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杂事

情感天地

对于生活过二十几年的老家,这些日子渐渐的升起一种莫名的留恋。细细想那些带着淡淡的荒芜以及围墙里和围墙外的老槐、椿树还有和我家只隔一条街道,厕所旁的酸枣树。这些东西与尖尖的瓦房织在一起,心腾升起来些许是思乡,更多的怀念这些即将远去的印记。

老家在白云山东南,依山坡紧靠父母亲工作过的工厂而建,父亲说这些房子的年龄有三十几年,为震后不久衡水某个建筑队匆忙建好,父亲还说因为当时物资比较缺乏质量不够好。可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没听说哪家因为连阴雨倒了山墙,哪家塌了房子。工房区主干道也用水泥铺好,不过水泥太少,石子太多,,没过几年,路面上的水泥砂浆被剥去,石子都裸露,一开始大多还尖的,过几年一个个圆起来,雨过以后像闪亮的一大片珠子,这也该算是老家别致的景观吧。前些年工厂社区改造,把主干道铺上沥青,而街道支线有些地方还是老样子,有时踩着石子走会圪一下脚板。

一圈围墙把工房围起来,南窄北宽,像一个大写的P。房子分批西片、东片,正中间有一个广场,广场北边还保留着合作社,大以前卖些油盐酱醋,我最记得舀醋和酱油用的提篓里面横一条木棒,当初不知道木棒做什么用,后来明白它用来缺斤短两,酒摆在最里边,大粗磁缸用纱布包着圆形木盖也许里面有棉花的盖子盖着,酒味布满合作社。柜台最南边卖食盐,大块,买回去得用擀面杖碾碎,母亲有时来不及去碾,放进菜里化不开,吃到嘴里苦咸苦咸,因为此,父亲没少和母亲吵。站柜台的都是工房区哪哪哪家的闺女,没人买东西的时候一般靠在木椅上打毛线,歪在椅上大约有淑女态颇妩媚。大大后来合作社关门大吉,现在被人占作仓库,能里外翻的旧商店折页门油漆大多脱落,只有锁头被磨得光亮。广场东边有一花坛,祥云形状。有两只水泥鹿躲在花坛里,现在鹿角掉了,里面的钢筋露出来短短的一节。如今花坛被树枝围起来,成了私家菜园,架起的树枝上爬着豆秧,开着紫色的花。老家南出口和东出口各有两座红砖结构的门跺,不同的是,南出口只有光秃秃的垛子,东出口门跺上各有两个门轴,预备着装铁栅栏门。两出口到现在还是敞着的,我也觉得如果有了门,儿时那些童趣也许会变得少些。

    现在生活小区封闭式管理模式雏形,或该归于老家。

老家的胡同逼仄,不少人家拾些柴禾也堆在自家门旁,窄的地方只能一个人通过。幼时曾把手撑在墙上,脚也蹬力,让身子横在胡同中间乐此不疲。春夏秋三季苔藓长在胡同里,深绿色一片片从墙根延到墙上,摸上去肉绒绒的。据说长苔藓的地方大多环境很好,我深信这里几乎无污染。

老家房子分两种,一是石头围墙顶为水泥浇筑,一为灰瓦尖顶围墙半石半砖。面积有一间七五、两间、三间,木门木窗,木门布以绿漆,北墙有马窗用来通风,不过因为胡同窄,风基本透不进来,而后排的说话声走路声却听得真切。每家都有院落,和房子宽度一样,居民大多在院落里盖下房用来做厨房和收纳杂物,我父亲在一间下房搭上火炕用来住人,多少缓解了我家人多房少的问题。下房和正房之间或用水泥抹地或垒走廊,上搭石棉瓦便于行走。每到下雨时节,雨水顺瓦滑下滴滴漓漓。水顺下水道流到胡同里,各家集会成窄溪奔到街上,掉落工房泄水道哗哗的响,雨越是大,水声越大,如是夏天大雨,我也兴奋,打伞淌水逆行,好不痛快。

谈及老家泄水道,该说多几句——前些日子看曹汝霖回忆录,里面谈到老北京内城修有大明壕为泄水道,深可站人,舟楫可入护城河漕运直达外城虎坊桥及内城二闸。泄水道依着老家地势北高南低而成,水势畅通,深且阔。泄水道开挖时我还年小,时看深沟宽阔,曾有一天失足掉入其中,爬不上来,和大明壕比虽远远不及,可是就比现在,那时所挖的深度也是有前瞻。水道以槽石为底料石作帮,用水泥抹好,宽一米半左右,还未完工前我与伙伴经常穿梭其中,尤以捉迷藏时常藏身当中,沟壑纵横贯穿全区,奔跑其中很惬意。后来,为行走居民方便在水道上用水泥板盖好,留几处可供人进出的口子,我们时常点油毡做火炬从口子进入,因为沟道阴暗,不再走得远了。直到今天,泄水道还应用中,清挖次数以我记忆仅一次,挖出的大多是些泥浆石块,基本淤塞在水道最低处,把它们挖出后,再不曾淤塞过,凭这点来说,当时做此工程的人给了这块住区不小的惠泽。

老家住区厕所极多,每纵主路都有三个,一进工房区南门就有一厕所,走不到二十米又有一,不到五十米有三,如此类推。每日早上方便,跟你邻近的那间人满,你不用走多远就能到另一个,厕所用红砖盖好,本来有百叶窗及门框,后多被居民拆去用于构建私窝。幼时长攀墙而上,沿墙疾走。住区倚墙而建厕所大多半幅棚子,厕所内部状况在墙上可以一览无余,走墙头难免遇女子如厕,我们都装作无视疾走而过。过后不久有人状告父母亲,我们只等挨骂挨打。今天也常常在闹市游历,内急时总找不到厕所,即便找到,也人多位少。老家厕所虽陋但能解人急,两相比起来这算是社会进步还是退步,不得而说了。

