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小城&lt修改篇&gt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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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了香儿盛情之请,放下生活中琐碎之事,前往小城小住几日。别了两年的小城,再一次的回到它的怀抱中感受着它的气息,我又陷进了回忆里,似回到往昔的生活中去。

关于小城的记忆是从四年前开始,七月份一个娇阳如火的日子,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姑娘,背着沉沉的包囊,踏上了这座小城的土地。我一个人站在高大的楼群之间,夹在熙熙攘攘人里,太阳明晃晃的当头照,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身上仅有的四百元钱的我,像是在某个恶梦的情景里一样的惊慌迷茫。转瞬间吃住的问题又困扰着我,住招待所不是长久之计,奢侈之举。我找到一个超市把包寄存了之后,就开始穿街走巷的找房子租,逢人便问,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房子,一百五十元每个月,两室一厅,便宜得让我不可思议。四百元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交了一百元钱的压金,买了些生活用品,所剩无几了,还得应付着吃的问题,慢慢的熬着窘迫的日子. ­

我住在一条很深的巷子里头,四周是密密麻麻如蜘蛛网的巷子,杂乱无章,鱼目混珠,有匆匆忙忙的上班族,有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在巷子口打牌的男人,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敞开硕乳哺乳的妇人,有大声嚼舌根的婆婆,有头发蓬乱挂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四处乱窜的孩童,还有背靠在乌黑的墙上摆着占卜的算命先生等等。我住的那条巷子更甚,家家户户的污水随处乱倒,湿溻溻一片,来去得掂着脚跟走路,墙壁上楼道上到处都是斑斑劣迹,种种的浊气满满的挤在空气中,家家户户都在用煤球,顽童们在楼道上尖叫着乱跑,扬起黑色的煤灰,随处飘扬,我每时每刻倍受折磨,一股煤烟味爬上鼻尖,钻到鼻子里挠得我时常打喷嚏,接着又窜到五脏六腑里兴风做浪,弄得我胸口慌闷。我寝食难安的还有各种吵杂的声音,一大清早从这些声音中醒来,巷子里有人推着三轮车从这头吆喝到那头卖馒头收废品修家电的等等,一个接着一个,人们又一个接着一个的起床,洗漱行走骑车大声或者小声的话像潮水般的涌向耳膜,睡意全无了,索性躺在床上让这些声音来淹没自己,倾听外面的芸芸众生,有儿童的哭闹声,有婆媳浊言恶语的吵骂声,有男人粗壮的喝止声,还有些家长李短的窃窃私语声。到了晚上,又是一番景象,有情人幽会耳鬓斯磨之声,有夫妇吵架之声,女人哭泣之声,有小偷逃跑之声,也有大喊抓贼之声,最烦人心的是猫叫声,一个一个比赛似的,时而像婴儿成片成片的哭声,时而尖利还妖气十足,暧昧,鬼魅,像妖怪张开血红的牙,抖动全身的狂笑,我毛骨悚然,紧张兮兮的度过了整晚。

整栋楼是老式的私人住房,又主要以出租为主,格局很简单,总共有四层,四楼住着房东,仅有一个楼梯贯穿全楼,楼梯左右分别有两家,我的房子是在三楼右边的楼梯口上。而屋子给人永远是下午的感觉,一个人,一张床,一张桌,两张椅子,感觉空荡得无边无际。青白的石灰墙,泛着蓝色的光,将白花花的阳光挡在它们之外,把世界分割成阴阳两面犹如古暮般的切入肌肤的清凉。我在里面看着阳光里灰尘如何飞舞,看着风如何在皮肤上行走,看着白色的天如何被黑暗一点一点的掠夺而去,甚至看着了季节如何的来临,寻不到出口的寂寞随着我自生灭,夜晚来了,白昼飞去了,日子一个个的来一个个的去。 ­

那段时间我常常搬来一张椅子在走廊上坐着,看着手里的小说,打发一串一串寂寞的日子,累了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出奇的高而远,白灰灰的,淡青色的天无边无际,不必说蓝天白云,大好的天也看不到云彩仅是苍茫的一片白。我右边的邻居姓王,两个老人,带着两个孙子,时常一家人出门,阿姨背着小孙子王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是屁股上挂着一长串钥匙的王叔叔,紧跟着是大孙子王志伟,掂着个大大的脱鞋走在最后面,走廊比较的窄小,犹如过独木桥,每回他们经过,我就把椅子往里移,或者站起来,腾出一些位置出来。关小城的记忆我多半都是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比如看着五个月大的王锐长大,在空闲时候把他抱在怀中看着他如何咿呀的学语,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走第一步到后来如何调皮的飞跑于两家之间。在一个又一个黄昏里教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的王志伟念汉语拼音,识英文字母。他们在外地打工的儿子来来往往,看得我有点眼花缭乱。我见过王志伟的父亲一个红脸庞的男人,微胖,斯文腼腆,不像是一个坏脾气的人。据王志伟的母亲说他有暴力倾向,这是一个木纳可怜的女人,集于中国的女人所有悲剧于一身。刘阿姨常在我耳跟旁说过许多她的种种的劣迹,常看到王志伟像大人似的吆喝着她。在昏暗的房间里她一遍又一遍流着眼泪向我哭诉她的委屈,丈夫如何殴打,婆婆的如何的瞧不起她,儿子如何无情,我跟着她长长的叹气,跟着她觉得姻婚生活是如此的暗无天日。我也见过王锐的父亲,一个靠开个按摩店发点小财的男人,嗜烟如命,每晚必玩到五更才进家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人,粉面桃花,年轻貌美。王锐一岁生日从浙江回来住一段时间又走了。他走没有几天我又见到了王锐的亲生母亲,当着王叔叔面肆无忌惮叼着烟,吞云吐雾。据说她在还没有结婚情况下留住小王锐是为了想绑住那个男人的人生,结果是悲哀的,男人还是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呼呼大睡,小王锐的命运又是个令人难过的问题。 ­

