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笛云海

一见到三十年间没见过的大专班同学，我就惊异于时间对人的残酷打磨与塑形了。

7月22日晚，听说从乌鲁木齐过来的李东平正在文化路一个烧烤摊前吃饭，我匆忙从家里赶过去。目光搜寻，当确定哪位是李东平后，我心情讶异，能说的话也就是“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没见面了”。李东平不只头发稀疏，且全白如雪。要不是同城的刘长虹同学在座，我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他了。因为当年是进修，大家的年龄参差不齐，李东平比我大了10多岁。三十年前，李东平是我们的班长，毕业后回石河子一所中学当老师，再后调杭州市银行系统工作并在那里退休，此次是回中学参加校庆，然后约了几个乌鲁木齐的同学来梨城玩的。其他三个同学乘火车第二天一早到。

饭毕，我和长虹陪东平到新城区天鹅河边看夜景。只见那里岸灯媚丽，游人如织，画艇轻移，喷泉飞射，自有一番凉爽与情调在。

23日一早，到佳鑫国华酒店见马登杰、单恺、李冰与赵风英四同学，李与赵是女士，问我哪位是李冰，哪位是赵凤英，我竟是怎么也瞧看不出来。哪里有三十年前的青春影子，完完全全的人老花黄，都是60或接近60的人了。我当然也老了许多，又对接待他们不够主动，就调侃说，我是老得太难看了，不好意思让你们见到。

商量了下，他们决定在巴州待2天，23日到博湖，24日到焉耆，25日返回；离开梨城之前，先去看患了小脑萎缩病的同学江海波。海波记忆力比我好，看着老照片能说出大部分老同学的名字，只是说话语速慢，行动平衡协调比较困难。海波是个为人豪爽热情、人际关系协调能力强的同学，在州教育局长的位子上病的，我很为他得了这种病感到可惜甚至心疼。和我们说话期间，海波脸上带着笑，只是一直坐在沙发上，没站起来过。提到我，说看我写的书，不错。

我是2012年出了本名叫《虫亦有声》的书，海波没病时就送过。这次，给上面见到的同学也都送了，表示自己的一份比较复杂的心情吧。

去博湖的路上，见到马登杰的女儿——位小巧秀气的女孩，竟是山东大学在读的博士生；而登杰的儿子是在上海交大读硕士，明年毕业。登杰自己也算是功成名就，升到副厅级职务。单恺的儿子则是前几年就在浙大毕业，已经在上海立业成家了。我的女儿是今年从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硕士毕业，回家没几天。长虹结婚早些，孩子已经工作，自己职务升到正县级，是州一中的校长。

到了博湖，一行人去大河口，乘游艇湖上转了圈，领略了下中国最大内陆淡水湖的风光。

和我说话，李东平一再说当年他和几个与我同宿舍的同学偷我的杏干吃，说那杏干真是特别的好吃。说我的杏干放在床下边，拉锁可以弄开，他们偷了好几次。特别是邹作然，偷的次数最多。而现居上海的邹作然前几年也来过，并没有提及此事。东平兄也真是天真诚实得可爱，一点也不避讳。东平也是习有专长，如今是浙江省老年书法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写得一手好字。我就说罚他给我写幅字，东平愉快答应了。

晚上，东平在宾馆应邀给博湖的朋友写字，辛苦写了几小时。最后，给我写了两幅。一幅字写的是“悠然自适”，一幅字勉励我女儿“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而前幅字因他人提供的毛笔质量差笔锋一再炸开，笔画美感上看起来不尽如人意，东平说回去后再写，写好寄来。

听说乌鲁木齐的另一大专同学罗文斌与夫人也出了本书，而他与他夫人还是我师范时的同学，我就有意要他们的书了。后来打电话给罗文斌说了，文斌很是高兴得答应了。

24日，去了焉耆县七个星镇的霍拉山果子沟。这条小山沟里流淌着一股溪流，坡岸长有杏树、野苹果与野核桃，还有桑葚。除了杏子季节已过没能尝到外，苹果吃了，淡淡的甜，没一点酸味；矮树上残留的几十个黑黑的小桑子，甜到腻人；小核桃也将近成熟，硬壳很难敲开了。山外暑气正旺，这里倒不感觉有多热，采尝着野果，自烤着青麦，咀嚼着烤肉，香美地喝着回民小吃然糊糊，说些轻松的话开些淡淡的玩笑，所享受的也确是半个神仙的生活了。

与几位老同学相处两天，渐渐找回当年的痕迹和印象，又多少补充了些几十年间的信息空白，彼此的感情自热而然地近了许多。只可惜来日无多，任凭在谁身上也难再有什么奇迹与辉煌发生了。推算了下，大部分同学已经退休，且有4位竟驾鹤西去，不知再有三十年，可见面的，还有几人？

三十年是耗费了我们许多，够残忍；但也成就了我们许多，够充沛。“悠然自适”，这四个字东平先是写给了海波，又写给我。这是我们许多同学大半辈子的一个生活心得，一个生命向往，一个后知后觉的理想境界啊。我们今后的生活，理应这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