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恨水:我愿用尽一生,寻一知己

个人日记


寂寞村姑----徐文淑

1913年,18岁的张恨水得到了一段令人心碎的婚姻。

他的第一任妻子妻子徐文淑,原名徐大毛,其父为私塾先生,但徐并不识字。一年前,张恨水的父亲张钰亡故,张恨水不得不中断学业,返回老家,务农度日。困守乡野的他仍然做着求学梦,但母亲戴信兰为了拴住儿子的心,决定给18岁的张恨水找个媳妇。

很快,张家抬着花轿迎娶了徐大毛。然而张家却被掉包计所骗,洞房中出现在张恨水面前的徐大毛并非相亲时的那个清秀女子,而是一个翘嘴唇、塌鼻梁、身材矮胖的姑娘。正做着才子佳人梦的张恨水半晌说不出话来。新婚之夜,他竟跑到后山坡蹲了半宿。

不满意的婚配令张恨水郁郁寡欢。张家老屋空闲的房间多,他打扫出一间窗临桂花树的房间作为书屋,整天关在里面翻阅线装书。

“月圆之夕,清光从桂隙中射上纸窗,家人尽睡,予常灭灯独坐窗下至深夜。”这句话摘自张恨水的散文《桂窗之夜》,回忆的正是这段新婚生活。窗下的张恨水,正在月色下寂寞地思索什么?独守空房的新娘,是不是也正睁大双眼凝望冷冰冰的明月,无奈地想念近在咫尺却又相距遥远的夫君?

婚后,徐大毛更名为徐文淑。但他们的生活仅仅维持了不久,转过年来的春暖花开时节,他独自外出,开始长达4年的漂泊,只是逢春过节才回家。1919年,他在北京报界站住脚,与这位元配夫人更加难得见面。这一时期,徐文淑尽到了为人媳为人嫂的职责。亲友们多年后提起徐文淑来,无不夸她是个善良的好人。

1926年,徐文淑随张家移居北京城,与丈夫团聚。与张恨水在这里另娶的太太胡秋霞和谐相处,情如姐妹,对她的孩子也视如己出。张恨水的孩子们都叫徐“大妈”。

在北京城里,徐文淑度过了她成为张家媳妇后最快乐的10年;抗战前夕,她和婆母一道返回潜山,后又定居安庆。解放前夕,徐文淑再次回到潜山。建国后,她又住进安庆市元宁巷的一栋两层小楼。1958年,她外出寄信,中风跌倒在街头,从此再也不曾站起身来。

临终前,她留下遗言,将两枚金戒指分别送给胡秋霞和张恨水的第三个妻子周南,以作纪念。


落霞孤鹜----胡秋霞

在张恨水的代表作《金粉世家》中,楚楚可怜的小怜倾倒了无数读者,这位小怜的原型,应该便是张恨水的第二位夫人胡秋霞。

乳名招弟的胡秋霞幼年凄苦,大约14岁那年,她流落到北京石碑胡同的习艺所学做糊纸盒一类的手工。

1923年的一天,习艺所的女工头送给招弟几张男人的照片,让她选择一位作为丈夫。招弟却选中了一位脸儿圆圆、白白净净的读书人,他就是年轻的张恨水。一年之后,二人定情,成亲。

漂亮而活泼的招弟的到来,无疑为张恨水寂寞冷清的旅居生活平添了无穷的欢乐。张恨水将她更名为胡秋霞,并颇具寓意地在新房内悬挂起一副对联:“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后来,张恨水写有一部长篇小说《落霞孤鹜》,作为对这段生活的纪念。

张恨水与胡秋霞完婚到周南进入张家之前的7年间,正是张恨水创作的第一个高峰期,也记载了他从一名文坛小卒跻身一流小说家行列的全部过程。这个时期,他不仅有像《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这样的代表作问世,还相继发表了《春明新史》、《青春之花》、《天上人间》、《银汉双星》等十余部中长篇力作。有一两年间,他甚至多管齐下,同时创作7部小说。没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没有一个全力支持他的贤淑妻子,他恐怕很难有精力、有心情做到文思泉涌、振笔疾书。

然而胡秋霞只是粗通文墨,她与张恨水之间缺少张恨水向往的那种才子佳人式的浪漫,张恨水很是失落。所以,当一位叫周淑云的女中学生进入张恨水的生活时,他没有拒绝。

胡秋霞并非逆来顺受之人。1931年,对于张恨水和周淑云关系的公开,她抑制不住怨愤,撕破脸大闹了一番,甚至要求离婚。气恼之下,她撕碎了从前拍摄的所有照片,尤其是与丈夫的合影,以至于今天找不着一张她少妇时代的留影。

