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胆

 
    来过新疆的人多半都会对千年不倒的金色胡杨赞不绝口。但还有一种南方见不到的树，在新疆盐碱戈壁滩上，在干旱的风沙之中，闪烁着银色的叶片，有着金色的果实，看似柔弱的骨子里，却有着胡杨一样坚韧而执着的个性，这就是沙枣树。

每当五、六月份沙枣花开的时候，幽香浓郁，芬芳四溢，整个空气似乎都被这馥郁的芳香所浸染。西域的这块土地总能造就出不同的神奇，一草一木都有不同凡响的故事。朴实无华的沙枣树所吐露出来的芬香也拥有摄魂夺魄的魔力，她的香气不仅让每个新疆人心醉神迷，更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代帝王神魂颠倒。

伊犁人都知道，“伊帕尔罕”是一种薰衣草精油的知名品牌。但以前中国根本没有薰衣草，薰衣草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引进的外来植物品种。为什么要用“伊帕尔罕”这个名来注册薰衣草精油品名呢？因为与一个身上散发奇香的绝代美人有关，就是要借她的名头来渲染自己的产品。

话说大清国乾隆帝时，深宫里有一位回纥（维吾尔）妃子，就是我们熟知的“香妃”。香妃的本名叫“买木日艾则木”，别名叫“伊帕尔罕”，入宫后被册封为“容妃”。

“伊帕尔罕”，回纥语是“香姑娘”的意思。相传由于香妃从小喜欢用沙枣花来沐浴，身上会散发出淡雅迷人的沙枣花香的味道。

《清史稿》对她的记载只有一行简短的文字：“又有容妃，和卓民，回部合吉和扎赍之女。初入宫，号贵人，累进为妃。”短短数十字便是她在清宫生活二十八年的概括。

但是，民间却流传了她许多版本的故事，现代的电视剧更是将她演绎得凄情迷离，香艳绝伦。

因为香妃家族协助乾隆皇帝平定大小和卓叛乱有功，大清皇帝给予其家族无限的荣光，为报答皇帝的厚爱，这位来自喀什葛尔香喷喷的姑娘被家族作为礼物献给了乾隆皇帝。从此热烈奔放的西域少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少女，而大清帝国的深宫多了一位体有异香的香妃娘娘。尽管后宫佳丽三千，但这位西域美人，带着身上独有的沙枣花香，还是征服了帝王的心。这位年老的皇帝在醉人的香气中如醉如痴，变得越发多情，于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三个月从秀女晋升为贵人，几年后便成为了容妃，无限的荣光照耀着她及她的家族。

因为香妃常常想念远在天边的家乡。乾隆帝为她修建了巍峨壮观的宝月楼（俗呼“望家楼”）。《燕京掌故》另一篇名为《望家楼之又一记载》的文章说：

此楼为清高宗乾隆所建，以居香妃，赐名“宝月”，一切制度，均仿清真教之习俗。所列陈设品，则敕粤海关购自西域。街南则为回人佐领办事处。……其大门建筑奇古，下为巨石叠成，俨若城门，雉堞环拱，备极庄严。其上为小屋，朱壁辉煌如庙宇。其上为有窗之屋。顶端仍为小室，四壁轩敞，无户无牖。统计上下共四层，高逾二丈以上。人过其下，仿佛身在西域也。香妃燕居，每忆家则登楼南望，以慰幽思。故民俗呼为“望家楼”云。

可见乾隆帝是多么用心良苦啊！他把在北京的回纥人都迁居到附近来，周边的风景尽显西域特点。为免除她的思乡之苦，特意派回纥的厨师专门单独为她制作新疆风味的饭菜。乾隆帝甚至还派人从遥远的西域跋涉万里将她日夜思念的沙枣树移至香妃的宫殿里。

万千宠爱无法消除对于故乡的深深思念，锦衣玉食也不能替代塞外明媚的阳光。乾隆五十三年，香妃在北京病逝，终年五十五岁，她终于化成了一道香魂，缕缕散尽。

古老的木卡姆在幽幽地唱着：“今夜如此孤独，在消失的家乡和寂寞的宫殿之间，当我的手握住从家乡栽过来的沙枣树枝，我的手最先感到疼痛，轻轻抚摸本族的云裳，像抚摸连接所有聚散命运的姻缘。”这唱的是香妃的寂寞难奈的心曲啊！

香妃的真墓在乾隆陵墓中。喀什噶尔的“香妃墓”，其实是香妃的家族墓，所葬的即是玉素甫和卓五代七十二人的尸体。由于香妃的名气太大，所以后来被称为“香妃墓”，其实里面并无香妃的尸体。

又到了一年一度沙枣花开芬芳四溢的时节，那熟悉而迷人的馨香弥漫在空气中。我走在田间的土埂上，瞅着一株虬枝盘结、枝条密匝的沙枣树发愣出神，我在想：她的香魂真的回来了吗？这沙枣花真的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