家村里边。雪饮丢失,聂家瞬间陷入危难。偌大的厅堂里,聂家七人表情严肃地坐着。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子鸢的态度过于反常,只见此刻她端坐在椅子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凛冽,眼里仿佛盛满了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瞧见她搭在椅腕上的手越握越紧,原本白皙的手被握得青紫。
    
屋子里呼吸声越趋钝重。子鸢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聂箫寒苍白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始终记得他死之前对她说的话,他说:“鸢儿,记得别让雪饮刀再出江湖。这是一把只会给世人带来不幸的刀。”
    
那时候的子鸢尚小,不能理解个中原因,只是紧紧地抱着呼吸微弱的聂箫寒,伴着眼泪不停地喊着:“公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而聂箫寒的神情却是无比地释然,他努力挤出一抹笑:“鸢儿别哭。这是我早就想要的结果了。我知道我的鸢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帮我守护好雪饮。所以我可以安心地去见疏影了……”
    
子鸢的眼泪不停地掉,落在他脸上,一滴又一滴,他怜悯地看着她,想要伸手给她拭泪,却终归没了力气。
    
守护雪饮是聂箫寒唯一交待的事情,自那以后,这便成了子鸢的使命,也是聂家其他七人的使命。
    
因为明白就这样沉默不语也不是办法,尘舞率先发了声:“既然要出去,不如先到倚轩楼,视情况再决定往何处寻雪饮。 
    
九歌也起身道:“尘舞说得是,到倚轩楼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子鸢眉头深锁,片刻道:“嗯,这样也好。”
    
一干人便决定先赶往倚轩楼。忽然见一墨色东西蹿入,轻巧地落在椅腕上,定睛看时,才知是浅兮打发回来的墨骛。众人看了字条。子鸢道:“语忆和雨暮先去找浅兮吧,将事情告诉她。再作联系。”
    
随后便见一粉衣女子与一绛紫色衣服的女子上前。那粉衣女子是聂语忆,是个颇懂医术的人,为人安静内敛。而那绛紫衣服的姑娘,是聂雨暮,为人活泼爽快,虽与语忆性格不太相和,二人关系却非常要好。此次子鸢派这两人去与浅兮会合,也不失为一个好决策。
    
这样决定以后,语忆和雨暮当即就赶往江南江临山庄,其他五人则去了倚轩楼。
    
这倚轩楼坐落在宣城南面的碧灵湖边上,浓郁的江湖风尘气息,外观甚是气派,难怪江湖人士若路过宣城便定要到倚轩楼坐坐。
    
倚轩楼的门前是一条繁华的街市,各色物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子鸢等人路过之处,总有卖胭脂等物的商贩朝她们唤着:姑娘买些胭脂吧,这可是上等货呢。
    
子鸢等人皆是无视而过。
    
又有卖糖葫芦的大声吆喝着:“冰糖葫芦哟!”满市的繁华景象,越显得聂家几名女子超凡脱俗。
    
眼前便是倚轩楼,五人先后踏入门里,即见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迎了出来,恭敬地喊尘舞老板。少年是倚轩楼的店小二阿文,是店里最勤快的一个。尘舞应一声,便吩咐道:“阿文,你去把楼上南边最里面的两间房间收拾一下。”
    
阿文应一声好嘞,便朝楼上去了。聂家几人随即也上了楼。且说这楼上南面的房间,平时鲜少让客人住进去,阿文却每日都会打扫。此处环境特别幽雅,子鸢心神劳累许多天,就倚在栏干上望着碧灵湖里的鲤鱼出神,其他几人亦各自看着各处。
    
阿文正擦着桌子,忽然道:“几位可知道,前几日有个怪人在店里住了一晚。”
    
“哦?如何个怪法?”尘舞道。
    
“其它倒也没什么,就他那包袱。我给他送茶水的时候见他的包袱放在椅子上,用黑布包着,走近时就感觉寒气逼人……”
    
寒气。子鸢听到这两字忽然激动起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冲上前道:“快说,那是什么东西!”
    
阿文明显被她凌厉的语气和凛冽的眼神震住了,吞吐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想问他时,他就把我赶出来了。”
    
子鸢轻哼一声。九歌看出来,她定是以为那是雪饮了,这世间能随时散发寒气的除了极地寒玉就只有雪饮,认为是那人窃的雪饮,也不是没有根据。
    
“你可知那人现在何处?”九歌问。
    
“这我就不知了。他第二天一早就匆匆离开了。”话时阿文已擦完桌子,见众人没话再问,便退出房间,刚到楼梯转角,倏的一物品飞过,从阿文的脸旁擦过去,静看时才知是一支飞镖,还附带一张字条。阿文将其取下,递给尘舞。尘舞看后脸色大变,众人看时,只见字条上写着:欲得雪饮,江南江临山庄。
    
“看来那人就是窃走雪饮的人了。”尘舞道。
    
九歌显得有些急躁了:“可恶。对方似乎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云端也发了话:“此人果真非同一般。无论真假,我们必须得往江临山庄去一趟了。”

 

话回江临山庄内。浅兮已在庄内有几天了,从下人口中打探到,半月后的雪饮刀祭将邀请各方江湖侠士参加,到时这刀祭定会成为一度江湖盛会。浅兮想着,这江老俗人真是好脑筋,借一柄假刀就长了自家威风,又提升山庄名望。真真不知若是被揭穿了会是什么后果。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
    
