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玲

　　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生在干旱的大山深处，我的少年时期是在大山怀抱里成长的。山里的孩子，单纯而又快乐的生活离不开从仲春到初秋的野浴戏水，特别是我们这些男孩子，谁也少不了野浴耍野的过程，其实现在的孩子就没有我们那个年代人的夏天过得开心顽皮了。
      我们的小时候同现在小朋友们最大的区别是“自由自在”，特别是放暑假期间，多数十来岁的小小子，早上一睁眼就要往有水的地方钻，有的小朋友是宁可不吃饭，但不能不玩水，一个夏天过去了，再笨的小朋友也会练出一身出色的水上功夫。不过我们那儿由于地处干旱地区，没有名山大川，夏天我们消暑的好去处自然是小河沟、水泡子、机井，这些地方各有各的不同，机井水凉、但相对干净；水泡子温和，但常常上游来洪水不知道，而发生危险。我曾经历过一次危险，现在想想还后怕，也许是我命大，没怎么的，还因祸得福。
      那年我13岁，个很小，身材与我的年龄不相符，没有现在10岁的孩子大。那是一个连续下了好多天雨的午后，我在河边给生产队放牛，母亲去世后生产队为了照顾我家，将放牛的活交给了父亲，平日里只要我有时间，就替父亲放，别看我十多岁，个还小，但我可是放牛的老把式了，牛儿让我训练的很有规矩，我的拿手戏是甩石头，我的石头甩的又远又准，真要是有牛儿辞边，我一声吆喝，石头已经过去了，牛儿已经被我打怕了，我的吆喝对牛儿就是命令，牛儿必须听从，不然会吃我的石头。我感觉放牛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每天好多的时候我都在草地上玩耍，玩的很开心。
      那天，多日下雨让小河早就涨水了，虽然天不算热，但我还是将裤头挂在河边的树杈上，人在水中翻跟头，捉鱼摸虾，尽情地玩耍。好个开心。
      生活中有一句话叫极乐生悲，那天我真的体验到了。
      在我玩的兴头上，突然听到有“轰轰”的响声，我向四周一瞧，大事不好，上游下来洪水了，只见水头较水面高出好多，远远看着就是一垛墙，黑乎乎夹杂着白沬还有别的东西，朝我压了过来，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水面太宽了，我已插翅难逃。这时候我想起了老人们说过的：洪水往往只一阵，水头过去就会小些。我等待水头的到来。水头到了，我憋足了一口气，人随着水头一起一伏飞起来了。在水中我只知道“噗通”，但水根本也不听我的，我如同一根小草，随着水头向下游漂去。
      也许真的是我不该死，没被漂多远前边是一块开阔的河床，河水散开了，水头渐渐小了，低了，同我一起漂着的大树抢先在我的前边搁浅停了下来，我发现了救命岛，我拼命向搁浅的大树游去，还真凑巧，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大树疙瘩上了，我得救了。
      我身边的洪水还在呼啸着，又过了好一会，水消了，村里跑来好多人看洪水、捞水货，当人们看到我站在一棵大树疙瘩上的时候，都很惊讶，那样大的水我是怎么爬上去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可是老天将我送上来了，没有大树说不定我早就入大河去东海了。
      乡亲们喊来了我的父亲，父亲让我等着水小了再上岸，他将被洪水吓惊了的牛群找齐了，将牛赶回牛棚，又过了好久，才赶着生产队的大马车，带着斧子、锯、来河边拉我脚下的大树了。
      在我的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下雨天发洪水，水冲下来的水货谁捡到归谁，那天我是人小捡到的水货最值钱。整整一下小午，在好几位邻居的帮助下，才将大树锯成几段装车拉家里了。好多乡亲们都说我家得水货，水冲旺运，我家要交好运，要发财了！
    说真的，不论乡亲们怎么说，我知道这可是我拿命换来的，得水货发财是不可能，但我可好想交好运，我家真的太困难了，生活环境真应该改善一下了。
