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灵

个人日记

 “乖喔!彤儿乖,快点睡睡,不然月娘会剪耳朵喔!”
    那年我四岁,这是我听到的妈妈最后的声音,隔天我醒来时,妈妈消失了。
    妈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神变得有些涣散,然后脸蛋越来越消瘦,我曾经拉着爸爸的衣角撒娇,要他带妈妈去看医生,爸爸也只是随口就答应,但总没有下文。
    爸爸很忙的,常常全身穿着白袍替一堆阿姨看病,那些阿姨一定都吃坏了肚子,不然不会鼓鼓的,然后爸爸就会把阿姨的双腿架开,分别绑了起来,然后拿着一支很大很坏的箝子伸进那些阿姨的肚子里,那些阿姨脸色会很苍白,然后大哭大喊,流了很多的血,接着肚子也消了。
    这是我偷看来的,妈妈总是不准我走到楼下看爸爸工作,但她自己也常常躲在房间内,所以她管束不了我。其实不只那件事被我看到了,我还看到一些其他大人不让我知道的事,例如有一回我偷偷看到爸爸把手摸到妈妈的肚子里摸啊摸的,然后妈妈表情很愉悦的模样,但接着妈妈看着离去的爸爸,脸上的表情先是不解,接着是怨恨和嫉妒,总之很复杂,很难去形容。
    还有妈妈常常会一个人躲在房里,拿着针筒注入自己手臂,我记得以前感冒时,那个东西打进小屁屁都会让我痛得哇哇叫,可是妈妈好像很勇敢,很享受。
    但妈妈病得越来越重,她打针次数也越来越多,而且常跟爸爸吵架,好像是妈妈向爸爸要钱,但爸爸不想给她的样子,还有警察后来也时常来家中带走妈妈,接着爸爸又会带着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堆陌生男子叼着烟走来走去,然后把妈妈带了回来。总之妈妈越来越憔悴,然后那一天我醒来后就再也没见着妈妈了。
    我对着一个破旧的柜子说了上面那段故事,柜子上有一个生了锈的铜镜,沾满了灰尘,然后我又继续说下去。旁边角落处生满了蜘蛛网,还堆满了腐朽的家具,空气中迷漫着一股焦味和霉味,一个大梁上绑着一条绳子,绳子下方系了一个圈,一名全身穿红衣的阿姨把头吊在上头,她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就像一个红衣大娃娃悬在半空中。
    我把身体挪移到角落处,用一些破瓦和干草遮住自己的身体,因为等会儿会来一个可怕的男人,会对那位阿姨做一些奇怪的举动,然后隔天早上,若不是一堆穿着制服的警察过来把那位红衣阿姨带走,就是没过几天阿姨身体就会发臭长一些白白的虫,然后一群狗仰着头对红衣阿姨猛叫,有几只会跳跃起来,在阿姨身上咬几块肉下来。我怕那些虫虫,也怕那些狗狗,所以在那几天,我就会跑离这儿,然后在附近的垃圾堆里睡觉,捡一些叔叔伯伯吃剩的东西。
    然后这段餐风露宿的日子,我就没有办法对着那面铜镜继续说我的故事。这里有很多叔叔伯伯来来往往的,几间屋子破破烂烂的,里头亮着红灯,一些阿姨穿得很少,然后和一些叔叔在外头聊一下天就一起走进去,没多久叔叔又会走出去,有一些穿着警察制服的伯伯有时也来这儿。
    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么多,因为我发现几个常见的阿姨最后都穿着红衣,带着绳子跑到我那个家,全身痉挛,表情扭曲,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但仍忍着痛把绳子缚好,接着把脖子放上去。
    然后那一晚又一样会有个男人过来,他看了下四周没有人后,把阿姨放下来,然后把她的红色裙子脱下来,用手摸到她的肚子上挤啊挤的,然后就从肚脐中拿出不知道带着黏液的什么暗色事物,放进自己带过来的一个玻璃罐内,接着又帮阿姨把裙子穿上,然后把阿姨挂回原处。
    我对着铜镜说过了很多次:“那个人是我爸爸。” 其实后来我还是再见过妈妈一面,那是在那一天的清晨,我听到一些痛苦的声音,从妈妈房里传来,我不敢敲门,因为那种脸部扭曲,像变了个样的怪兽表情我之前就见过,我会很快躲起来的。
