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夏日情结逍遥乐随笔

清凉的夏日情结

逍遥乐随笔

    杭州这两天气温骤升，最高温度达到27℃～36℃，据气象台预报，下周六最高温度将达到38℃以上，真是盛夏肆虐，酷暑难当。
    昨日傍晚，我去小区超市充电话卡，途中偶见好几位下班回家的人，他们有的手中拿着几柄绸质的新扇子，有的提着才买的藤条编的席子，哎呀，这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亊，特别是小时候在故乡度过的那些夏天。

    记得儿时有一首童谣：扇子扇清风，时常在手中。有人来借扇，等到八月中。
    可见当年，在山村、在生活水平不像如今这么发达的岁月、在电气化程度仍很低下的时期，扇子和竹席却是百姓避暑降温的家中必备的寻常器物。也因此，我的蒲扇和竹席情结几十年如一日，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世道如何变化、生活水平如何攀升，这儿时深种的一缕情节，似乎愈来愈浓，大有与日俱增之势。
    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特别是入夜，睡觉时开空调嫌泠，电风扇又吹不得，炎炎夏夜，往往碾转难眠。但是，好在我有那从故乡购买、婚后一直都带在身边的两宗宝贝：一把蒲扇，、一床竹席，它们是助我抵御炎炎夏日、消暑降温的利器也。

    先说蒲扇，全称应是蒲葵扇。蒲葵，又名“叶扇葵”，棕榈科，是一种常绿乔木。据说，蒲葵扇起源于晋代。《广东新语》记述：“蒲葵最宜为扇，葵树初种時，经五年始割下叶，八年乃割上叶，岁凡三割，既割之，曝之兼旬，乃水濯之，火烘之，使皆玉莹冰柔，而随其叶之圆长，制而为葵扇。”可见，这种扇子从用料到制作还是比较方便的，而且体轻风凉，甚受大众欢迎，大江南北普遍使用。清代熊景星《咏葵扇诗》说：“龙皮鹤羽总虚名，何以蒲葵入手轻。”
    记得六、七十年代的农村供销社里，硕大的蒲扇一捆捆的摆着卖，五角钱一把还可拆捆随便挑。蒲扇的样式都差不多，一把或几把，家家户户都有。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电风扇普及以后，蒲扇就慢慢变得不常见了。不过，老一辈的人还是喜欢用蒲扇，因为，夏日里电扇虽能吹风，外出携带却不便；空调虽能生凉，扇久了身子骨会酸痛。

    竹席的使用年代更是久远，自诗经时代始，先民就懂得以簟去暑热之气。《诗经•小雅•斯干》：“上莞下簟，乃安斯寝。”意思是说夜里燥热，有一张竹簟方能安睡。这大概是关于簟的最早记录之一。
    唐宋时代尤盛，唐大历十才子之一的诗人李益，有一首《写情》的诗：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诗中写一位闺中少妇，夜晚独卧水纹珍簟，相思难眠，盼望着远游的恋人能如期而来，与自己相会，最终等来的却是失望。

    李商隐《可叹诗》：“冰簟且眠金缕枕，琼筵不醉玉交杯。”李商隐虽一生郁郁不得志，似也曾有过珍簟醉眠，宝枕梦迷的美好的日子，也许是对过往生活的追忆吧。而牛峤《菩萨蛮》：“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这是花间派的路数，艳情的很，就不谈了，自己也可体会。苏轼在《南乡子》一词中也写道：
　　凉簟碧纱厨，一枕清风昼睡馀。睡听晚衙无一事，徐徐，读尽床头几卷书。
　　搔首赋归欤，自觉功名懒更疏。若问使君才与术，何如？占得人间一味愚。
    从这些诗词中，我们还可以感到古人爱簟并不限于夏季。如诗人李白《长相思》：“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诗中表明已是秋天。

