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粟

                       

         梦中的小荣

         雾中的景
         难牵手的小荣
         难扯断的风
         难相守的小荣
         难为继的梦、、、

         小荣，我不配想你，但我只想知道，你还好吗？            
        
         小荣和我是一个村的，和我同岁，我们曾同学两年，小学毕业后她回家种地，我以全乡全年级第二名考入了我们乡初中，那时的我因成绩优异被校长选拔为乡中团支部书记兼我们班的班长，初三的后半年因我痴迷小生意，由全班第一名倒退到最后第三名而无颜缀学，我也由一个学子转变为专职小生意的小混混，那一年是1980年，我十五岁。那时的我是我们村的孩子王，经常带一帮小伙伴骑着破自行车，车后驮两个大竹篓，篓里装满西瓜、苹果、蔬菜、鸡蛋等，按季节往返于石家庄和我们贫穷的家，这六十里的路撒下了我们嘻嘻哈哈快乐成长的笑声。

          两年后我和小荣定亲了，
                                
         小荣的父亲那时算我们村最有本领的长辈，他是我们乡最有名的木材贩子，那时听别人说，他一年买卖木材成功的能赚到一千多元钱，那时的一千元能盖四间漂亮的新房。所以我也特别尊重小荣的父亲，那时的我也特别为自己感到自豪，总想着我和小荣结婚后和她父亲学做大生意，光耀我贫穷的家，因那时的我也是年轻人中最喜欢折腾的人，小荣的父亲特别的疼爱我，也总喜欢我到他家玩。            

        小荣有一个姐，一个哥一个弟。           

         小荣当时在我的眼中美如天仙，白白胖胖的，大眼睛，娃娃脸，笑起来脸上两个小酒窝，两条长长的乌黑的大辫子，脾气特别温和，又贤慧又善良，还特别勤快，唯一感到不满意的就是个子只有一米五五。但我家弟兄五个，还有两个姐姐，我是最小的一个，当时我家是村子里最贫穷的，我能定到对象已经让父母很知足了，我也每天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哈哈哈哈…

         当时我四哥刚结婚一年了，四哥和四嫂在县城打工，我在四哥盖的新房看家，这里也顺理成章的成了我和小荣平时约会的安静之地。

         我和小荣甜蜜幸福的定亲两年多了，转眼间到了85年腊月，我们都是二十岁的成人了，我和小荣的婚事也渐渐被父母提到日程上来。我们当时当地有这样一种风俗：男娃到二十左右就要结婚，最早的十六七岁还有结婚的，等到了结婚年龄再到乡政府领结婚证明，那时的乡政府也睁只眼闭只眼的，等你领结婚证明时罚款了事。      

         我的同乡同村同学们也很多结婚的了，我也经常参加同学的婚礼，当时我们的乡俗是这样的：参加婚礼的同学们一般都是在晚上聚餐，也算闹洞房，新郎都为请到越多朋友同学而越显的庄重而自豪，新郎新娘还在酒席上为每个朋友敬酒。同学们闹到高潮还会让新娘唱歌跳舞。或是想尽办法难为新娘，挖空心思的逗新娘出丑，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客人怎样为难新娘，新娘绝对不能生气，还要笑容满面的应对客人的要求，否则，新郎就会很尴尬，很没面子，更会成为同学们的笑料…        

         一个个朋友、同学都结婚了，我也被他们一次次应邀参加了很多同学、朋友的婚礼，也许是我的人生历练教研了我、人生的经验重叠了我，总感觉小荣越来越不适合我，总想到的是：小荣那么缅腆，文静，不爱说话，不会唱歌跳舞，个子还那么的…
         我当时就象钻进了死胡同，不知想了多少个晚上：如果我结婚的当天小荣会不会应对朋友、同学的刁钻的玩笑、会不会给我丢脸使我很没面子，我会不会成为大家的笑谈？我和结过婚的同学相比，我不就是因弟兄多，家庭特贫穷吗，但我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对人生充满了激情，我比哪一个同学不风光？为什么我就要找一个又矮又不爱说话的小荣？为什么穷人就一定要成为别人的笑柄？为什么当时豪情万丈的我、对生活充满了憧景的我会不如看似太平常、太不如我的同学们？