    可是那一天不太一样,大吼大叫的声音比之前短少了很多,然后我又听到一个之前没有过的脚步声加入,轻轻的,蹑手蹑脚,我偷偷跟在后头,是我爸爸。他走进妈妈的房间。
    对了,好像从我懂事以后就知道,爸爸和妈妈的房间隔得很远。我小小的眼睛偷偷瞄向里头,看到妈妈穿着全身红色的衣服,然后爸爸把妈妈放了下来,把妈妈的裙子除下,手伸进去不知道在掏什么东西,就跟后来我看到他对其他的吊着不动,也是全身穿红衣的阿姨做了相同的事。接着爸爸把妈妈又放回去,然后拨了电话,不久就有警车嘟嘟地响着过来。
    爸爸那时候的表情好可怕,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的,以前我总以为爸爸是很慈祥和蔼的,妈妈每次发疯时,我就会躲去爸爸那儿,可是自从看到爸爸那时候的冷笑,我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不是我爸爸。
    接着更可怕的事发生了。有一回我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开我的房门,我眯着眼看,是爸爸。自从妈妈消失后,我对那个爸爸有些儿害怕,所以我不敢醒来,假装睡着了。然后爸爸看我熟睡后,慢慢地脱下我睡衣,然后在我的肚脐上摸来摸去,不知道要把什么东西塞进去,我吓呆了,睁开眼往后一退,盯着这个男人,月光下我终于看清楚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一些很小的人偶,比我桌上放的芭比娃娃还小,只是那些人偶眼睛很大,好像会眨啊眨,让人看了很不舒服。我睁大眼瞪着爸爸,他却只是冷笑,然后慢慢地靠近我,我不知道怎么跑出的勇气,想起自己的桌子旁窗外就是一片树丛,我拿起一个小小的香包,里头装着一些我自己的小小收藏,然后打开跳了下去,然后咚一声,我只觉得全身都被划伤,但还能跑动,这时我仰头望见自己房间的灯熄灭,然后一个粗重的脚步声从窗内的楼梯间那儿传来。
    “爸爸追来了?”
    我吓得拔腿从门外的铁门缝隙钻了出去,然后紧捉着小香包,一直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哪儿了,喘不过气来,就呼呼睡着了。
    隔天醒来,我发现这里像是一座废墟,房子像是被大火烧过的感觉,墙壁都乌漆抹黑的,然后有股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霉味和焦味,四周的家具像是烧过后又被濡湿,都朽坏掉了,很多角落都长着大大的蜘蛛网。
    但那时外头下着大雨,这里水珠却打不进来,因此我就躲在里头,雨下了好久,差不多在我睡了两晚之后终于停了,我肚子也饿了好久,我走出去,看到外边垃圾桶有一些吃剩的面包,也不管脏不脏,拿起来就啃,那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然后我想办法记着路线,走到附近一间像是警察局的地方,以前好几次妈妈都被警察带到这里,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跟警察伯伯说我爸爸想杀我。
    想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直觉这样想。可是爸爸那时候的神情真的很可怕,就像在妈妈上吊时,他在妈妈肚子里面不知道在掏些什么东西,脸上浮出的那种奇怪可怕的笑容。就在我决定走进去的时候,我看到爸爸走了出来,我赶紧蹲下来,然后又整个人趴下来,从一辆车的下方缝隙偷看,爸爸和那些警察伯伯好像有说有笑的。警察伯伯是爸爸的好朋友,所以他们也是坏人?我失望地走了回去,想先在这儿躲一阵子!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