    说到竹簟，唐代大诗人韩愈有一首特别著名的《郑群赠簟》诗，我们不能不读：
    蕲州笛竹天下知，郑君所宝尤瑰奇。
    携来当昼不得卧，一府传看黄琉璃。
    体坚色净又藏节，尽眼凝滑无瑕疵。……
    这六句诗的大意是，蕲州以笛竹天下闻名，郑君送来蕲州竹簟更加珍奇。正当白天，没有躺卧享受，但一家人争看这黄琉璃般的竹簟。这竹簟质地坚韧，颜色纯净，花纹把竹节的痕迹掩盖了，满眼光泽，没有斑点。这首诗，首先道出了“蕲州笛竹天下知”，然后，用大量形象化的语言来赞美蕲簟的华美和珍贵。
    笔者读了不少颂扬蕲簟的诗，例如，唐代诗人白居易有一首《寄簟与元礼》诗的头两句是：“笛竹出蕲春，双刀劈翠筠。”南北朝时期有位文人写的一首诗，头两句是：“南朝笛竹蕲为良，织成竹簟琉璃黄。”。清朝张养重《竹枝词》：“蕲州竹簟凉于水，黄陂葛巾细于纱。”
    韩愈诗中所谓“蕲竹”，即是产自今湖北省蕲春县的竹子。写至此，我深为故乡有蕲竹而感到自豪。在古代，蕲竹之所以驰名全国，是因为这里的竹子制成的竹簟、竹笛等用品加工精细，式样美观，经久耐用，盛名不衰而长期受到各地人们的欢迎。

    蕲州的竹子种类不少，《大清一统志》记载：“蕲州竹子以色莹者为簟，节疏者为笛，带须者为杖。”
    “节疏者”所做的竹笛，外表华美，音韵清亮。故又把这种竹子称为“笛竹”。“色莹者”所编的竹簟，质软如绵，折叠似布。人卧在上面凉爽透体。起身后，躺卧的印迹久久不灭。地方官吏常常以蕲簟向朝廷和上司进贡。世人也把蕲簟当做馈赠亲友的珍贵礼物。“带须者为杖”，即取竹的根基部分做成拐杖，供老人使用。
    蕲竹加工的竹器，在古代确实是十分珍贵的。特别是“蕲簟”，衙门官府不断向当地工匠和百姓逼取。当时，蕲州民间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龙须作席光电电，暑眠不及蕲阳量。凉如水，滑如藤，一簟几工能作成？官府取之只一声，有价无价谁敢争？

    精美的蕲簟在当时几乎成了稀世珍品。贪官污吏为了讨好朝廷和上司，经常向民间工匠和百姓逼取。他们强拿强要，百姓“有价无价谁敢争？”年复一年的掠夺，导至蕲竹大量砍伐。因此，明太祖朱元璋曾对蕲州地方官吏下了一道手谕：
　　古者方物之贡，惟服食、器用。故无耳目之娱，玩好之乐。今所进蕲簟，固为用物，但无命来献，恐下闻风争进奇巧，劳民伤财自兹始矣！却之，乃命四方，非朝廷所需者毋妄献。
    “非朝廷所需者毋妄献”。哈哈，朱元璋这个明朝的开国皇帝，曾经在起兵时就活跃在我的故乡蕲春和蕲水（今浠水县），难怪他对蕲竹如此钟情、惜爱有加。然而，不知现在的故乡山水，是否还能催生出当年的蒲葵和蕲竹来，更不知如今的蕲竹是否还能编织成天下闻名的竹蕈来，还有那编织竹蕈的民间手工艺匠是否依旧后继有人？
    又是一个月洁如水的夏夜，躺在繁华竞逐的杭城街头，此刻，耳际依稀又响起那首歌：
    浪奔浪流
    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淘尽了世间事
    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

    又有喜又有愁
    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
    仍愿翻百千浪
    在我心中起伏够……

    我爱蒲葵，喜欢它她“乍动时摇曳生姿，稍静处婀娜挺秀”的悠雅形象；喜欢她那夏天为人们遮荫送凉，夏天与百姓相依为伴的精神。
    我爱竹蕈，喜欢她那“种竹似培佳子弟；拥书如拜小诸侯”的高风亮节；喜欢她修竹千竿，牵挂芸芸众生，丹管一枝，绘尽人间春色。
    是啊，蒲扇和竹蕈留给我们的不仅是清凉爽朗，更多的是对自然的敬畏、对传统的留恋、对往昔的怀念、但更多的却是对生活的憧憬、对未来的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