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lt小说&gt

个人日记

 

原创:散步的鱼

小城里的人们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们都说,他是个疯子。一条江像土黄色的蛇蜿蜒着这座美丽的城市。仲夏的夜晚,他在火车上看到一座美丽的桥,桥身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彩光,他说,那可能是到达天堂的必经之路。他说,听,那还有汩汩流淌的江水声,是多么的欢快啊!

他下了火车,上了这座流光溢彩的桥,桥上偶尔会有一辆车子,携来一股强劲的风呼啦啦飞驰而过,他感到人要飞了起来,只是一刹那,那种感觉随着飞扬的头发落回额头而消失,他说,这是天上的雀桥多好啊!桥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来回经过他的身旁,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奇怪的落魄的男人,两手空空,身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绿色制服,很干净,脚上的那双黑色的皮鞋沾满了污垢,他的头发很乱,盖过了双眼双耳,他像一个幽灵,幽幽的走着,穿过了桥下台阶,沿着河堤走。这个城市渐渐的沉睡去,他走走又回头望着那座桥,大概走了一百米,来到了一座凉亭里,月光照进来的木椅上,他看到了一条邋遢的狗,白色的毛脏脏的卷成一小团,像黑色的球布满全身,它整个身体则卷成一大团躺在了月光中,它看着他进来,把头在屁股上抬了起来,没有叫喊声,似乎他就是它的主人。他没有惊扰它而是在另一张椅上躺了下来,他看到了深蓝浩瀚的夜空,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月色西斜照在了椅上,把他整个人也融进了月色中,他听着河流奔腾的声音,那像是在心底湍急而流的河流,他说,今晚会不会有梦?梦里是否有颜色?

她来了,在每晚的梦里。她穿着一套红色的新娘装,袖口与胸前锈着一大朵蓝色的玖瑰花,脚上穿着红色的布鞋,她坐在铺着红色被子的婚床上,还是结婚那时的样子,一张被拥挤的红色晒得红彤彤的笑脸,很幸福。她默默无语着微笑着看着他,他要跑过去,一个伸手的距离,她连同那一团红色突然间飘远了,与之相隔的是一片飞沙走石的沙漠,她渐渐的模糊成一片红,他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回应,绝望的时候,世界变得清晰了,所有的又回到刚才的样子,他再一次伸手去抓,她又飘远了,与之相隔的是一条河流,河对岸的她肚子像被吹气的气球变大,大成一团红,他喊着她的名字,他想跑过河,河水忽然变成了血红,不,是血流,黏稠的血拌住他的脚,他哭了,她哭了,眼泪变成了两条血的河流,慢漫的她融化成了血流,消失了,没有了,他从嗷嚎大声中醒过来,接着扑腾的坐了起,他积蓄了所有的力量,悲恸的大哭,哭得满脸的泪水鼻涕,哭得脸扭曲变形,哭得上去不接下去,哭得失去力气之后,目光呆滞傻笑起来,小狗围着他着急的“吱吱”摇头摆尾的叫。这已经是一个有灰色亮光的清晨,清洁工已经出来扫大街,她显然被凉亭里发生的一切吓坏了,远远的躲过凉亭。

从此他在凉亭里住了下来,过不了几天小城里的人们都知道了凉亭里的有一个疯子。桥底的过道里长年住着六个乞丐,当他们看到初来乍到的他,双眼闪着贪婪的光。某个夜晚,在一个垃圾桶旁他们围住他,把他拉回了地道,将他全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他没有反抗,他们从他的裤袋里搜出了两百元,大家像捞到宝贝似的欢快,他们并不因此而罢休,又再一次仔细的翻着他身上的衣服,这回他们有了更加欣喜的发现,一位年老的乞丐在他衣服里面找到了一个口袋,当老者将肮脏的手往里掏的时候,他像触电般的跳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扯住胸口里的口袋,他们更加相信里面是一个更大的宝库,他脸急得通红,“啊!啊!啊!”的喊着,他们六个人十二只手疯狂的扯着他,僵持了好久他被推倒在地,一个年轻的乞丐骑到他的身上,其他的人使劲的辧开他的手,他们成功的打开了他的口袋,他们的兴奋随之也烟消云散,口袋里除了一封信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本想好好的教训他,可是他们却看到他躺在地上卷缩成团,像受了大委屈的孩子,在一上一下吃力的抽泣,他们很长时间的沉默的看着他,还是那位老者把信放回到他的口袋里。第二天,他们用两百元钱从饭店里要回了七份快餐,还买了两只口水鸡,老者从亭子里把他带到他们中间一起享用美餐。

 