      那棵树后来还真的为我家出了一把力，那是棵老榆树，可以说是株百年老榆了，又高又粗。生长在距我家4公里之外的一个大沟边上，那是一条很长的大沟，为防山水下山，人们在沟上修了好多条坝堤，只因那几天雨水太大，大沟上边的坝堤坍塌了，引起了连锁反应，越到下边水越大，这才引起了那场山洪，将老榆树冲出去几公里，还救了我一条命。生产队长看到老榆树是好材料，同父亲商量，将老榆给生产队，什么时候我家盖房子，放生产队一棵杨树，放哪棵自己选。父亲同意了，他知道老榆树在我家没有多大的作用，到生产队可是宝贝，好多农具都少不了它。又过了两年，我家盖房子放生产队一棵树，出了两条梁柁，还有些边角余料，解决了好大问题。
      在我的老家所在屯没有水库，有的年轻朋友去过远一些的水库里游泳。我也去过。为这没少让父亲担心。后来，在湖里，海里游过泳，多是参加工作后旅游的经历，现在只剩下去浴池洗澡了。 

    记得小时候，放暑假了，最爱出去打猪草、放牲口，最不爱看弟弟，看弟弟常常没有玩的机会，弄不好有个嗑嗑碰碰还会招来大人的一顿责骂；而出去打猪草，放牲口就自由多了，可以有机会洗澡，玩水的。我与我的伙伴都那样，到山里匆忙的打猪草，为了保持猪草的新鲜，我们还常常在低洼地块的大树下挖个坑，将猪草放里，坑上边用树枝支撑着，在树枝的上边放一层厚厚的野草，野草上边放层湿土，其实就是给猪草盖间临时简易房，由于里边湿润，见不到阳光，猪草放里边不萎蔫，回家的时候挖出装筐里还充满，看着好看。我们将这个过程叫“下窖”。猪草“下窖”后我们就会尽情地玩耍，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捉蝈蝈，擒蟋蟀，撵野鸡崽子，快乐极了，没有一会老实的时候。但这期间还是玩水的功夫长。有的时候真的是忘了回家吃饭。那样，回家准得让大人骂一顿。那时候家家都有好几个孩子，大人们也没有这么多的闲工夫、闲心关心孩子的学习，他们都无暇顾及对孩子的安全管理。那时候老师留的作业不是很多，家长看管的也没有像现在这么严厉。玩水的机会谁都会有好多。
      那年头为了逃避看弟弟，我整天像做贼似的，偷偷地跑出去约伙伴去野浴，那种心情，现在想想都觉得是兴奋不已。

      我经常是一件白色的跨栏背心，一条蓝色的裤衩，一双蓝帮纳底的布鞋，身后呼啦啦，一群小伙伴向有水的地方疯跑，土驴子般的奔到水边，才肯放下脚步。
　　刷、刷刷，一眨眼的功夫脱个精光、赤条条。然后，个个先尿泼尿，用手接着往自己的肚子上泼。这都是听了大人们的话，说这么做可以暖胃、驱寒，日后不得胃病。于是，为了日后不得胃病，伙伴们都相互嘻嘻哈哈的偷看私处，学着做，至于是不是真能预防胃病，就没有人去想了。
　　阴天，水凉，有尿憋住，否则，会带走身体的热量，其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大人们教的。
　　伙伴们入水方式，花样繁多。有的一步一步往深水里走，水快齐腰深了，再摆开姿势游泳；有的不管水域的深浅，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甚至有的嗑破头皮。有团个身体向深水里扔个“炸弹”；他整个身体朝深水处跳个“冰棍”。噼啪、噼啪，水花四溅，咕咚、咕咚，水声回荡。光身子玩水，真舒服呀！

     伙伴们的泳姿，更是各显神通。狗刨、潜水、仰泳、自由泳、踩水、蛙泳、蝶泳。一阵阵的水里扑腾，互相喊话都听不见，一个劲的“啊、阿，你说什么？”
　　最累的泳姿是蝶泳；最省力气的泳姿是仰泳；最优雅的泳姿是蛙泳；最好掌握的游泳技巧是练习狗刨，像狗一样的游水，四肢用力的刨水。踩水看似悠闲，其实也累，腿脚在水里要一刻不停的蹬、得使劲的忙活。
    弟弟长大了，我竟然胆敢背着家人，领着他下水。
    那时候和伙伴们整天的泡在水里，不着消停，从水里撕扯到岸上，又从岸边推推搡搡的到水里。衣物被水冲走了，回头再去追是常事。
　　玩累了，趴在岸上，皮肤与泥土一个颜色，谁被一不小心踩了，不足为奇。不见女孩子来游泳，长大了才知道，我们野浴的那点事，她们都知道，可是，没有一个承认偷看过男孩子洗澡的，怪事。