但结局仍然是以胡秋霞的屈服告终。她招架不住亲友的劝说安抚,更难舍年幼的子女。此后,她常常借酒浇愁,在醉乡里寻求安慰。晚年的胡秋霞虽然有儿孙相伴,但寂寞依旧,苦酒伴随了她整个后半生。她指着袅袅的檀香清烟对女儿说:“那就是我的伴……”

1982年4月29日,胡秋霞离开了人世。她至死都深爱着张恨水,从来不当着外人的面数落丈夫的不是;即便是在日子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不肯把张恨水赠送的金银首饰换成钞票,一直当作宝贝珍藏着……

晚年的胡秋霞只读两个人的书,一是《毛泽东选集》,二是丈夫的著作。她十分喜欢张恨水晚年创作的中篇小说《梁山伯与祝英台》,看后又当做故事讲给孙儿听。


解语淑媛----周南

周淑云祖籍云南,自幼随父母生活在北京。1931年春天的一次游艺会上,当张恨水作为观众见到舞台上轻歌曼舞的周淑云时,这个16岁的女孩子窈窕婀娜的身影,便再也挥之不去。

当年,周淑云就与张恨水举办了婚礼,并从《诗经》中为她改名为周南。

新婚不久,周南头戴别致的白帽,脚蹬高跟时装鞋,身披裘皮大衣,拍下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留着齐额的刘海,回眸面对镜头,完全不像少妇,似一位弱质纤纤的美丽少女。张恨水始终把这张照片挂在卧室墙上,时不时看上一眼,直到周南去世多年后都没有取下。

周南是中学肆业,后来在丈夫的熏陶下也拥有了一定的文学素养。耳濡目染间,周南还写下一些诗,发表在报刊上,充分展示出了慧根及灵性。

抗战中,他们生活在重庆。而这个时期是张恨水成名后生活最艰难的一个阶段,但在那个条件恶劣的战争岁月,他笔下根本产生了多达500万字的文学作品。在《牛马走》、《八十一梦》、《水浒新传》、《傲霜花》等小说的背后,都站着周南这个纤弱而又坚强的身影。

周南是个称职的妻子,但同样有让丈夫啼笑皆非的时候。她胆子小,心软,偶尔贪小便宜。但这些问题放在丈夫眼睛里,反倒把她衬托得更加娇媚可爱。

可惜,周南一向瘦弱多病。1956年,她被检查出患有癌症,动过两次手术后,越发消瘦和憔悴。而张恨水终日守候在妻子床畔,不看书,也甚少言语。家人不理解为何夫妇二人永别之际仍默默相对,张恨水动情地告诉儿女们:“你们年轻人,不懂老年夫妻的感情。青年人,形影不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我和你母亲不然,整天讲不了几句话,因为话已经多余,交流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现在你母亲躺在床上,我坐在这屋里,她知道我在,我知道她在,就够了。只要她还躺在床上,还有口气,对我就是个莫大的安慰!”

1959年10月14日,是周南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她身后垫着高高一叠枕头,昏沉沉地半卧半坐在床上,和死神进行着无望的搏斗。张恨水不忍多看周南痛苦挣扎的模样,他走到床边,俯身深情地亲吻她的额角,哽咽道:“你放心去吧!”

周南已经说不出话,她努力睁大双目,眼角挂着一颗泪珠。黄昏时分,在女儿的怀抱中,周南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周南被安葬在八宝山墓地。张恨水为妻子写下了近百首悼亡诗,并常常独自乘三轮车去往墓地,在墓前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

张恨水晚年,将周南的一张照片压在书桌的玻璃下,动乱的年代,儿女怕照片被当成四旧,藏了起来,张恨水却重新找出来,挂在床头,日夜相对。

张恨水与生命中这3个女人的关系,后人难以妄加评论,这里,且用张恨水之孙张纪的一段话作为尾声:“作为张恨水的后人,我们不愿用世俗的尺子去衡量他更爱哪一个女人……(张恨水)思想上是‘半新半旧’,他的代表作《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中塑造的小说主人公大多也是半新半旧式的人物。那么就请理解他的婚姻也是半新半旧式的吧,这只能证明他的人性更丰满、更仁慈,反映出他性格中温情善良的一面。” 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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