    我对着柜子外头那面生了锈的铜镜讲了上面那段冒险,我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天了。而且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也不知道铜镜能不能听得懂。我有几次好奇地想去撬开柜子,看里头装些什么,可是柜子好像从里头被锁了起来,我一直打不开。
    这个地方其实蛮安全的,我小小的脑袋瓜儿一直在幻想,把爸爸想得越来越可怕,甚至我觉得是爸爸杀了妈妈。然后有些跟爸爸有关的记忆也越来越鲜明了。像是爸爸拿着箝子在一些来看病的阿姨肚子里掏啊掏,然后阿姨流出一堆血,其实不只那样,我还看到箝子夹出一些白色和红色的肉,只是上头沾着血和黏液,红色和着白色的黏稠液体一直滴下来,那些肉块有的还会扭动。
    还有一开始帮妈妈在手臂上打针的,好像也是爸爸。我拿一条脏掉的抹布,擦拭了一下铜镜,暗黄色的表面照映出我的小脸,好像有点黑黑的,头发也变长了,已经过去不知道几天了,但我算了算,已经有四位阿姨在这儿上吊了。
    我抚摸着我惟一的朋友,继续说着后来的故事。
    我常去附近的垃圾堆和狗及猫抢食物,我才五岁,个头不高,但赢过一般的狗猫太多了,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时常饿肚子,然后蓬头垢面的我就会晃啊晃,沿着这一条羊肠小道走到那些里头红红的平房,有些衣服穿得少少的阿姨会用石头丢我,然后大骂:“鬼小孩,给我滚得远远的。”
    然后会有几个心地较好的,偷偷拿面包给我吃,有一回我待的地方又有一位在这儿工作的阿姨上吊,我不敢待下去了,于是跑了出去,结果那几天一直下着大雨,我走在泥泞的街巷间,没多久嘴唇发紫,全身颤抖,然后昏倒在路旁。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暗黄色的小床上,四周的摆设有些杂乱无章,然而所有的灯都是粉红色的,好像我走进了那些红色的屋子里。
    一名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无法集中的阿姨,我之前见过她穿得少少的在路边和一个经过的叔叔拉扯,她拿着一条长面包叫我吃,然后又用手背摸了下我的额头,轻声地跟我说:“妹妹,没关系,已经退烧了!”
    我小眼睛骨溜溜地转,瞄到了她手腕横纹那儿有好多针孔扎下的痕迹,我知道,那是打针留下的伤口,因为以前妈妈抱着我的时候,我也常看到。我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但接下来又发生一件可怕的事,那个爸爸找上门了。
    那时我听到外头有很清楚的男人声,是我的爸爸,我想起身找个地方躲起来,却觉得全身软酥酥的,怎么爬也起不来,我只好弓侧着身,想办法把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但我还是听到爸爸那段奇怪的对答,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先生啊!你要哪一种类型的,价位多少?”一个老女人不好听的嗓音。
    “老少胖瘦都可以,我要买正在吸毒的,你放心,我不是警察,我只是想玩吸毒的姑娘。”我好像听到一些女人掩着口的惊呼声,然后更吃惊的是,我在余光中看到我爸爸和那位救我的阿姨走了进来,爸爸看到了我,却只是不经意地说:“那是你女儿吗?”
    那位阿姨好像没说什么,只是随口带过,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头发变得很长很长,又刚好盖住了脸,再加上小时候爸爸其实也很少抱着我,跟我玩在一起,所以对我的长相也没有熟悉到那儿去。
    然后我偷偷地转过身,看到阿姨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光,可是爸爸却没脱,阿姨好奇地说:“你怎么还不脱衣服,还是要我帮你脱?”