记忆中的小城,每个日子都能掐出一串串的水花,因盆地气候空气湿气很重。夏日的清晨是极好的,阳光清清淡淡的穿过长长的巷子,投下一条条云雾蒙胧的亮光,而一整天的阳光来得淡淡的温柔,完全没有了夏日的火热。这样的夏天来得没有一丝风,极热的,汗像糯米粑黏在肌肤上,擦不去,甩不掉,早晚的温差相当的小,整个夏天毛燥燥的过,幸好这里的夏天极短。接下来秋天的日子,像玻璃上的水气,永远也离不开雾,浓得有些稠,通常上午十点钟街头还亮着惨淡的灯光,散光在雾中凝成一圈又圈黄色的光环。我常常在这个时候期待天空中的太阳,太阳像个赖床的懒汉,十二点懒洋洋的出来晃晃,接着又在下午三点左右隐退去,夜晚长得没边际的寂寞。冬天不算太冷,还是雾的日子,看不到云天,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偶尔还会看到黑点似的鸽子在楼宇间飞来飞去。太阳似乎冬眠去了,极少见到阳光。春天来了,雾还没有散去,希望也有点浑,散漫的绿,让人对春天没有多大的感觉,直到看到漫山遍野的金灿灿的油菜花,才会心情愉悦。 ­

这样的气候人容易生病,我刚开始的一年从秋天感冒到第二年的夏天才好,反反复复,不停的打喷嚏,鼻子每吸气都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挠痒,日子过得真有点昏天暗地。 ­

这种随遇而安的日子一个又一个的过下去。每到黄昏听到二楼八十旬的老奶奶用恶毒的语言骂着保姆时就意味着一天的结束。她是房东的母亲,光阴于她来说是哀老的折磨及漫长的惶恐。如果她有老年人的糊涂倒也有可爱之处,偏偏她要和年纪较劲,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也好使。她常常坐在走廊上晒太阳,身边总有一两个长舌妇说着这里的家长李短,住在我左边的赵氏怀里抱着五个月大的女儿必去说个半天的是非。她极讨人厌,每回弄饭时她总想方设法的进到我的厨房看看我弄什么菜。她的婆婆看上去像个阴谋家,印象最深的是她在一个幽暗的房子里,无声无息的做着针线活,她有一张暗黄的大脸,三角眼,黄浊的眼睛遛来遛去的看得人心里发慌。我对王叔叔一家的好,他们极不平衡,常被他们叫去辅导六岁大的燕子做作业,这对我来说是一件苦的差事。 ­

第二年的春天,某个早晨,我还在睡梦中。门外传来了刘阿姨骂骂咧咧的声音,其中还有赵家的骂声。我慌忙起床跑出看个究竟,刘阿姨咆哮如雷的破口大骂,王叔叔也跟着骂得满脸通红,赵家也不甘示弱,摆了架势。刘阿姨背上的王锐吓得哇哇大哭,甚是可怜,我想把他抱走,刘阿姨狠狠的瞪着我,不给我抱走。两家的争吵越来越激烈,最后两家的儿子几乎动手打了起来,二楼的老奶奶在中间劝架才平息了这场战争。在他们的骂声中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正是因我而起。赵氏人前搬弄是非,说王家人待我好,想从我这里捞到好处,还说我晒在走廊上的内衣不见了是他们家的儿子偷去了。王叔叔一家本是平和处事的,遇到这样的流言蜚语怎受得住。我很伤心,惶恐的夹在他们中间,一个劲的哭泣。接下来是痛苦的日子,王叔叔一家有意的疏远我,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理会,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日子比以前还孤单,我甚至有些自残让自己狠心的把这样的日子过下去。 ­