       为什么大家的对象长的高高大大，又个个能说会道，能歌善舞的？为什么我就要找一个…？难道就是因为我是穷小子吗？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难道我就不能改变命运吗…？我～就要与命运抗争！我就要让河水倒流…！

       自从我有了和小荣分手的想法后，我天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天愁眉苦脸…我一直再想，我怎样才能和小荣分手？怎样去面对此事？怎么面对她的父母？怎么面对她的家人？又怎样面对特别喜欢我的小荣？更要命的是，这种毁灭性的打击，小荣能承受的起吗？再说，我怎么向父母提出这种想法呢～～这种想法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因为我们毕竟定亲两年多了，双方老人都准备在三月十八的庙会让我们成亲呢，再说我最严厉火暴脾气的父亲已累得腰弯了，老母亲的头发都白了…难啊，愁啊、、、

        改变命运～～我的命运怎么改变啊？我怎么能把这个经念好呢？让河水倒流～～就得要想办法！有什么法可想？让父母退亲？老父亲会打断我的双腿，老母亲曾不止一次次的对我唠叨：五儿呀，爹娘把你们拉扯大了，要知道给爹娘争脸，别人都笑你们弟兄是打光棍的料，笑我家是穷光蛋，你大了，定亲了，好好干，长点出息，别让那些人看咱笑话…每逢这时我都会攥紧拳头安慰母亲：娘你放心，不出五年，我要把我家的土坯房翻盖成全村最漂亮最宽敞的青砖房，让那些笑我们穷光蛋的人自己堵住嘴…

       唉！退亲，让父母的脸往哪放啊，退亲？难啊！想法，想办法…我突然报怨，为什么没人给我撒坏，为什么没人给我砸锅啊（方言，把锅砸碎，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婚姻）对呀，没有人替我砸，我自己就不能想法把自己的婚姻的锅砸碎吗？对，想法砸锅，还要把这锅砸的只有天知、地知、我知，其余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样的话谁也不会怪我，我谁也能交待，我谁也可面对，哈哈哈…

       当时的我就象着了魔似的，想啊想：怎样实行每一步，怎么能一局凑效，怎样能天衣无缝，也不知想了多少天，也不知壮了多少次胆终于…我迈开了毁灭我和小荣婚姻的罪恶的第一步，也犯下了这一生都内疚，都悔恨，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滔天之罪…

       那时是农历二月初一，夜里一点了，我鼓了一百次胆才轻轻走到小荣家门口，夜静的呼吸声都听的很清楚，我把棉鞋脱下，藏在一边，只穿着棉袜，轻松的打开了我来过不知多少次熟悉的栅栏门，心嗵嗵嗵的跳的很响，尽管蹑手蹑脚的走到院当中，听着小荣和她父母熟睡的鼾声，我心里内疚的说：对不起了，狠心的把我准备了好几天，改了无数遍的匿名信放在院中最明显的地方，又压了准备好的预防风刮的一块砖…

       第二天，我从四哥的房里回到家，没事似的和父母又说又笑，该干嘛干嘛，我的心很轻松，梦幻着… 一连平静了四五天，太平静了，平静的我有点喘不过气：难道那封信她父母没看到？难道被风刮跑了？难道…第六天晚上，我们刚吃过饭，媒人来到我家，我客气的打了招呼，借口睡觉，跑回了四哥家，我思想了好半天，想了很多结果和应对的办法，惶恐的一夜没睡…