    爸爸只是摇了摇头,示意阿姨继续刚刚的动作,最后阿姨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我看到她的手臂处也有好多的针孔。接着爸爸叫她躺下,然后就在阿姨的身上摸来摸去,没多久阿姨就开始快乐地叫着,就跟……我印象中很久之前,爸爸也和妈妈做过相同的事。
    但接下来我看到了,爸爸从裤袋中掏出几个很小的玩偶,就跟那一晚他要硬塞到我肚脐的地方一样,把它们放在阿姨的身体里,但阿姨似乎没有抗拒,只是娇喘得更大声了。
    我又看到爸爸那种可怖的笑容,又是那种让我不知道做了几夜噩梦的诡异表情。把指尖大小的玩偶塞进去后,爸爸就脸露微笑,满意地走了出去,然后阿姨爬起身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想什么事。
    接下来,我看到一个妆化得很浓很恶心的老女人走进来,然后阿姨跟老女人说:“妈妈啊!刚刚那个男的是不是那个不成啊!就只在我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干,不知道在搞什么,他付全数的费用了吗?”阿姨说话的声音有些儿疑惑。
    “阿凤,你小心一点,说不定客人还没走远,有啦!他有把钱付清,倒是阿凤你啊!毒品少注一点,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早一点死掉,才能化作厉鬼去找那些卖粉给我的人报仇。”阿姨的声音好可怕。
    后来阿姨又有几次来看我,还带着一些糖果面包,然后我又听到几次那些阿姨之间的对话。然后有几次阿姨全身发抖,脸唇灰白,不停地在我面前打滚嘶吼,还猛扯下自己的头发和捶打自己,就跟快消失的憔悴妈妈那时一样。
    “阿凤,你还记得上次那一个很斯文的男人吗?就是你说的没用的那一个啊!”
    “记得,记得,他怎么了啦!”
    “我听斜对面小凤仙的小花说,他跑去那儿嫖,然后也是指名要正在吃粉的,而且听那位跟他上的女人说,那个男的也只是摸了摸,连裤子都没脱,更不要说进去。”
    “难道那个男的真的是不成,所以变得心理变态?”
    “管他的,反正他这样做,我们钱也赚得轻松,不是吗?对了,小凤,你上回跟我借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唉!莉莉啊!你就再宽限几天啦!我最近没什么钱。”
    “小凤,不是我要说你,最近你好像粉打得特别凶,以前你没有吃那么多,这样下去,再多钱也不够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打下去后,和以前那种感觉不太一样,是不是鹅头他们给人家稀释过啊?”
    “哪有,其他在吃的姐妹这么多,也没听到谁和你一样,我不管啦!你钱再不还我的话,我就把藏在你房间的小妹妹拿去卖!”
    “喂!莉莉,你不准这么做,她很可怜的。”
    我听到这儿吓了一跳,接着两个阿姨好像吵了起来,我真的怕被人家捉去卖掉,所以那一晚我就连夜跑走了,也来不及跟脱光衣服,还在床上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秃头叔叔在聊天的阿姨说声再见。
    我摸着那面铜镜,轻轻地说:“镜子阿姨,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吗?”然后这时我看到镜子竟然在摇动,不,应该说是柜子的门在摇,接着从里头被打开,然后一个闪着白光的东西冲了出来。  “好了,许先生,一切都结束了,你还是不愿说出来吗?”
    我站在镜子外头,看着爸爸正被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警察伯伯指着头,接着警察伯伯又指着桌上一包包白色的小粉包。
    “许先生,你就乖乖跟我们合作嘛!这样大家都好过不是吗?你这些海洛因到底是跟谁批的,怎么量这么大,刚刚被我逮到的鹅头他们都说不认识你,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爸爸只是冷笑,什么话也不说。
    “许先生,你真的要跟我们找麻烦,绝对是自讨苦吃。”
    爸爸很狂妄地大笑:“你们搞清楚,我是合格开业的妇产科医生,你们只不过从我车上搜到这几包东西,就硬要说我贩毒,我的房子你们不也找过了吗?有任何制毒的工具吗?等会儿我律师来,我会要他反控你们这些烂警察栽赃和逼供,大家等着瞧。”接着爸爸点起了一根烟,兀自抽着,瞧都不瞧那位警察一眼,警察笑了笑,然后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一位女警员牵着我的手走了进来,爸爸看到我,手开始发抖,烟都握不住,掉在地上。
    “彤雯,怎么是你?你跑哪儿去了?爸爸找你快一年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不置一语。那位警察在一旁冷冷地说:“是你的宝贝女儿指控你制毒的,许先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爸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用可怕的眼神望着我,就像老虎要扑向小绵羊一样,但我根本不会怕,因为我早就习惯他那种变不出把戏的吓人表情。
    “彤雯,你不要诬赖爸爸,你跟他们说,爸爸哪有制毒?”