王叔叔一家还是搬走了。搬走的那个早晨,王志伟过来跟我告别,我忽然陷进了悲伤里,王志伟默默的陪在我身边,有时也说话,说以后会常带着王锐来看我,说以后叫我常去看看他们。那一晚,我一个面对黑漆漆寂静的走廊,心像是被掏空了,放声大哭。我觉得我所经历的是一场梦,我为什一个人来到这里?这就是我的人生或是我必需走的人生?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些问题,可是这个房间里甚至我的世界里除了我一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了,没有谁会告诉我答案。黑暗在弥漫,凄凉在卷席着我,眼泪流了还会有,也不算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对面楼房窗口里的射出明亮的灯光,穿透了这透明的液体,让我觉得还有温暖的期待,这种温暖是我一直要去追寻着,明天还得继续着我的生活。我常常这样告诉自己。那段时间的每个黄昏我都会去一家商场门口的椅子上坐着打发时间,像个傻子似的,听着商场里一首接着一首的流行音乐,看着马路上车水马龙,看着不断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们,看着他们微笑忧伤愤怒,这就是生活百态,这就是每个人的人生,想想这些也就知足了。 ­

王叔叔一家搬走之后,早上我常听到赵家人骂架的声音,多半是婆婆在无理的骂着儿媳,儿媳也不是省油灯,也在撒野撒泼,儿子也帮着当妈骂自己的媳妇,最后传来了儿媳嚎哭声。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平息了,再后来再也看不到燕子的奶奶了,听说是得重病去世了,也只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似乎来得太忽然了,他们一家人还没有来及好好的酝酿悲伤,日子又和以前一样过着。而我夜晚又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黑色。 ­

我决定要搬走了。在认识香儿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香儿说,叫我搬过去和她一起合租。我搬去和香儿一起住之后,一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年的朋友告诉我,我原住的那房子在我之前是一个小姐住的,一天晚上死在里面,一个星期之后才被人发现。接下来我连续做了几个晚上的恶梦,梦里有一位穿红色内裤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在站在我的床前,或是压在我身上令我动弹不得,梦里就那么跟她周旋着。无论在夜晚里我怎样辛苦和恶梦做斗争,白天醒来,我还是欢喜了。毕竟在那房子的一切都结束了,惨淡的日子成为了记忆,而记忆的东西你高兴时让它来不高兴时让它随风而去,它不存在现在也不会存在未来。 ­

我和香儿一起努力的去挣钱然后狠狠的享受生活。我们努力的让日子快活起来,我喜欢坐在香儿的自行车后面,感受着风抚过脸庞的轻柔,听着香儿哼着的动听的歌儿。心情来的时候逛街买我们喜欢的衣服,我们看到钱包空了之后哈哈大笑。我们上午工作,下午去游泳池里游泳,接着晚上去吃火锅,最后又去酒吧里唱歌。日子过得充实而美好了。我发现了这个小城在脏与乱之中的可爱之处,比如随处可见的绿色的人力三轮车,出门时懒得走路,就朝着从眼经过的三轮车大喊“三轮~~”,那人甩着毛巾把车子蹬到你面前,你只需花个一两块钱就可以了,坐在上面的感觉让你浮想联翩,你可能会想到旧上海的人力三轮,而你就是个优雅的千金小姐,正赶去参加某个神秘的舞会。天气转凉的时候,大街小巷的饭店排挡的门前,放着一张梯子,梯子上倒挂着一只杀好的羊,血肉模糊,等待着厨子拿着亮锃锃的刀,剔下一块又一块的鲜红的肉,这样的场面多少有些残忍。然而天冷吃羊肉喝羊肉汤成了必有的一种生活方式,没有谁会去可怜任人宰割的羊。到了冬至这吃羊肉是一种习俗,出门逢到熟人便问“吃羊肉了么?”。我们楼下有个羊肉馆,我和香儿常拿着个汤盘跑下来楼去,花个五六元钱要了二两肉盛了一大盘的汤,足够我们吃两餐了,汤浓得雪白雪白的,喝一口渍渍嘴,没有了羊骚味且多了一种牛奶的浓香,回味无穷。 ­

又到了一年的夏天,因工作需要我离开了小城,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我的异乡生活。人生的离别对于我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那些人那些事,如过眼云烟。这个小城仅仅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驿站,我始终不属于这里,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里,唯一肯定的是未来有很多的变数,我无法去把握,能够做的就是走下去。 ­

 

文章评论

紫结千缘

妮:来看看你了!要不你会说我没人情味,其实你写的日志我都有看了,只是没给你留言.不要以为我不把你放在心上.我一直都很关注你的.人有好有坏,好人相处久了就会对他有感情,也会把他放在心里.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宁de家

[B][/B] [B][ft=,3,楷体_gb2312] 市井众生相,你描写了你身边活生生的一副“清明上河图”。能留下记忆的,就是你一生的财富。[/ft][/B]

甜甜小白菜

妮,我喜欢你这样的文章,看了我很感动,好像身处其境,喜欢你用文字述说自己的生活,有空多写写吧.

可堪

[ft=#cc0099,4,] 回忆是如此的简简单单,品味的又如此的细细致致;声音中是杂杂点点,空气中通透着清清新新。 [/ft] [ft=#cc0099,4,] 生活,值得你这样的人去珍爱!![/ft]

无限阳光

芸芸众生中的生活百味,各式人生的邻居,寂寥的异乡生活,空灵的文字,不错的文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