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芳菲

                                                                ————西子湖畔的游历记忆

        时隔数月，我仍然找不到最恰当的词句来形容我眼中的杭州。原本想让杭州之行保存在记忆深处，供自己慢慢独享回味，联想到那是你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兴许我在杭州漫步着的也正是你曾经走过的路吧。因为我们相隔甚远，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实事儿，唯有留下一些可供几十年后的你、戴着老花眼镜、躺在阳光里的摇椅上、慢慢咀嚼的文字而已。像历代文人墨客一样为杭州吟诗作赋一番，毕竟不是我的强项，也不实际，我只是一普通游人，眼中只有平凡事，也只能用纪实的手法来描述一下她纯美的风情吧。

        任何时候提到杭州，西湖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词。虽然已是下午两点多，也顾不得从苏州到杭州的旅途辛劳，就想直奔西湖而去，索性就找了清河坊一带的旅店安顿好，看看表，离雷峰夕照之时尚早。行走在去西湖的街道上，被自行车租赁店吸引了，这是成都那种所谓的“大城市”不能普及和实行的。交足了押金，头脑里闪现出了“环保”概念，跨上自行车行驶在闹市里，竟然也融入到杭州本地人流中。行到三岔路口一个急刹，正为不知走哪条道儿搔头时，俩骑车大爷主动停下车，用纯正的普通话问明我原由，随即很热情的说：“跟着我们的车吧，我们带你去。”一路上，俩大爷轮番给我讲起游览西湖的顺序和路线，以及西湖的禁行车道和注意事项，直到我清楚明了了，我们互道珍重后分别。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很有感触，我想我是爱上杭州这座城了。

        与中国的任何一座城市相比，杭州都算得上是最适合的居家之地。借用书上的话：北京太大，那种帝王之气太重的地方，断不适合居家过日子；上海太繁华，那种海派的喧哗容易让人烦燥；苏州的历史太长，容易让人在那份沉重中感到压抑；成都虽然是富贵温柔乡，但那种安逸麻将声中的生活容易让人萎靡不振；以广州为代表的南方因为缺少历史和文化，绝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去处。无数的名人为杭州驻足，“处处有历史，步步是文化”，山水与文化在杭州完成了最佳的叠合，而这种叠合又几乎是在西湖边上完成的。人说，到杭州之前是一定要做足案头工作的，如果不多翻几本中国历史，走在西湖边上，看到的不过是柏油马路和一个大水池。最多能够人云亦云地讲讲白娘子和许仙。其实历史上，西湖边上演过的才子佳人何止一出，那真是五分的山水风景加上五分的浪漫文章。

        闲话少说，还是听俩大爷的话，归还了自行车，徒步穿过柳浪闻莺吧。正值五月，醉柳、狮柳、浣纱柳等，在初夏的暖阳里蓬勃着身姿、浓郁着绿色。沿着柳林掩映的蜿蜒小路前行，传来阵阵在深山老林才能享受到的悠扬婉转的鸟啼声，不禁感叹杭州人真是好福气，足不出城，就能体验到湖光山色。对于杭州风光，很多人虽然耳闻挺多，但也未必就能详述出来，今天我身临其境，自然要用心去细致体会和感觉。我想，如果我过多的着墨于西湖十景，较各文化前辈的笔墨，自然是相形见拙，更是一种浅薄的赘述。

        站在湖边，放眼望去，清澈的湖水，秀美的山色，这儿的一塔一桥、一草一木都独具韵味。不是说春游“苏堤春晓”，夏观“曲院风荷”，秋赏“平湖秋月”，冬看“断桥残雪”吗？我想，无论何时来，只要用心去体会和感悟，我们总会有独到的发现。湖边招揽生意的船家，不失时机的走过来宣传起了坐船游湖的好处。我也学学浙江人的精明，不仅和船家侃价还要求找人和我拼船，这样既可以省钱，又免去了一人游湖的孤单。不多时，走过来一对小青年。船家用三寸不烂之舌让他们确信了我不是一个托儿之后，正准备登船，竟然还有一人气喘吁吁的奔过来要求顺便也捎上他。正好，船是四人座，各自落座后，船家一摇桨，我们便置身于西湖这风光旖旎的山水画中。船家是个精瘦干练的中年人，为了打破我们素不相识的尴尬局面，他让我们作自我介绍。对面的一对小青年来自河北，女孩大大方方的承认她和男孩是经家长同意的早恋情人，她刚大一，男孩大二。这次逃学出游，是女孩多年的压岁钱外加男孩妈妈赞助的钱专程来江南感受历史文化的。相对于这俩大学生而言，坐我旁边的男士倒显出了成年人的设防和拘谨。他着一袭白色的休闲衬衫，外面还套了件多口袋的马褂，脖子上挂着专业摄影相机。他边调试着相机的焦距，边应付着：“我来自沿海一带，是来采风的。”“采风不采花，好同志呀。”经船家这么一调侃，我们随即就心无城府的开怀大笑起来。