正好江羽化此时来了,见浅兮这样笑着,只道:“浅兮姑娘今日兴致不错。不如来下棋吧。”
    
浅兮稍稍收了笑意,只微微扬着嘴角,道:“江公子也好兴致呀。怎忍扫了你的兴呢。”
    
于是二人便在葡萄藤下那石桌上开始下棋。
    
其实这几日,江羽化都会到这边来,有时候是带了点心给浅兮,说是庄里最手巧的厨娘做的,有时候是带了花来,各色兰花,牡丹之类高雅名贵的花,教人摆在浅兮房间里,甚是清香怡人。浅兮也因此对江羽化的印象越生好起来,闲时两人经常一起玩闹,关系也是不错的。
    
正下棋。葡萄藤已经吐尽了芽,蝴蝶蜜蜂悠然飞着,偶尔细细的风拂过,浅兮的长发便随风翻飞着,悠悠地拂到他正落子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像是某种信号一般,他抬眼看她,她也正望着他笑着,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变化。浅兮的脸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来,转移话题道:“听闻庄中要举行刀祭呢。”
    
话间,江羽化的表情忽然有微小的变化,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嗯,是庄中一件大事啊。”
    
浅兮见江羽化并无芥蒂之心,又试探道:“我听说这雪饮刀是十几年前江湖传奇人物雪寒杀聂箫寒的随身宝刀,且在十年前聂箫寒死时就无故消失,如今又怎么会重新出现了呢?”
    
江羽化这次却并没有答话。浅兮抬眼,正望见羽化微拧的眉。正想再说什么,江羽化已然站起身,缓缓道:“外头风大,浅兮姑娘还是回屋待着吧。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先失陪了。”
    
说完也不等浅兮回答,就拿起石桌上的剑往外走。
    
浅兮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心想刚才忽然问起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妥,又忽感失落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欲转身进屋,刚好见江羽化乍一回头,四目相对,他竟很欣然地笑了,夕阳柔和的光线铺在他脸上,异常地暧昧。浅兮感到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慌乱地别过脸去,洁白的手揪着衣角,心里早没了刚才那不名就里的坏情绪。
    
阳光照得人暖暖的,屋子角的桐树上几只鸟儿叽叽喳喳互相唱着。再看门那边,却只瞧见江羽化墨青的衣袂了。

 

是夜,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满天的星星争相闪着。浅兮蒙了脸,打开房门四下望了望,没有人,她轻巧地跳上屋顶,轻功绝妙,片刻便到了一间华贵的屋子顶上。
    
从外头可以看见屋子里反射出来微弱的光线,然后又听见有说话声,其中一人的声音甚是耳熟。浅兮翻身下去,倒挂在横梁上,轻轻在门上戳了一个小孔。望进去,果然是江羽化,只听他道:爹,你明知道那刀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举行刀祭?就不怕揭穿以后被江湖耻笑吗?
    
另一人即是庄主江川,略显苍老却不失气势的语气:“羽儿,你知道什么。爹这样做自有爹的道理。”
    
江羽化显然不能接受,焦急道:“我们一向自称名门正派,这样又能算什么?”
    
见江川不回话,又说:“我不能阻止您,但我也绝不会插手此事!”
    
浅兮看着江羽化微微带着怒气的脸,想着,原来他是知道的,这雪饮是假的,他一身的正气,与他那虚伪的老子竟是完全不同。果真是个少年侠士。想着想着,她便微微笑了,不想一不小心触动了横梁上一个东西,只听啪的一声,有物体落地的声音。屋里的人谨惕道:“谁?!”随之冲出了屋子。浅兮反应快,迅速跳回到屋顶上。江川眼尖,翻身上了屋顶,紧追浅兮。
    
浅兮迅速向前跑着,若是这次被抓住可就不好了。但江川也不是会轻易罢手的主,想要不动声色甩掉他显然有点难。正想着如何开脱之时,一黑影蓦地蹿出来,轻声对浅兮道:“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浅兮听出声音来,只点点头,便飞身跳到对面的屋顶上去,再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江川此时正追上来,眼里闪过一丝凌厉,道:“来者何人,为何夜闯我江临山庄?”
    
黑衣人不说话,只一个转身,朝着浅兮离开的另一方向跑去。江川显然被黑衣人的态度激怒,二话不说已经跟了上去。那黑衣人轻功极好,轻盈如燕子一般在屋顶间轻松跳跃奔走,即使是江川这样武功底子深厚的人也略差一筹。

文章评论

白马惊天剑

这是小妹夏小栀高三时所写的小说。感觉很好,借了过来。夏小栀正读大一,是位很有文字天赋的女孩。

倨侒偲藢

好文笔。喜欢“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这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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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愛素馨

以为白马写的呢,女子也讲江湖刀光剑影啊,厉害!

心梦永恒~

江湖不是一江水,江湖浅的就像是一杯水。江湖里有刀光,江湖里也有笑语。江湖就是无边的网,无人不再网中间。江湖不再是传说,每个夜里,孤寂的人都会被冰冷的刀剑的碰击惊醒。

秀子

占个位子坐下来慢慢看![em]e160[/em]

平安

最后几个字,是不是应为:誓要找回雪饮刀?[em]e100[/em]

老兵老吴

刚看以为是白马新写的武侠小说,俺耐着性子看完,再看评论,原来是你的小妹妹写的。我对武侠小说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她写的很好!好在那?俺也不知道。[em]e128[/em] [em]e128[/em] [em]e128[/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