　　也有静下来的时候。耳听远处传来的牛铃声；盯着蜻蜓点水；发现鱼儿跳水；眼看白云掠过；再打个水漂，荡起涟漪。就是这样忘情的玩耍，常常到太阳落山时，还在恋恋不舍。
　　能在水里摸鱼，抓蛤蟆的人，才是野浴的高手，我没有见过摸到王八的人。
　　野浴归来，带着收获回家，最简单也得是一梱柴禾，少有家长责怪。我那时就觉得：大人更势利眼儿，见好就乐。
      如今，说起野浴已经是天方夜谭了，但那段时光，让人难忘。我常常梦中回到野浴的现场。 
      逃学野浴感觉既复杂又刺激，心里好像总揣个兔子。也怪，有柳树趟子挡着，还有杂草隔着，总有眼睛会看到我们在野浴；总有人将我们在哪个水域里猫着的事，告发老师和家长。玩大了！挨批了！挨骂了！有时候皮带都上身了。其实，也就怕几天，还会有逃学野浴的事件发生。只是怕影响学习，不敢总逃学。
　　那时候，野浴对我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当年那些狼狈事，现在想起，真的好笑，童年野浴，真的很凉爽，我的少年怎么就这么的贪玩！
      野浴的兴趣，是一群伙伴无所顾及的戏水，如打水仗，比速度、泳姿、耐力，还有在水下能憋气的能力。见水里冒泡，赶快撤离，这是有人在水里放屁，气泡破灭后，会散发股股臭气，童年无忌。
        游泳最怕逞能，俗话说的好“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此话一点都不假。我初中时候我们屯一伙伴长我一岁，是让我羡慕得不得了的主，小伙子大高个，人长的要多帅有多帅，是我们学校当时的“帅哥”。 家庭条件好，骑台崭新的东方红牌自行车，白衬衣，蓝裤子，小白鞋，在那个年代初中二年级就有女孩子给他写情书。当他让我给拿主意同哪位好的时候我的心直跳，我在想：这么小就处对象，多羞？那不耽误学习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还说我太不成熟了……其实他就是我小的时候学游泳的教练。就是这样的一个帅哥，游泳高手竟然因逃课游泳淹死了。
        那天上学的路上他曾同我讲：今天他班第四节是体育课，下了第三节就跑，去离学校不是太远的水库游泳，游泳消耗体力，好饿，他带了4个玉米面大饼子，两个咸鸡蛋，还有干巴咸菜疙瘩，下第二节课就吃了，到时候有劲，说的时候眉飞色舞，真的让我也动心了，但我没有逃课的勇气，再说第四节我们班是班主任的课，打死我也不敢逃课。他说：没有人去自己也去，水库的水这几天快满了，水深，游着特别舒服。我真的沉醉在他的幸福之中。
        然而。午休的时候有人传话了，说我的伙伴出事了，我同好多同学跑着去了水库，在坝堤上我看到了赤裸着的伙伴头朝下坡趴着，嘴里冒着血沫子，有医生在进行施救，当时我就吓傻了，老师来了，都将我们撵回学校，那天下午开校会，谁再逃课去野浴——开除学籍。
        后来听说：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出来，据说是钻到了一个装满土的废土筐子里了，又听说住了好多天院，也没抢救了，那年他才17岁。
      此后，我们确实规矩了好多，没有人再敢逃课去野浴了。不过还是很向往那野浴的情景。
       如今，人越来越关爱生命。夏天，在一些水域时常会看见“禁止野浴”醒目的警示牌，其实是在提示人们，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溺水事件。
　 后来，我既爱游泳，又怕水。在自然界里野浴，是智慧与勇者的行为，不要小视。但单单依靠掌握游泳的技能还不够，还要有体魄，要有遇事不慌良好的心里素质，能够战胜恐怖心里。特别是在漆黑的夜里游泳、游在不熟悉的水域，加之，深水、急流，危险是不可避免的，在这里我要是说：为了安全，别到陌生水域野浴吧。
      如今，说起野浴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了，但那段时光，让人难忘。我常常梦中回到野浴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