小城的人们沿江而居,过着休闲安定的生活。河堤边上有一条小马路,沿着江绕过整个小城,商家们纷纷利用这得天独后的地理环境,在江边的马路边上开餐饭店,酒吧,茶楼,河堤上有露天的茶座,5元一人,三四个人围着木桌木椅喝茶打牌,斗地主,可以消磨一天的时光。河堤上还有很多小孩子的游乐场,有老人们休息的凉亭,石凳,木椅。在这个世界里他混进了人们热闹的人间生活

傍晚的时候,当落日慢漫的沉进远方的山岚,金色的余辉洒落在江面上,江水由北而南,荡起金光闪闪的波纹。这个时候小城里的人们酒足饭后 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出来散步,河堤上热闹非凡,有拄着拐杖,相互搀扶,或者牵着小狗的老人;有怀抱小孩或推着婴儿车又或者追着小孩跑的妇人;小孩跑啊跳啊或坐在婴儿车或玩游戏;婴儿或哭或笑或吃手指拍手;有相拥漫步,或者手牵手的情侣。人流如江水般川流不息,人声鼎沸响彻云霄。如此这般热闹的人间景象排拆着三种人,疯子,乞丐,即是疯子又是乞丐,而他是最后一种人。他们肮脏衣不遮体,蓬头垢面,长年不洗澡又以食人垃圾为生,身上有熏人的臭味。这三类人让人们倒进了胃口,当人们脸上荡着幸福的笑脸时,瞳孔里出现这三类人,他们的笑脸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当他们悲伤流泪的双眼与这三类人相撞,他们的目光失去了悲伤取而代之是仇视,当孩童纯真明亮的双眸与这三类相逢,孩童们也会惶恐冷漠的逃跑。然而他们也有人的气息思想,乃到自尊心,人们的冷漠与厌恶的目光深深伤害了他们,当自以为是的人们躲避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样的也会躲避着人群。他便是这样的人,每到下午四点过后,他离开了凉亭,尽管他多么的依恋那里轻柔的风,西斜的阳光有多么的诱人,当散步的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他便悄悄的躲在了江对面阴暗的桥底下,那里还有他的几个同伙,他的同伙们是长住在桥底的,与他不一样的是他家就是对面的凉亭,这个时候他总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对面热闹的人群,当他看到自己睡过的凉亭坐满了聊天的老人或者扶着椅子蹒跚走路的小孩他也会幸福的笑笑。

第二年的夏天一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穿着结婚的红装,她就在桥的那彩光之上,她望着江水,水雾茫茫,彩光之中的红色,他就在桥下河边的绿草地上望着她,喊着她,扯着嗓子使出全身的力气一遍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够看他一眼,她仍然无动于衷的望着远方,正当他绝望的时候,绿草地上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位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两边耳朵上扎着麻花辫子,三岁的模样,和她像极了,小女孩跑得越来越近,就要到跟前了,她停住了望着他笑笑,接着飞了起来,飞到桥的彩光中,红色慢慢的消失在水雾中。梦醒之后,他望着天上黛蓝的苍穹,天上繁星星点点,是子夜时分,夜里最黑暗的时刻,狗在他的脚下沉沉的睡去。

那是一个周未的午后,阳光照耀下的广场上,人来人往,有摆地摊,有商家在做活动的,有孩子们的嘻闹。他躲坐在一棵树底下看看热闹的人们,这时他看到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扎着两麻花辫子,阳光里她追着一个蓝色的气球跑,多美啊,像极了梦里的小女孩。是她!一定是她!我的孩子!他喃喃自语,两眼放光彩,这个世界终于有了色彩,他站了起来,他说我一定要抓住这一切。他跨出去一步又跨出去一步,脚步坚定而稳健的朝着小好孩走去。“放开我的孩子!”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震住了所以有的人们,更让人们震惊的是他们所看到的一幕:疯子泪眼模糊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脸蛋,双肩,小女孩受到了惊吓,哭着喊妈妈。人们沸腾了尖叫着慌成一团,大人带着孩子跑走,胆大了围着看,女孩子的妈妈不知哪来的力量跑过去把孩子抱起飞跑起来了。疯子脚步踉跄着去追,嘴里还喊着:“英子!英子!我的孩子!别跑!”。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将车开到了女人的前面,女人抱着孩子坐上出租车走远了。疯子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停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嗷嚎大哭,叫喊说:“那火,快啊把它扑灭了!”“死了,全死了!”哭完又傻笑了起来,那条与他不离不弃的流浪狗围着他着急的转来转去,嘴里“咿呀”的叫着,人们远远的将他围了一圈。他的举动是晴天霹雳,震惊小城里的人们,他们开始愤怒的仇视这位入侵者,有人说“他不光是乞丐还是疯子”;有人说:“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有人说“那女娃的妈妈我见过住在东坝”“……”。 一个小时之后他站了起来,摆晃着朝着木亭走去,小狗也跟在后面走了,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蓝天下的小木亭是他的家,阳光明媚的日子,照进小亭,他躺在木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这时的他像一个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很幸福很贪婪的享受着,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你,但是阳光不会,你背叛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他们都记恨你,但是阳光不会,它会宽容温暖的照耀着你。因为很享受阳光,所以他很害怕下雨,每遇到下雨的时候,他便躲回了桥底下,像一块石雕一动不动的看着哗啦啦的雨笼罩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他的眼神空洞呆滞,如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如果是物体是大自然的一分子该多好啊,可是他只是这片尘世里的一粒凡尘,有欢乐有痛苦,疯了傻了可枉然无知做为借口苟且活着,可怕的是残留着的一些记忆,像潜浮在身体的一只凶残的猛兽,在某一个时刻跳出来死咬着他,将他的心撕扯得血肉模糊。她来了,在每个晚上的梦里,来纠缠他,将他拉进一个又一个地狱的夜晚。