    我撇过头,不屑再看这个男人半眼。
    “警察伯伯,就是这儿。”我指着一幅油布画,接着一名警察把一幅大布画取下来,里头有个门把,他们从爸爸手上取过钥匙,打开进去,爸爸的脸色很苍白,手也在发抖。
    一个女警抱着我走进那间镶嵌在楼梯间的密室。里头的景物在我离开这么久还是没什么变化,中央是一个大桌子,上头放了一个香炉,看起来很久没用了,旁边和桌子上都有一些跟拇指一样小的人偶,他们被装在小小的玻璃瓶内,在最角落的地方还有一个较大的空玻璃瓶。
    带头的警官惊呼说:“许先生,不简单嘛!医生也会搞降头术?”
    接着一名制服上写着“鉴视课”的警察跟带头的警官说:“小草警官,那边有一些小人偶,它们的布料里头含着大量的海洛因成分,只要用简单的方法就能萃取和提炼了。”
    “许先生,要不要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啊!”小草警官讥讽地说。
    爸爸坐倒在地上,其实他就算再嘴硬,我还是可以帮他说,里面的事我差不多懂了个七八成了。
    “警官,要是我全说了,能不能不要判我死刑?”
    “判什么刑是由法官决定,不过你合作点,到时候我交上去的犯罪纪录会多少帮你留点情面的。”
    爸爸颓唐地点了下头,接着转头看着我,指着我大骂:“一切都是从这个贱女人开始的。”
    抱着我的女警和在场其他警察都噫出声来,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我是医生,是上流社会一等一的医生,然后我娶了个漂亮的老婆,我原本以为可以这样幸福快乐地过一生,可是有一回和朋友聚餐,我一位好友一直盯着我太太瞧,我不太高兴,以为他觊觎我太太的美色,后来私下跟好友谈判,他竟然说他以前嫖过我太太,而且连时间、地点都说得一清二楚,我背着我太太去查,原来她以前真的做过鸡,而且是那种低贱的野鸡,不知道和多少低三下四的男人上过床了,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可是我又不能张扬出去,不然我就毁了,名誉扫地,整个毁了,而且我发现那个贱女人早不来,晚不来,竟然在这时候怀孕了!”
    我心头热了一下。
    “我是妇产科医生,而且我主要就是在帮别人堕胎,然后在这些血淋淋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了件很可怕的事,也许你们不会相信,就是婴灵,真的有婴灵的存在。”
    爸爸咬着牙齿,神情激动,拉高声调说:“这是在我开始承接帮人堕胎的业务不久后,我才发现的事实,睡觉时我常会听到耳边传来婴儿的哭声,然后睁开眼睛又会看到一些青色的烟光在房间乱闯,我曾经问过枕边的贱货,她说她什么都没看到,但我很清楚那不是梦。”
    一些警察都睁大了眼,好像很讶异似的,但我看得多了,觉得没什么,倒是我妈妈原来以前是妓女这一段让我吓一跳。
    “然后我翻了很多灵学的书,自己又私下做了很多试验,我终于想到一个可怕的计划,我要用这些婴灵来报仇。”爸爸走到中央的大桌前,被铐起来的双手扶着桌缘,然后继续说,“我背着那些前来堕胎的孕妇,把剪下来的婴尸尸块带到这儿,然后用书上教的招魂术把婴灵牵引到这些活里活气,被下过咒的小人偶身上。”爸爸伸出手指指了指那些横倒着,眼睛很大的小布人偶。
    “那些婴灵被我牵进来后,我把它们放进那些玻璃瓶内,然后开始圈养它们,用我独特的方法,我向一些朋友购得少量的海洛因,然后每天精制成毒烟去喂食那些关在玻璃瓶内的小布偶,让那些婴灵上瘾。”
    所有的警察脸上的神情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包括那些身经百战、场面见多了的老刑警,因为这件事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然后我会教育那些婴灵,若不听话的,我就停止喂食海洛因,就像现在这样。”爸爸看了下手表。