       第二天吃过早饭，父亲阴沉着脸出去了，母亲把我喊到身边，气得混身哆唆，泪哗哗的，好一会才说：我的傻孩子，你怎么想起这样的招，我本想再隐瞒，母亲一句中的：我一想那封信就是你捣的鬼，你这样葬良心吗？你对得起小荣吗？你对得起她的父母吗…你想过没有，以小荣她爹的脾气，会原谅你吗？还会把小荣嫁给你吗？这事传出去，多少人笑话你傻瓜，以后你怎么做人，还有谁嫁给你…母亲边骂边哭，我默默的等母亲平静后也哭着说：娘，小荣个子太小，我有委曲却不敢和你们说，我是被逼无奈啊…母亲想了又想，最后也无奈的说：五啊，和还是出去躲几天吧，他恐怕也知道你捣的鬼，你给你爹惹了大麻烦，你爹是最钢强最要脸的人，你把你爹窝囊死了。我也清楚父亲的火爆脾气，现在更理解父亲的难处，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却也把父亲深陷不仁义之坑，傻木头一样的我才知道了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一百倍，唉…

        当时我三哥在我乡棉站承包加工棉饼的活，母亲偷梁换柱让我替换三哥，三哥对父亲说棉站放假，就这样在慌恐中一天天过去了，虽然我不敢回家，但一有消息三哥马上分身传递给我：原来，平静的那几天是小荣的父母思想斗争最激烈的几天，我的匿名信的内容无非就是以第三者的口气写的是我多么多么不好，又怎么怎么的说我不尊重小荣的父母，还骂他们全家………虽然我考虑了几个晚上，改了又改的费了九牛十八虎力气的信，让小荣父亲一看竟是儿戏，说是幼稚不能再幼稚，可笑得不能再可笑了，他们分析：一定是我家得罪了什么人，一定是这个坏蛋想看我们两家的笑话，这个亲是铁定的非结不可了，理由就是他们了解我，更了解我的父亲，同意让我马上过去、、、

       诶呀，我的天奶奶，诶呀，我的地爷爷啊…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有半点高兴，只是哀声叹息：我的阴谋就这样破产了吗？我的美梦就这样结束了吗？我还要江水倒流吗？我还要改变我的人生吗？哼！对，就这么办…

       经过父亲和媒人周旋，也经过小荣父母的允许，我去了她家，看到满脸泪水的小荣，看到苍老了许多的她的父母，我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我鼓足胆量还是说出了一句比炸弹还有威力的更混蛋的话：小荣、叔、婶，对不起，这封信是我写的、、、在他们全家和媒人都惊诧的那一刻，我撒腿跑出了她家…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混蛋啊混蛋、、、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发生了多少事，我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我是在混混糟糟日子里渡过的：每天我的四个嫂嫂不管谁看到我除了批评就是挖苦，在她们眼里，那个聪明乖巧，辛勤吃苦的五弟不见了，傻瓜，憨子，没良心，没人味成了我的代名词，大嫂骂我最多，因为大嫂见过几次小荣，从大嫂的口气里我知道小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面色饥黄，眼神灰暗…母亲被我气的在床上躺了七八天…

       哈哈哈，最最冤枉的就数我三哥了，有一天我在家给三哥帮忙干活，因为我总走神，被三哥踹了一脚，可把父亲气得，抄起一个木棒追打三哥，还边打边骂：我都气得没舍的打他，你凭什么…看到此情此景，我的泪…

       千难万难，最后我还是和小荣见面了，她躺在我的怀里哭够了，最后我们决定：我再次诚恳的向小荣的父母道歉，那怕我们一起下跪求她父母，小荣还说会坚定的支持我，如果她父母不同意，她将会…

        我回到家我把事情如实的告诉了父母，还提到了下跪的事，老父亲唉…了一声：你长大了，自己看着办吧…我深深理解父亲为了我的事有多少的无可奈何，小荣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本领人，而我的父亲只是为了抚养我们而生活贫困，但我的父亲更是宁折不弯的钢铸铁打的硬汉，为了我的事父亲已经说尽了好话，还要老父亲怎样…

        那晚到了小荣家，小荣只会流泪一句话也不会说，我真诚的道歉，就差跪下了，可小荣的父母就是不同意…

        我只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我继承了父亲的钢强，除了父母，我～不会给别人下跪，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这也许就是穷孩子的傲骨…

        在这一天的第七天，小荣成为别人的新娘…我远远的看着她上了花轿…

        泪、、、泪、、、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只有泪、、、    、、、    、、、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说想你，但我只想知道、、、

        小荣，你、、、还好吗、、、