自那以后,人们对他警惕又好奇,到广场上的孩子也少了许多,偶尔带着孩子来广场上散步的家长一边把孩子看得死紧,常常喝止孩子不要乱跑,一边四处张望,总怕他从某个地方窜出来,做出疯狂的举动。人们同时也计算着他到来,河坝上的柳树,在春风中抽出了嫩芽,长绿叶,在秋风瑟瑟中飘落,在冬天凛历的寒风中走向死亡,一年两年三年,他们开始留意在某个早晨的凉亭里不再出现他的影子,永远的消失。事实上这样的想象不容易实现,时间与他无关,四季与他无关,冷暖与他无关,生老病死与他无关,他的故事与时光就停留在某一阶段,肉体以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去维持着他的气息,与之相关的留住了的某一阶段的影像。他有时也会异常悲伤的嗷嚎大哭,有时神情恍惚的嘀咕着:“红色,英子,红色!快来!燃烧起来吧!”路人常常被他这些极端激动的行为吓跑。

  第三年的夏天的某个清晨,大地还未苏醒,天空灰蒙蒙亮,他醒了过来,眼神有了些光亮,他看着东边,在江水的尽头是一片群山,山头上的云层有一线的白亮,慢慢的云层由白色变金色接着变红色,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今天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异常的清醒,他望着红日想起了遥远的家乡,山村头那轮红日,那些早晨是鲜活的,嫩草上,绿中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球,空气里飘着草叶的香味,吸口气能品偿到空气里露水的甘甜味,那样的清晨多好啊,母亲起床去屋后的菜地里忙碌,父亲牵着家里的母牛去村头的林子里,拴在一棵大树下,英子挑着满满的两桶衣服到河边里去洗了,衣服打在河面上,溅起水花,水珠挂在脸上,头发上,美极了。有那么几次他跟着她去河边去洗衣服,他入迷的看着她,她幸福的微笑着,世界是如此的安静,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人间,去到了一个人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然而,当他们回到了家,迎来的是他妈妈的好一阵恶骂:“你这个断掌的小妖!把我儿子迷得魂都没了!”他妈妈的脸变得丑陋了起来,由于过度的气愤脸涨得通红,歪曲,她用不堪的言语骂她,:“小骚货,我儿子的命迟早有一天你被你害死!真是造孽啊!”她委屈的低着,眼泪挂在睫毛上,流过了脸颊,她害怕得不知所措,于是开始犯呕。他的母亲见此情景,更是咆哮如雷了。

他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又无计可施,便求助于时间过得快点,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她母亲骂累,悲痛欲绝的转向他,老泪纵横的说:“儿子啊,当初妈妈不要让她嫁进我们家,你就要寻死,这回你说怎么办呢?算命先生说了,她的命七杀太重,伤官,是会克夫的啊,你的八字和她的八字更不说了,那是有血刃之灾的啊……”。他吱吱唔唔的说“妈,妈,你那,是迷信。”“迷信?算命先生有没有说嫁过来的那天会有大事发生,结果呢红白事一起来了!你啊!你也被害得书都读不成!那么好的成绩啊!你连高考都有不去!你说!这不是造孽啊!我生你养,养你容易吗?我……。”他突然头很沉很重,像被无数的小铁锤碎,他大声说:“妈!你别说了!别再说了!”他跑了出去,留下她去面对一个对她有血海深仇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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