    接着所有警察都大叫出来。因为所有被关在玻璃瓶内的小布偶竟然开始发出像娃娃一样的哭声,接着布偶那双黑澄澄的大眼开始掉泪,然后身子开始颤抖,对,布偶开始自己抖动,有较大力的,玻璃瓶竟然倒落,摔在地下,但没有破掉,接着娃娃的哭喊声越来越烈,几乎就像人间炼狱,几名女警察,包括抱着我的那一位,把我放下后,都掩着耳朵,不敢听下去。
    但我已经听惯了,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站着,心中默念着数字,等着这一阵鬼哭神嚎过去。过了快二十分钟,小布偶的娃娃声渐歇,许多玻璃瓶下方都积了一层水漾,是那些婴灵因毒瘾犯了,受不了了而流下的眼泪。
    “当那个贱货把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决定开始报复,我帮她打了几针海洛因,我猜她之前也吃过吧!不然怎会一下子就上手?然后她毒瘾渐大,自己自然会去买,我只要负责出钱就好,接着我借着和她行房的时候,把几个训练有素的小布偶塞进她的肚脐内,小布偶像指尖一样小,她没有发现,其实我根本不想再碰她那恶心的身体,我没有进去,只是把布偶塞进去就算结束。”爸爸露出得意的神色。
    “那些小布偶被我要求进到那个贱货体内后,要从她子宫的血管中去摄取她血液中的海洛因成分,就像它们以前还没被堕下来时,在妈妈的肚子里靠着脐带去摄取母体的营养,而且我要它们加倍地吸,你们做警察的都清楚知道的,毒瘾这种东西只会渐大,不会小,因此这些被婴灵附身的毒布偶就像水蛭一般,在她的体内开始吸吮毒质,贱货血液中的海洛因浓度降低,身体立刻难过起来,只好再花钱去补几针,但无论她再补多少,都没用的,因为几乎所有的海洛因到最后都被这些嗷嗷待哺的布偶给吸光了,哈哈哈……”爸爸掩着面大笑,但我仍看出他志得意满的神情。 “然后那个贱货开始因为毒瘾发作,痛苦难耐,搔着头,在地上打滚,哀求我给她钱去买毒品,那又有什么问题,因为看她这样凄惨是一种乐趣,而且那笔钱最后一定可以回收,那个贱货就这样一天也不知道打了几针,整个人越来越消瘦,七分倒像了鬼,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手臂都快找不到可以打针的完整皮肤,身上的毒瘾却越来越痛苦,得不到解脱,她终于受不了这样日日夜夜的折磨,穿着全身红衣,在房间上吊自杀,但我不怕,因为她死前那种怨念,一定想去找那些卖她毒品的男人算账,虽然一开始那几针是我送给她的,但她好歹也会挂念后来我苦口婆心地劝戒,虽然很虚伪,哈哈哈……”然后他厉色看着我,恨恨地说,“我从那个上吊的贱货,也就是你这个杂种的妈妈子宫内掏出那些布偶,他们身上都带着高浓度的海洛因,只要经过简单的手续就可以把它们取出来,至于取出后的布偶,我当然要继续满足它们,所以我爱乌及乌,想到那个贱货以前的同僚,我就带着它们去寻找下一个寄主,你们说我厉不厉害啊!然后我在这些下贱的鸡最后受不了上吊的地方找到我要的东西,渐渐我发现这样下去,我根本不用再干什么医生,贩卖海洛因就够我好好享用一辈子了,而且不用跟人批,不用买原料,冒那个风险制造,一切就靠那些被禁锢在布偶体内,深中毒瘾,被我控制住的婴灵。”
    爸爸突然指着我大骂:“我那时本来也想在那个贱货的杂种体内放一些布偶,看小女孩毒瘾发作,痛苦的表情,应该可以略减我被那个贱货背叛的仇恨,可是她竟然翻墙逃掉了,而且竟然发现这一切,彤雯,爸爸真是看轻了你啊!你还真是不简单的女孩,说不定你身上流的真的是我的血,医生高贵优良的血,才会那么聪明。”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慢慢对着爸爸咧嘴微笑,他往后退,不小心跌倒,他看着我的盈盈笑意,大喊着:“魔鬼,魔鬼,这个女孩是魔鬼!”
