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踏浪

今天四月初，我因鼻腔大出血，在咸阳中心医院住院治疗两天半，没有丝毫效果。医生江才郎尽，束手无策，感到有些怕了，开出转院证，让我立即转到西北地区最好的医院-----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救治。
躺在急救室里，嘴上插着氧气管，胸前贴着测量血压和脉博跳动的橡皮垫，心感百无聊赖。昏昏沉沉中，我的脑海里总是想着自己怎么又回到西安来了。

说起西安，我对它的印象仍停留在四十多年前那些"镜头"。"我爱西安"是我小学毕业升学考试的作文题，我凭着手中稚嫩的笔，描绘钟鼓，鼓楼，大雁塔，兴庆宫，寒窑等名胜古迹的风采，发出心中感慨，作文取得满分。语文考试成绩全校第一，三科总分排名第三。考场上，很多同学愁眉苦脸，抓耳挠腮，不知作文从何入手；个别同学的作文甚至空无一字，交了“白卷”。实话实说，这道作文题出的是有些大了，猛地一看，真不知从何入手。西安古城就像茫茫的森林，浩瀚无边，我撷取了一片树叶，从一个侧面对它尽情抒发和感叹，因为我对它太熟悉，太有感情了。今天，我欲重拾童年写作思路，从一个侧面抒发我对古城的爱。

1955年，我的父亲响应支援大西北建设的号召，携带全家人风尘仆仆从南方来到西北这座最大的城市。在我的眼中，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春风吹拂大地，人们纷纷走出户外，来到曲江池、兴庆宫、白鹿原踏青，观赏春天自然美景。夏天，奶白色的槐花挂满枝头，满城飘香，沁人肺腑，蝉儿嘶鸣，青蛙和蟋蟀引吭高歌。秋天，蔚蓝色的天空白云漂荡，老鹰展翅盘旋，悠然自得。冬天，古城墙箭楼上空，黑乎乎的鸦群在寻找自己的巢穴。那个年代的西安，古朴，自然，人的心底非常善良。有一天下午，我从后宰门小学(连战的母校)放学走出校门，恰遇一辆马车，遂悄悄爬上车尾。坐在马车上，抬头看着天空中飞翔的鸟儿和漂浮的白云，无比惬意。马车行走时是摇晃的，而摇晃的幅度并不剧烈，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等梦醒时分，已到了大雁塔南面的一个村庄。那位马车夫的婆娘一个劲地安慰我，还给我做了晚饭，是锅盔，玉米畛稀饭，油调青辣椒的农家饭。第二天早上，我又坐着那辆马车回城拉货的马车回到家里，才知头天晚上家人急得抓狂………。我在古城生活了十三年，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上山下乡”使我彻底离开了这座城市,在外漂泊流浪数十年。到了晚年，来到与它毗邻的弹丸小城咸阳定居，但在我的心灵深处，仍对它有着割舍不去的感情。我曾经也有调回西安工作的机会，但与它失之交臂。我的父亲认为事业单位工资低，想把我调回西安的企业工作，我当时正年轻，还想做出点成绩，就断然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可以说，我没回西安有遗憾，但绝不后悔。

那座我曾经生活了十数年的古城，是个充满归宿感的地方，让无数漂泊的心灵犹如同巢的雏鸟，幸福、安祥。那温暖亲切的气息，让我觉得如此馥郁。
如果与无数璀璨的城市相比，这座古城显得有些朴素，她就像一个北方姑娘，那么腼腆、大方。她不是北京那位圣洁高雅的公主，也不是香港那位华美的名媛，更没有大上海那位贵妇人的光彩。古城这位姑娘，虽然没有珠光华服，但她身上却散发着千年历史的古韵，用淳朴亲切的笑容注视着你，恬静而安详。

当你的双脚踏上这片神圣的土地，你肯定会不由自主地在遥远的过去与眼前的现实中驻足回首。西安是连接千年时光的纽带，那高大而端庄的城墙屹立在城市街头，用手指轻轻地滑过那青灰色的方砖，指尖仿佛就会触摸到那古长安的繁华。那短兵相接的硝烟战火，丝绸锦绣的唐风唐韵，数代君王威仪天下的宏伟场景，构成了一部传奇的史诗。

我仿佛来到了北院门附近的回民街，那里是穆斯林同胞的居住地。盛唐时期，波斯诸国的上层频繁来到长安，商贾巨富云集古城，一派盛世景象。安史之乱发生后，朝廷衰败，社会动荡，波斯人就滞留在了长安，在这里繁衍后代，休养生息。历史的车轮碾过千年尘埃，现在的回民街喧闹繁华，人头攒动，百样小吃应有尽有，一览无余。站在这里，不时会听到钟楼威严的钟声，回首望去，雕梁画栋、不失威严的钟楼就端坐在城市中央，默默地注视着车水马龙，日月交替，孤独而又严肃。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如今的西安，已经看不到蓝天白云和盘旋的老鹰，听不到蛙鸣、蝉噪、蟋蟀高歌，闻不到满城的槐花飘香，马路上也不再传来骡马的铃声了。林立的高楼大厦，繁华璀璨的购物中心，街上滚滚的车流，灰蒙蒙雾霾笼罩下的急匆匆行走的人群……，这座西北最大的都市，就像连接遥远的过去与现代的纽带，让我的思绪卷入到这千年岁月的漩涡中翩翩起舞,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