才入住时,住区里只有公共自来水管,每逢中午大家蜂拥而至但不拥挤,把各家水桶排好,没到自己的时候和人聊天,家长里短好不热闹。冬天里打水排第一的还要拿柴禾点在水龙头下把冻起的冰化掉然后才能接水,水台上结起厚厚的冰,不小心会滑倒,刚接的水洒了一地,大家还让他再次接满从不说嫌。稍后几年自来水都入户,还是定点给水,每月交几元水费,寒冷时自家烧自家的水龙头,不过没了当初的热闹。如今自来水公司把水接到各家,储水水塔废弃不用,用来标志水位的标尺不再动,指针永远指在0位,水塔旁那座小房子门窗玻璃都碎了没人修补。工房区唯一的文化楼也有些破败,它南边的篮球场几乎没人用,篮筐已经没有,场地线也模糊不清,空空的场子显得没落,剩下生机勃勃的那片槐树林,树下石凳石桌倒是干净,地上还有些烟蒂,看得出经常有人在此休息和聊天。

和老家一墙之隔就是兵营,大以前驻在这里的是骑兵,隔不几天大兵骑着马从街道里过去,马蹄哒哒的。以后换成步兵,这些兵们时常野战训练,背着步话机,有几个当兵的在野外支起灶子,用军铲炒菜做饭,我吃过一次,炒土豆的味道不错。还和背坐地炮的战士玩儿,用瞄准镜看山上的人。最后那批坦克兵我不喜欢,感觉他们和我不亲近。

工房区西北部有托儿所,宿舍。我和二弟三弟皆上过,托儿所分大班小班,大班在南小班在北,两班中间依旧有花池,池中有美人蕉。我升大班时大哭不已,阿姨生拉硬拽让我换了班。阿姨都穿白大褂,回想当初每天坐成两排当中有大长条桌子,阿姨们教些拼音,数字。记忆中我们最常做的事情是搓工厂包装用的灰纸,灰纸很硬,一定要搓成柔软状,极易吸水,然后阿姨都收上去,她们用做什么现在想想,,莞尔一笑不可说。我们这帮孩子上了小学以后,居民区适龄孩子上托儿所的很少,托儿所不久也关门,现在是厂销售部,不变的铁门,不变的美人蕉每年夏天还开花。

工房区有很多老槐。大多仓虬。每到初夏槐花开,花香扑鼻,我和伙伴攀上墙头折几条下来,或吃或耍。母亲说槐花不可多吃,多了会浮肿,我不知这是否属实,但信她从不贪嘴。大杨树也多,有的一抱粗,用石头砸下树叶,把茎部留下两人相绞谁断谁输。我们把长胜将军放在鞋磕里,省得干裂以后不好用,不过味道不好,可保湿方法很奏效,大家皆照此形式去做。

从居民区到工厂当中有一陡坡,有伙伴用轴承四个,木板和圆木棒坐成平板车,几人坐上从坡顶滑下去,呼呼有风。后发觉此游戏多危险,又将滑车改进,用一个直木作闸能减缓滑降速度,不过用力过猛的话,滑车依然会翻,跌破皮常有。回忆伙伴动手自制玩具,不觉感叹现在的孩子虽思维敏捷但动手能力太差,不如我们那时DIY的开心。

老家主街北,路右植着一株芙蓉树,我有记忆时就在,一到夏天满树芙蓉花。树下有水泥板做桌子,傍晚有人在树下纳凉,风袭过树花有芙蓉花凋落,红樱斑斑点点,如果有火烧云在西边,更衬得树下人脸绯红,好看极了。

芙蓉树如今仍在,不过树下人更迭,我也离家很久,大多不认识他们。

杂七杂八,林林总总,老家的事物何其多,我道不完全。过今年老家就要荒废,这里的人都搬走,也许大以后这里变成另一番样子,可我忘不了我心中的“大明壕”,老槐和遍布住区的厕所以及芙蓉树。希望这些都能留下来,但天大多不随人愿,我不过说说而已,徒为自己增些感慨罢了。
 
 

文章评论

雪落风轻

好妈妈,好婆婆!![em]e179[/em] 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第六感

熟悉的生活气息,娓娓道来,仿佛梦一般回到了童年,曾经的青春年少,天真幼稚,依稀如昨。 继续写作,写生活,用你擅长的方式讲故事,会持续关注的~~ [em]e163[/em] [em]e185[/em]

十里红妆

老宅里的亲情、友情、温情,这就是风景!

土著人

过来的人,不管你是在乡下,还是城市,都应该有这么一间老屋,那里曾承载了我们逝去过的童年、青年,老屋子虽然可能不在,但记忆仍在,还是那个时候的人们单纯,热情,我有时也好想回到从前,好想那帮儿时的伙伴,好想在路灯下,夏天的晚上,玩工兵抓强盗的游戏,好想再去室外的厕所上一回,最好是没带手纸,等着熟人送来,一蹲蹲好长时间,腿脚都蹲麻,站不起来身子。不象你专门去扒女厕所的墙头,嘿嘿 。文章确实是一篇好文章,要是能再掺进去一些小时候的活动,而少一点点景物描写,只怕效果会更好,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