    我来到拘留所要求见爸爸最后一面,小草警官看着我充满稚气的脸孔,摸着我的头发答应了,他还跟一旁的一位女警阿姨说:“青惠,这件事情结束后,找一间最好的孤儿院,要他们好好照顾这个苦命的小女孩,知道了吗?”
    “爸爸,你还好吗?”我看着他憔悴和瘦了整整一大圈的身材。
    “你……你真的是彤雯吗?”他颤抖着声音。
    “我……我当然是小彤雯啊!”我拿出一个小香包,掏出里头的金锁片给爸爸瞧,那上头有我的生辰八字。
    他点了下头,但又低着声说:“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他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
    也许吧!要是当初跳下窗的彤雯真被他逮到,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爸爸,你的故事还缺一小角,让彤雯帮你补完好吗?”
    爸爸看着我,眼波流转,充满恐惧的神色,他一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五岁的小女孩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我第一次头脑长大到能理解爸爸是如何召唤那些婴灵,我也吓了一跳,只是爸爸你太专心了,没注意到我在偷窥,你把那些堕胎的婴儿尸块摆在大桌子上,把它们勉强凑成人形,然后在旁边放一个小布偶,小布偶上贴着一张符咒,然后拿着香在七拼八凑的婴尸上头回旋,不久我看到从婴尸体内幻化出一股青烟,然后随着线香被导引进入那些小布偶体内,你又很快把符咒撕下,接着那些青烟就没有跑出来了。”
    爸爸苦笑着点了点头,轻噫了一声:“你藏得真好,我本来以为那个密室没有人会知道,结果还是被你找到,我真是太疏忽你了。”
    我看着爸爸消瘦痛苦的表情,他会被判死刑吗?间接杀了自己妻子和这么多妓女,差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痛下毒手,我本来是不应该同情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油然生起一股怜悯之心,我以为我的身体只是仇恨、邪恶、惧怕、贪婪、冷血等一些负面情绪聚合而成的。
    “然后我还看到最角落有一个大大的玻璃箱,里头装的不是像指尖一样小的布偶,而是一个洋娃娃,一个像小狗一样大小的真人婴儿,不,不能算是婴儿,她的脸上看起来比婴儿成熟多了,只是体型跟婴儿一样小,不,我看是小了一号,应该有四岁吧!”
    “唉!想不到你连这个也看到了。”
    “爸爸,为什么你没有把这件事跟警察伯伯说。”
    他低头没有说话。
    “你是怕被那个婴儿报复对不对,你害怕。”
    爸爸突然抬头看着我,一脸悚惧。
    “彤雯,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
    “因为我看到了爸爸怎么虐待那个被关在玻璃箱里的小女孩,身体像婴儿的小女孩,你每天只给她吃很少的东西,然后又给她注射海洛因,然后她因为沾染上毒瘾,竟然被你控制得不敢哭,不敢叫,完全不像一个小女孩,有时候你会放她出来,然后对她拳打脚踢,她也不敢吭声,因为怕时间一到,你没有给她注一针,那种痛苦更难捱。”
    爸爸用异样的神色看着我,我没理会自顾自地说:“然后你还威胁她说,叫她停止长大,否则到时塞不进妈妈的子宫里面,就要把她杀了,我猜你是因为好奇心,想知道真人和婴灵到底哪个表现得比较好,在潜入女人子宫内后吸吮女体血液中的毒质,你可能看中真人有牙齿,而布偶终究是布偶,对不对?”
    他脸色越来越讶异,我漾出些笑意:“然后有一天,你小小声地跟在玻璃箱内的她说,不行,你身体太大了,没有用了,而且看起来那些布偶表现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所以,很抱歉,不是爸爸不要你,你要怪就去怪你那个做鸡的贱妈妈吧!”
    爸爸整个人跌落在拘留所冰冷的地面,他大喊道:“不是,不可能,我说得那么小声,你在门口不可能偷听得到,你不是彤雯,你到底是谁?”
