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事琐记老怪杂谈

画事琐记

老怪杂谈

小时不喜念书而喜画画。听课做作业均应付而已。坐在课堂，要么打盹，要么就画画。书上乱画，本上乱画。凡书上插图，只要是人物，无论男女老少，均给添上眼镜胡子犄角之类，并描了又描，让其显得触目惊心。往往添罢眼镜胡子犄角之后，觉得印刷的线条有欠力度，就抽课堂时间狠狠的将其描重一番，使其视觉协调感和冲击力尽量达到统一。人物之外的其他图形，如风景、物品及数学图形这些，则根据当时的情绪与联想，随机改造或篡改成另外的东西。像让等边三角形长上眼睛，把平行四边形变成房子，把太阳公公弄成小猪飘在空中等等，当属常态。书基本是不给人看的，尤其排斥老师家长及姐姐们之类人接触，烦他们惊叫讥讽和谩骂。

本本也是如此。倒也是什么本子都有，但从来都超薄。主要是做题或写作文这些一旦不耐了，就把之扔一边，就随手画一些小鸭小鸡和乱线条们玩。玩了一气，突然觉得有这些东西不好，就磳地把纸撕掉重来。老这样，本本们就极少有超出十页纸的，能不交老师就不交了。对于父母姐姐们翻我的书包触动它们，同样是相当反感的。

没法子，我就是不喜念书而喜画画，觉得画画就是比念书有趣和好玩。而我并没因此就成为或成长为一个画家——喜欢画并不等于画的好，好象似乎大概其实并没什么绘画天赋。或许也许有，但我自己没感觉也不当事。家长和老师们也没感觉也不当事。事实上任何人与所有人都没感觉也不当事。我较早就有这个自觉的，认为，画画这条路很荆棘，怕挨扎，疼。若我竟真的能成了个画家，那蛤蟆就得长出对翅膀往天上忽煽了。于是，就顺势而为当了一个胡混胡嚼胡闹胡来乱七八糟的人；于是，很早很久很长时间很多年前就不再乱画了。

尽管不再乱画，但似乎始终一直并没放下了对这个活动的迷恋和向往。这种情结很有些让人莫名其妙。但凡有机缘机会机遇碰到那些仍然画坚持画继续画和正在画的人，看着他们画，就抑止不住地有一种兴奋冲动之感涌来。那样的凑在他们跟前，看着他们稀哩哗啦的在纸上或布上横涂竖划胡抹乱磳着，看着一张张白纸变花一方方白布斑驳起来，就又抑止不住觉得画画的确很有趣很好玩。画画应该是一种立足破坏的创造——创造寓破坏之中，因想象而渲泄，缘压抑而喷发，一切起于破立收放肯定否定的悖反与融合之中，一切因笔与意的折磨冲突试探放任而找寻一种自性平衡和圆满。所以，它很有意思。世间万事应该皆有此功用的，譬如酒色财气吃喝嫖赌等等。但我觉得它们都不能跟画画相比。说到底，它们是以它们为笔墨颜彩，把人倒铺排成了纸布木板。被这些鸟事涂抹和泼洒，无非就一摊子意乱情迷，涂脏了自我斑驳了生命，最终的成品无非是一些丑态和一身的臭气。它们哪有画画来得清爽？将心写意，挥洒烟云，笔墨就是笔墨，纸布就是纸布，人在它们之外让各种所思所想所感所动直截地于一片纯白中显露出来体现出来突出出来树立出来，让自己清清爽爽的立在一旁琢磨着观望着品评着点头着摇头着得意着懊恼着，那是多么的自我和潇洒！

人之中我是比较喜欢和尊重搞艺术的，而画家居多。觉得他们比较性情和聪明，也比较自然和开阔，当然也比较愣和勇敢——不愣不勇怎能当画家？跟他们打交道，可以开玩笑恶作剧斗嘴喝酒发疯说狂话甚至打一架。许多很厚道。那些不厚道的总体上也似乎比一般俗众个性真诚和有意思些。对我这类流氓和混混他们基本是能够接纳和容纳得下的，并认为我很有趣也很有艺术家气质。为此，我处过不少画家且关系不错。为此，我曾恬不知耻地向他们标榜——别看岗（大同话：我）不会画画，但岗有品味和理论根基。好比你们是鸡岗不是鸡，鸡下了蛋鸡会品尝吗？岗能！他们大笑我也大笑。为此，我得到了许多的画，并花了不少钱买他们的画。能忽悠和占他们些便宜当然也不客气，但我从来也认为，既然我这种人竟也活的不错，像他们这些有创造力的家伙们当然应该能住住别墅开开陆虎及带个小秘什么的。许多时候我不乐于帮穷人，而乐于帮画家，只要他们觉得我是自己人向我张口。我认为，英雄难免偶尔落寞，是本事人就能立起来，有必要帮一下的。并常常鼓励他们能够精明和狡猾一些，多弄些银子尽可能让腰杆硬一些。——特娘的，文盲混蛋二奶之流都能暴发，画家凭什么不应该暴发！

既不再乱画，就改为看画了，反正有他们在画。很多时候我喜欢宅在家哪里也不去，就驻足在某一张画之前。我盯着它，努力的看它的线条看它的色彩看它的构图看它的意趣，看画里面画家们种种的老实与不老实之处。有的画能使我有点严肃，我能感觉到这个人曾背着行军水壶啃着发馊馒头在很多大山中攀爬过跌撞过勾勒过，并在所能逮到的许多坑坑洼洼的桌案上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地泼洒过晕染过。那山是真山，那水是真水。有的画能令我感到有些惊悚，那花叶上竟映照着仲秋的月光，那花朵上一粒粒的花粉正蓬勃绽裂着。这是何等的功力！有的画能让我微笑，寥寥几笔几块色彩就意蕴尽现野趣盎然，看似非常随意，而那种概括那股情调那些机智，让我知道这是个很感性也很灵秀的人。我其实喜欢所有类型的画，只要觉得那是认真的聪明的性灵的自己画的画，就认为这画很高级。

当然，也拥有许多没意思的胡吹的不知所云的故作童稚或硬装深沉乱画的画。这犹如穿衣服，不可能尽弄名牌，有时也会即兴搞点服装大世界中的仿名牌穿穿。便宜。这类画能叫我产生信心。我觉得哪一天特爷我突发奇想兴致一来又开笔乱画起来，估计没那厮们的活头，像他们也鬼混或自封个什么大师未必没可能。中国这地方只要你敢吹敢骗，就别愁没不上当的货。这类画我始终保留一批，每逢遇什么开业大吉乔迁之喜升迁之喜这等蛋事，就抽出送那些小老板小兄弟小领导们，往往效果颇佳。他们多不懂画，只要觉着那是张人画出来的画，就觉得很高级很高雅很赞并很高兴——再说，是特爷我送的。

（呵呵，很久没写东西了，随手打出点寡话逗大家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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