        气氛活跃开来，船家就指着山间的雷峰塔说：“看到了吗？白娘子曾被法海囚禁于塔下，她的出逃，也证明妇女从此翻身解放，好比你”他指着我接着说：“你个女人家，为啥会从千里之外的四川来游西湖呢？是新社会给了你时机和自由，所以你就不再受封建束缚和捆绑，游山玩水，乐不思蜀了吧。”谈笑中，不得不对船家刮目相看。只见他一边悠然自得的摇着橹浆，激荡起的潺潺水声符合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我暗自庆幸没错过这么地道的免费导游。船家从杭州居高不下的房价讲到了武林广场上的美女，犹如从西湖里捞上来的一样，水灵灵的。虽然，成都美女能有一争，但输掉的，不是掐得出水的皮肤，而是那种被文化熏陶出来的风姿。我不得不佩服船家的见多识广和“见风使舵”的本领！一直以来都偏见于生意人工于算计，今天我才明白，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把自身的才情潜移默化的赋予给它的子民，从船家身上，我竟然嗅到了杭州城的千年灵气。身在四川的我，青山绿水的自然景观见过不少，为啥游西湖啊？我想，我是被西湖这颗藏匿于繁华都市中的莹绿明珠给震撼了。正陶醉中，只听船家说：“你们仔细看过一元人民币的背面吗？每到中秋之夜，明月当空，人们喜欢在石塔的圆洞里点上灯烛，把洞口糊上薄纸，水里就会映出好多小月亮，月照塔，塔映月，景色十分绮丽。这就是有名的三潭印月。”船家精湛的解说，把我们带到了一个虚虚实实、飘飘渺渺的唯美境界，我们沉浸在古老传说中久久不愿醒来。

        在返程的时候，我们在船家的带领下去了珍珠馆，虽然明知道船家与他们有商业秘密，但基于对船家的美好印象，也就不再过多的计较了。倒是那对小青年似乎很不愉快，女孩埋怨男孩没给她买相中的珍珠手链，男孩一脸无辜的说：“不是不给你买，是现金不够了。”女孩不依：“昨晚不是还有八百元吗？说！咋就没了？”男孩木讷的回答到：“昨晚你不是闹着要住有电脑的标间吗？吃了特色虾以及买了你身上的布裙呀，还有，还有就是刚刚的船钱。”女孩气嘟嘟的回敬道：“我上网时，你不也去了游戏厅吗？你还买了两包烟，对不对？”男孩不再分辨，觉得在外人面前讨论钱的问题有点儿失颜面，便去拥女孩，女孩挣脱了他，随即吼道：“把卡给我！我要下船！”男孩讪讪的陪着笑，我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女孩未等船停稳，就气冲冲的跳上岸，往树林里的小道跑去。男孩无可奈何的看看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船家反应快：“小伙子，发啥愣？快追！”望着女孩和男孩一前一后的消失在树丛里，作为成年人的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相对于这对小青年，我们倒显得有些天真烂漫了，以为徜徉在西湖里，就会忘却了世间烦忧，我真的希望这条船能载着我穿越时空回到远古，亲眼见证一下断桥相会的场景，让我们深深更神圣的体会一下“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的真正含义。

        说到杭州三宝，不得不提到龙井茶。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按船家介绍的，准备到杨梅岭村问茶。说是问茶，其实也就是看看钱塘江大桥，走走乾隆路罢了。当我们在路上找寻该坐那趟车时，一中年人主动向我们介绍起了去杨梅岭村的公车路线，并带领我们到公车站牌下，指明了下站点。从他拿的茶杯的茶垢可以看出，他是文化底蕴犹较深厚的杭州本地人，相信他的话准没错。的确，我们被公车准确无误的带到了“咚咚叮叮泉，高高下下树”的九溪烟树处。顺着温婉的女工作人员的指引，我们走在了乾隆古道上。经历过几多风雨的碎石路面，在青松翠柏掩映下，蜿蜒着伸向大山深处。正想象着当年乾隆皇帝华盖盛装出游杭州时的壮大场面，从身后竟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回望，从茶山上走下来一位头戴草帽的农妇。正好，问问她杨梅岭村还有多远吧。大妈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对我们说：“跟我走吧，我刚刚忙完茶地里的活儿，正准备回家做午饭呢。”大妈的语气很自然很亲切，似乎我们是她家的客人，她是专程在这儿等待我们远道而来一样。一路上，她讲起了九溪的古老传说和新农村的现代化，她还针对我这个四川人讲起了5.12地震，关怀和安慰之情令我感动。拐过几道弯，一座座花园洋房就呈现在眼前。“到家了，进来喝口茶吧。”大妈指着其中一幢洋房邀请我们。不做推辞，因为大妈的和蔼可亲让我们觉得很贴心很温情。到她家的堂屋就着大圆桌落座，环顾院落，有种回家的感觉。不多时，就闻到了茶的馨香。大妈给我们每人泡了两杯茶，正纳闷呢。只听大妈说：“一杯是清明前采摘的春芽，一杯是清明后的，明前的茶清洌甘甜，明后的茶浓郁苦涩，也就是口味轻重之分，你们尝尝吧。”说实话，我对品茶向来比较迟钝，但今天却被这明前的茶香折服了，也不管价位高低，直接叫大妈给我装上半斤，带回四川慢慢品。离开杨梅岭村，坐在穿梭在绿林里的公车上，唇齿间还有茶的余香，大妈淳厚的笑容再次浮现眼前，没有纯粹的商业目的，这种互惠互利的氛围让我们彼此都心甘情愿付出。

        写到这里，杭州之行要告一段落了。关于此文的标题我想了很久，用“西子湖畔的想念”，不妥，因为整个行程没有你相伴，也就无从说起。思量一番，还是用“西子湖畔的游历记忆”的简称“西游记”最贴切，因为人生本就是一个不断寻求正果的过程，这，或许和你常引用的佛语沾边儿吧。杭州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个驿站，只是在这一站，你和我都不同时候做过停留，分岔的思路也在这儿得到了统一和重合。当我恋恋不舍离开杭州之时，我在心中默念：“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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