    我看着他,手上的金锁片晃啊晃,脸上露出微笑:“爸爸,你说对了,我不是彤雯。” 没错,我不是许彤雯,我缓缓地走出拘留所。
    那一天我听到那个可怕的男人站在玻璃箱外这样威胁着我,我又想起他平时用断针来虐待我和那些布偶,还有对我不停地拳打脚踢,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会杀了我。
    那一晚我努力地把玻璃箱的顶板抬开,小小的身躯硬是爬了出去,然后我才知道那扇密门原来藏在楼梯间那幅布画后面,接着我爬着逃出这栋还住着三个人的大宅,但我知道女主人已经命不久矣。
    然后我也不管双手和双膝流了多少的血,还有一些瘦巴巴的流浪犬跟在我后头,一脸垂涎欲滴的可怕模样,那些流浪狗越跟越多,我无论爬得多快,它们都亦步亦趋,接着我的毒瘾又发作,脸色惨白,全身痉挛,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来,不然我一定会死,死无全尸,被这群野狗给啮食掉。我要活下来,我还要报仇咧!
    后来我跑进一间很破旧的屋子里,那群狗没有放弃,在我后头持续咆哮,我突然看到一个打开的柜子,努力一爬,钻进了柜子中,然后把门阖上,接着我听到利爪在柜子外爬刮的可怕摩擦声。就这样我待在阴暗、密不透气的柜子中不知道多久,密不透气还好,在那个男人关着我的玻璃箱内,我早就习惯了,只是每当毒瘾发作时,那种犹如千虫钻心,万蚁啃啮的痛苦才是最最难熬的,我饿了好久好久,不敢出去,竟然没有饿死,我刮下腐朽木柜中的木板,有点潮湿,里头可能饱含水分,我囫囵吞了下去。
    就这样,我活了下来,面对外头一堆恶犬死亡的威胁,里头暗无天日的恐惧,我竟然戒了毒瘾,而且我发现没有那个男人对我的精神压迫,这儿反倒像是个天堂,有一回我把木板再刮下一块时,里头竟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想了一下,打开了门,一只苦等不知道多久的癞皮犬扑了上来,我一刀杀了他,我不知道那来这么大的力气,然后我发现我的身体好像长大了些。其他的狗看到带头的狗死了,吓得四散,然后我割下带头狗的肉来吃,虽然它的皮肤很恶心。
    就这样子,我又去外头猎捕了几只猫和狗,生剥生食,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接着有一晚,突然有一个体形比我大的女孩跑进我住的地方,我灵机一动,又躲进了柜子。
    我本想蹿出来,突来一击刺毙了她,然后杀了来吃,可是她接下来在我柜子前面讲了好多好多的故事,而且有些内容好像还蛮熟悉的。
    还有几次她想打开柜子,她的力气比我大得多,我想到手上的匕首,用它架住里头的横闩,硬是没让她发现柜子中的秘密。
    然后我就一直听下去,直到她不说为止,这时我会偷偷探头出来,环看四周,然后看到一个全身穿着红衣的女人吊死在大梁上,身上长了好多好多的白虫,有的掉在地下,我就把它们捡来放到嘴里咀嚼,那种味道虽有点臭,但咬碎后的浆汁还满甜美的,而且好像很有营养,我的身子长得更快了。
    那个女孩还在埋怨自己多悲惨多可怜,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真是讽刺和可笑,有时我还真羡慕她的遭遇,真希望能和她互换。
    就这样,我不知道听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融会贯通起来。我猜外头这名女孩应该就是我的姐妹,双胞胎姐妹,变态的爸爸是妇产科医生,妈妈在他的隐瞒之下,一定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但爸爸等不及要作贱妈妈的骨肉,所以比较衰的我就被选上了。
    然后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听她自怨自艾地废话下去,于是我就打开了柜门,她一脸惊惶地看着我……原来人肉比蛆和狗猫的肉都要好吃,也许是因为她保养得较好吧!然后我发现了她身上有一个香包,里头放着金锁片,刚好,我就缺一个身份!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我又杀了一些流浪狗和猫,吃了一堆生肉后,晒了些阳光,身体就像气球般膨胀起来,然后我照着铜镜,原来我跟躺在地下,只剩一张脸皮的姐妹是如此相像呀!
    也许是该报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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